阮雾朝她挥了挥手,目送她车离开后,她才转身进园区。
工作室全体放假到月底,直到七月一号才复工。然而发生特殊事件,部分人员提早回来上班。办公室静悄悄的,阮雾在前台,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抱怨声。
“他怎么突然走啊?之前一切都谈得好好的啊,我们给他的待遇也挺好的。”
“他提解约的前一天,还叫我涵涵姐,叫得可亲密了。真无语。”
“好了,别提他了,当务之急是挑选合适的人选。”
“好在是毕业季,找工作的人挺多的,帅哥也挺多的,但是我问了一圈,他们好像都对演戏兴趣不大,都想带货直播。”
“网红的尽头就是直播带货,能理解。”
“可是我们不做这个呀。”
兀的,有道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响起:“暂时先不做这个,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闻言,众人循声看了过来,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一个个可怜巴巴地看向阮雾。
“雾姐,你可算来了。”
“雾姐,我们等你好久了。”
“雾姐,选男演员比我选男朋友还艰难,这该如何是好?”
阮雾环顾一周,没发现陈颂宜的身影,她温柔微笑:“没关系,慢慢来吧。”
简单说了几句,她便回了办公室。
她给陈颂宜发消息,问她到哪儿了。
消息刚发出去,办公室门便被人由外推开,陈颂宜应该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雾、雾姐,我到了。”
陈颂宜原本好好地在度假山庄玩儿,临时接到加班任务,随即撇下家里人,开车回公司。
期间还遭到爷爷的不满:“就你那破工作,我是真想不明白,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你花的,成天忙得不行,放假还要回去加班。赶紧给我辞了。”
以往爷爷并不会说这些话,还不是陈疆册他临时爽约,说好了端午陪爷爷来度假山庄的,结果人不知所踪。爷爷勉为其难,带着陈颂宜过来。她一没有耐心陪他钓鱼,二不会下棋,给老爷子弄得很不开心,到处挑她的刺儿。
陈颂宜每被爷爷说一次,对陈疆册的怒气值就多一分。
“你不用急的,慢慢来。”阮雾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先喝杯水。”
“累死我了,我哥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让我陪爷爷,这种苦差事以前都是他干的。”陈颂宜忍不住抱怨。
阮雾云淡风轻地说了个城市,“他去那儿了。”
陈颂宜点点头,反应过来后,猛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哥去那儿了?不对,雾姐,你知道我哥是谁啊?”
“陈疆册。”
“……”陈颂宜倒吸一口冷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多久。”
“他和你说的?”
“嗯。”
陈颂宜气得牙痒痒:“他也太不仗义了!”
阮雾笑,“放心,我不至于公私不分。”
陈颂宜再三保证:“我跟你工作,不是因为他,就是单纯地喜欢你。”
阮雾笑着撇开脸:“嗯,我知道。”
她很快转移话题:“她们说,筛选合适的简历,都由你收集,你有觉得合适的吗?”
“有一个,我觉得挺合适的,长得帅,有少年气,顶着一头白毛,挺有叛逆少年的感觉。”既然她已经知道自己和陈疆册的关系,她索性不再隐瞒,接着说,“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要他。”
“为什么?”
“他是你前男友的弟弟。”陈颂宜顿了顿,很严谨地纠正,“不对,是前前男友。”
阮雾眉头蹙起:“周靖阳?”
陈颂宜把周靖阳的简历发给了阮雾:“你可以看看,他真的挺符合我们的选人标准的。”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陈颂宜知晓周靖阳的理由很简单,他帅的有点儿不真实了,一张脸像是AI生成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惊艳的程度。
她先认识的周靖阳,后来才从迟迳庭的口中得知,阮雾和周淮安的事儿。
电脑屏幕里,周靖阳的照片赫然映入眼帘。
不得不说,他长得很帅,周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桀骜不驯。
很符合她要拍的短剧男主人设。
阮雾犹豫了会儿,说:“再找找吧。”
陈颂宜点头:“好。”
说完正事,安静了好一会儿,见陈颂宜没走,阮雾抬眼,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阮雾问她:“怎么了?”
陈颂宜纠结着:“……就,那个,我哥是去找你的吗?”
方才阮雾说的那座城市,恰恰好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陈颂宜很难不往千里追妻那方面去想。
而且能让陈疆册撇下爷爷的人,思来想去,也应该是阮雾。
“不是,”阮雾说,“我和他就见了一面。”
虽然是他送她回家的,但是在家那几天,阮雾只和陈疆册见了一面。
甚至于,上完床,陈疆册没有和她温存太久,便外出应酬了。
她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企图说服旁人,也是在说服自己——她在陈疆册心里,并不重要。
毕竟,到现在,陈疆册都没给阮雾发过消息。
-
过几天,阮雾面试合适的演员。
照片与真人,往往都有差,这份差异无关容貌,是给人的感觉。
有的人看着乖,说话却吊儿郎当的;有的人混不吝,实则老实本分。
陈泊闻进组拍戏了,选人的事,全权交由阮雾负责。
阮雾面试了一下午,几近审美疲劳,却还没选出个合心意合眼缘的。
阮雾问陈颂宜:“还有几个?”
陈颂宜苦着脸:“没了。”
话音落下,传来敲门声。
二人同时往门外看,看清来人后,陈颂宜下意识观察阮雾的神色。
阮雾好似在考量:“周靖阳,你别说你是来面试的。”
周靖阳说,“我就是来面试的。”
阮雾:“我想我应该没有给你发面试通知。”
周靖阳恬不知耻:“我不请自来。”
其实他们兄弟俩挺像的,挺喜欢死缠烂打的。
阮雾不太明白,周淮安找她是因为旧情,周靖阳呢?总不能他对她这个前嫂子,暗藏私心吧?
周靖阳大摇大摆地在她们面前坐下,坐姿倒很端正,姿态谦卑地递上自己的简历。
“各位面试官好,我叫周靖阳,传媒学院表演系学生,今年刚毕业。这是我的简历,我在校期间共获得过三次一等奖学金,拿过无数奖项,还参与过话剧表演。有许多mcn机构挖过我,但我都没去。”
说到这里,他笔直的腰松懈下来,意气风发的眉眼,委屈巴巴地盯着阮雾。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他低声下气的口吻,说:“嫂子,你签我吧,我长得帅,演技又好,最主要的是,我不会被人挖走,我忠心耿耿。”
陈颂宜一脸无语:“你叫谁嫂子啊?”
突然,门边又传来敲门声。
阮雾和陈疆册四目相对,他手里拎着件铅灰色的西装外套,衬衣最上方两颗扣子松垮地解开,双腿交迭站着。慵懒,矜贵,却浮浪不羁。
陈疆册眉骨轻抬,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个弟弟?”
“……”
“……”
陈颂宜默默在心里给陈疆册竖了个大拇指。
一转头,就看见阮雾面无表情的脸。
阮雾语调凉飕飕的:“你俩来这里认亲戚来了?”
陈疆册勾了勾嘴角,刚准备说话,就被阮雾呵斥住:“我在这里谈正事,你去我办公室等我,别影响我工作。”
陈疆册轻笑了声,“行。”
待陈疆册走后,阮雾正视周靖阳,“可能是你哥没有和你解释清楚,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我和我哥也没有关系了。”周靖阳语出惊人。
“什么?”阮雾一愣。
“我哥就是个表里不一的败类。”周靖阳深吸了一口气,话锋一转,说,“绵绵姐,我就是正儿八经来面试的,我希望你是个公私分明的面试官,觉得我合适,就让我通过。不要因为我哥,而影响对我的印象,行吗?”
一旁,陈颂宜咳了咳嗓,小声道:“你说过,你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她也不是站在哪一边,非要说她选边站,那她是站在工作室利益这边的。拍摄在即,难得遇到个这么合适的演员,自然得把握住。
阮雾揉了揉眉,她很少有如此无力的时候,“……行吧,签吧。”
闻言,周靖阳眉飞色舞:“谢谢你,老板!”
阮雾换做公事公办的语气,起身:“走吧,我带你去见涵涵,她会给你两份合同,一份是达人独家经济合同,还有一份是劳动合同。你自己看看合同有没有什么问题,没问题就签约,有问题就提,我们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周靖阳亦步亦趋地跟在阮雾身边,出了会议室,阮雾带他认人:“这是你涵涵姐。”
周靖阳:“涵涵姐。”
他长了张厌世冷淡脸,顶着一头白毛,看着挺混,但是叫人的时候,模样温驯乖巧。办公室其余人都看了过来,惊叹他的盖世神容。
涵涵收到了无数嫉妒的眼神,她笑得合不拢嘴:“嗯,小帅哥你好。”
阮雾说:“带他签合同吧,签完合同,就和他说工作计划。”
涵涵:“ok。”
解决好一个麻烦,阮雾转身,去找她人生里最大的麻烦。
那个麻烦不在她办公室。
阮雾茫然地退出办公室,往外走了几步,听见茶水间响起的欢笑声,以及熟悉的沉冽男声。
她走过去,该说不说,麻烦之所以被称之为麻烦,是有原因的。
陈疆册身边围了五个小姑娘。
工作室的年轻小姑娘闲来无事就爱八卦,上次陈疆册来找她,阮雾不是不知道,工作室的人都在如何议论老板和她的情人。她也听到过几句,说得绘声绘色的,什么办公室play,什么豪门阔少痴情追爱。
人身上的气质是最难描述的,陈疆册身上也没几样贵重东西,甚至来找阮雾时,连一束花都没有。
但大家一眼就察觉到,追阮雾的这个男的,出身不俗。
令阮雾费解的不是大家对他盖棺定论的豪门阔少,而是她们怎么就觉得,他是在追她呢?
正好茶水间里也在聊这个话题。
有人问:“你在追我们老板吗?”
陈疆册倏地向椅背一靠,悠闲地说:“没有。”
几人嗤了声,显然不信,“那你来找我们老板干什么?”
陈疆册恶劣地一笑,说:“你们老板对我有想法。”
几人更不信了,年轻小姑娘们在阮雾手底下干活,开起玩笑来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身份地位,毕竟她们也敢这么调侃自家老板。
“我第一次看到被追的人,主动来找追的人的,好新鲜。”
“可能是每个地方的风俗不一样,他们村的人都这样,我们村都是追人的,去找被追的。”
“嗯,我以前也这样,喜欢去找追我的追求者,后来喝中药调理好了。”
阮雾听得暗暗发笑,再看陈疆册坐在其中,没有任何游刃有余,神情里隐约有几分,被人拆穿的尴尬与不适。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般调侃?
阮雾心想,活该,让你嘴贱。
第45章
但她实在是低估了陈疆册的为人。
他是没怎么收到过旁人如此的促狭,眼梢一转,睇向门边站着的阮雾,他眼眸里桃枝斜逸,轻飘浮荡的语气,有种旁若无人的调情:“你让我在你办公室等你,可我找不到你的办公室,绵绵。”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好奇道:“绵绵是谁?”
“雾姐,你叫绵绵吗?”
“阮——绵绵吗?”
一张张脸,古灵精怪,眼神暧昧,“这是情侣间的爱称吗?”
陈疆册但笑不语,阮雾嗔怒:“上班时间,谁许你们在这儿闲聊的?”
小姑娘们嬉皮笑脸地离开,离开前,胆子大的试探问了句:“雾姐,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他呀,姐夫吗?”
阮雾佯怪:“什么姐夫?别瞎说,小心我律师函警告。”
她笑吟吟地和员工们对话,任那些人走后,她脸上的笑顿消。
她什么都没和陈疆册说,只眼风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身后,陈疆册提步跟上。
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陈疆册四目逡巡,扫荡着她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和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样,不具任何阮雾的风格。至于阮雾是什么风格,陈疆册也说不太清,但他觉得,绝不是眼下看到的这样。
这件办公室的构造格局装修设计,过于模板化了。
陈疆册近些年投资了不少mcn公司,或许mcn公司的室内装修师都是同一个,要不然,怎么都如此之像?就连旁羡的办公室,也和阮雾的差不多。
他勾了勾嘴角,问她:“周靖阳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问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反倒先质问她来了。
“我凭什么和你解释”——这句话或许会翻来覆去地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而他们始终给不出合适的回答。阮雾不想总是因此和陈疆册争执,索性顺着他的话。
阮雾风轻云淡道:“他来面试。”
陈疆册:“面试通过了?”
阮雾轻嗯了声。
换来陈疆册一声凉笑。
阮雾瞥了他一眼,无波无澜的语气,说:“我都能把前男友的妹妹放在身边当助理,前前男友的弟弟来我公司工作,好像也没什么。”
其实她现在也搞不清楚,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可能真和员工们说的一样,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的人天生吸引渣男,有的人能与初恋厮守到白头。她的体质比较特殊,吸引前男友的弟弟妹妹。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阮雾都在心里自嘲一笑。
她以前没有觉得时间带给她太多的变化,季司音倒常常有此番感慨,尤其是她结婚后,常将那句“我后悔结婚了”挂在嘴边。
她二十岁的时候期待与人厮守,等真的步入婚姻,又后悔莫及,暗叹自己年轻时真像个傻缺,居然觉得结婚是件很简单很轻松很幸福的事。
阮雾二十一岁的时候遭遇出轨,暗自发誓再也不会和周淮安这种道貌岸然的男人谈恋爱,也不会和前任有任何瓜葛,认为前任就应该如同墓碑里的人一样,长存在记忆深处。
时移世易,如今她二十七岁,不再有泾渭分明的界线,认为人与人之间最好的关系,是利益关系。所以她能够接受前男友的妹妹在她身边工作,也能够将前前男友的弟弟签入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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