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通体发着金色的璀璨光芒,像是个珠宝盒子。
待阮雾坐上后,音乐便响了起来。
这时,她才意识到,身边的木马全空,没有人坐。
旋转木马转得很慢,她整个人处于不知所措的茫然状态,等到转到陈疆册所在的方向时,她终于知晓原因。
一瞬间,眼前平地里,有气球放飞,气球内部放置了灯泡,五颜六色的气球,漂浮在空中。
陈疆册站在中央,他所处的世界,本来是黯淡的,随着气球的升起,世界骤然亮了起来。明晃晃的灯光里,他多情的脸泊着万顷温柔。
“阮雾——”
他眉梢轻扬。
“——抬头。”
突如其来的指示,阮雾没时间思考,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在她抬头的下一秒,天空飘落无数的玫瑰花瓣。
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一场玫瑰花雪,浪漫从天而降。
她眨了眨眼,旋转木马转了一圈又一圈,玫瑰花不断落下,她与陈疆册对视,又错开视线,又转到有他在的地方。
像是命运的轨道不断转动,但始终,会让他们相遇。
浪漫不是从天而降的。
浪漫是他给她的。
音乐结束,阮雾下来,到陈疆册面前。
她心脏还在怦怦直跳,语气看不出异样,很平静:“这是你给我的情人节礼物吗?”
“嗯。”陈疆册问她,“喜欢吗?”
“喜欢。”她手伸进口袋里,“你伸手。”
陈疆册依言伸手。
阮雾手握成拳,在他手心上空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停住,然后,张开手,有个东西掉进他的掌心里。
是枚戒指。
莫比乌斯环的设计。
阮雾有点脸热:“真的是巧合,我是今天才发现你送我的生日礼物的。这个戒指,是我月初的时候定做的。”
陈疆册似笑非笑的表情,问她:“哪个手指头?”
“右手中指。”
他顺势戴上,不大不小,刚好。
“什么时候量的我指围?”
“你睡觉的时候。”她更不好意思了,强撑着平静脸色。
陈疆册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住,尤为放肆,眼尾挑出的神色,喧嚣张扬。
阮雾想让他收敛点,随即又想到方才的玫瑰气球花海,他真的不是低调的人,他的爱也是。
二人往前走,陈疆册眼睫低垂,说:“要不要拉手?”
阮雾把他的话还给他:“拉不拉手,我都是你女朋友。”
所以,不拉也没关系。
陈疆册哦了声,身体的行动却是相反的,垂在身侧的手,与阮雾的手,十指紧扣。
“那还是牵一下吧,毕竟我现在手里多了枚戒指,”他扬眉,笑的没个正行,“和以前牵起来,应该感觉不太一样。”
阮雾失笑。
在植物园逛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时间接近晚上十一点。
阮雾明天还要上班,于是陈疆册输导航地址的时候,是输她家的地址。
“去你家吧。”她懒声道,“我明天不想自己开车上班。”
“陈疆册。”她伸手,拉着他的袖子,很黏人的撒娇,“男朋友,你送我去上班,好不好?”
陈疆册当然说好。
回去的路很漫长,阮雾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到家后,是陈疆册把她抱回卧室。
她睡觉要求许多,畏光喜静,有任何的声响都能把她吵醒。
陈疆册没有开卧室的灯,藉着门外的廊灯,认真仔细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脸。轻盈又绵柔的眼神,扫过她安静的睡颜。
最后,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镯子上。
其实他没说,她手里的莫斯乌比环,不是他买的。
是陈疆册找了许多老工人,让他们教他,他学了好久,做出来许多成品,但都废弃了。送给她的,是他废弃许多只镯子后,得到的最满意的成品。
有的话,他觉得没必要说,说出来,显得很矫情,也显得,像是自己做的,都是需要她感动、回报似的。
他说过,他做任何事,做任何与她有关的事,都不是为了她。
他是为了他自己。
帮她忙,不是为了让她感动,是觉得,如果他能够帮到她,那他会感到很开心。
送她礼物,也不是为了让她开心,是觉得,看到她开心的样子,他也会开心。
所有的出发点,都不是她,但所有的终点,都是她。
就像莫比乌斯环还有另一层含义。
爱是无限循环,也是徒劳。
哪怕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也没关系,毕竟分开的这三年让我意识到,我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
第64章
情人节之后,阮雾和陈疆册仍是没有住在一起。
他们两个人都很忙,尤其是阮雾。
自己当老板的好处有,可以晚起,晚点去公司上班。
自己当老板的坏处有,必须事事经手,加班是常态。
阮雾不仅要在公司上班,偶尔还得去拍摄现场考察情况。工作室创办起劲,已经有半年的光景了,经历过员工被恶意挖走的事情,如今主要团队已经固定下来,渐渐走至正轨。
工作室有九个短视频账号,每个账号每周更新两个短视频。九个账号加起来,每周得有十八个视频。阮雾又是个做事严谨的人,脚本和剧本都得看,成片也得看,哪里不合适了还得改。
陈疆册表面上没说,只是回回陪她加班到深夜,开玩笑似的说一句:“咱俩约会的地方,怎么就是办公室呢?”
阮雾抿唇:“……等以后,工作室稍微赚钱了,我就会轻松点了吧。”
陈疆册哪里会不知晓,她是在安慰自己。
但他没有拆穿,他浸淫生意场多年,太清楚知道阮雾这种性子的人,对待工作过于认真,对待员工又过于宽容,其实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当老板的。所有资本家的最大特点,便是善于剥削员工。
但她不是。
陈疆册问她:“打算赚很多钱吗?”
阮雾说:“也没有。”
她眼弯成一道细细的线,“我和陈泊闻说好了,等到三十岁,我们就退休。”
“你倒是和他,’我们‘上了。”陈疆册的醋劲儿,说来就来。
阮雾看了他一眼,纠正:“等我和他,各自到三十岁。”
陈疆册还是不满,像是故意找茬,“怎么你谈到三十岁,必须得扯到陈泊闻?”
“……”
“陈疆册。”阮雾平波无澜的语气。
这像是某种暗号,提醒他,别没事找事。
陈疆册好像完全不识眼色,自顾自接着说:“怎么你的三十岁,不能和我扯到一块儿?”
安静了几秒。
阮雾失笑:“我的事业本来就和你无关,牵扯到一块儿干什么?我都打算好了,等我到了三十岁,赚够了养老的钱,我就退休。退休之后,结婚、生小孩,想干什么干什么。”
“哦,”陈疆册悠悠道,“原来我是结婚、生小孩那部分里的。”
“……”
阮雾挺想反驳的,对上他似笑非笑的,极具挑衅意味的眼神,话都到嗓子眼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就那天,他们提到结婚一事,不过也只提了这么一句。
后来没再提。
时间过得很快,不过约会三五次,居然已经到了秋天。
南城的秋天,还有夏日的余热,秋老虎叫嚣,风声燥热。
2023年的中秋和国庆接壤,阮雾在公司群里与大家聊天,询问他们,是想要国庆放假,还是错开高峰期放假。国庆工作算加班费,等到其他人的假期结束,工作室再放十天假。
公司群近五十号人,讨论后居然意见出奇的一致,想要错峰放假。
然后大家都在夸她是体贴入微的好老板。
也是此刻,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没有赚大钱的天分。
她习惯站在打工人的立场思考问题,而不是站在资本家的立场。
可她本来也没想过赚大钱。
她天生眼皮子浅薄,喜好得过且过。
确定好加班后,阮雾在他们一家三口的微信群里发消息,告知父母这件事。
她父母先是遗憾,随后,屏幕那边,二人应该是激情讨论了一番。
阮父:【绵绵,爸爸妈妈国庆放假打算去南城玩一玩。】
阮母:【我们已经定好酒店了。】
阮母:【到时候有时间的话,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个饭好吗?】
她爸妈永远都是这样,为她考虑。即便是特意为了她去南城,也会说成是旅游。
因为怕耽误她的工作,所以试探性地说——有时间的话。
阮雾鼻头发酸,眼睫缓缓垂了下来。
良久,她打字:【你们为什么要住酒店呀?你们的女儿在这边租的房子,是三室一厅的,特意留了个房间给你俩!】
阮母:【我就随便说说。】
阮母:【其实没定。】
阮母:【调皮.jpg】
阮父:【要不怎么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呢,我家女儿就是贴心!】
阮父:【让我们干杯.jpg】
阮雾笑:【爸爸,这个天气,你穿棉袄,应该会中暑。】
阮父阮母并没有买票,他俩决定开车来南城。
具体的日期还未确定,他们国庆和中秋也要和朋友们、亲戚聚餐,等到所有应酬结束,再来南城找阮雾。
阮雾那阵子忙的天昏地暗,每天都有出外勤的工作。
她在备忘录上写下,记得把家里有关陈疆册的东西都收起来,夜里回到家,却将其抛之脑后,洗完澡只想尽快睡觉。
陈疆册那阵子整个人都处于尤为郁闷的状态。
女朋友爸妈不知何时来南城,所以女朋友不让他留宿,也不去他那儿过夜了。
——“我怕我爸妈搞突袭。”
陈疆册每天就重复着,早起去她家接她上班,晚上再接她下班的假期生活。
每天起的比上班还早,睡的比下班还晚。
关键是,和阮雾相处的时间,只有公司和家的路上。
又一次晚上接她回家,陈疆册瞟向她,似笑非笑:“咱俩好好算一算,你怕你爸妈突然过来,所以国庆假期,咱俩就相敬如宾。等到国庆假期结束,你又跟他俩回家。嗯,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我看得到吃不着。”
阮雾安慰他:“我这段时间正好是生理期。”
“我和你在一块儿,又不是光为了那档子事儿。”陈疆册语气冷淡了下来,“单纯地抱着睡觉,不也挺好的?”
“真的吗?”阮雾不太信,他居然有这么纯情的时刻,“那我今晚陪你睡。”
“……”
陈疆册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而后,嗤笑了声:“故意挑衅我来了?”
阮雾直白地承认:“我想看你坐怀不乱的样子。”
陈疆册唇角慢展:“行啊,又不是不行,我就怕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万一你爸妈突袭呢?”
“我就说……”阮雾思考了下,“我在季司音家过夜。”
想找借口,总归是能找到的。
闻言,陈疆册嘴角扯起讽刺弧度:“我说不对你做什么,你就愿意和我过夜,还和你父母撒谎。阮雾,你老实和我说。”
话到这里顿住,阮雾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迷茫问:“说什么?”
“其实不是你爸妈要来南城,而是你在老家的相亲对像要来南城找你。”陈疆册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你怕和我过夜之后,身上有我的吻痕,你不好和你的相亲对像交代。”
“是、这、样、吧?”
“……”
阮雾直勾勾盯着他,忽地笑了出来:“陈疆册。”
“嗯。”
“要不你也来我公司写剧本吧。”
“行啊,你请得起我,我就来。”陈疆册像是认真的,跟面试的员工似的,一板一眼地说着自己的学历、专业,“我是牛津大学经济学专业和哲学专业双学位硕士毕业,你打算给我开多少工资?”
阮雾也配合着他,一本正经地问:“你的理想薪资是多少?”
陈疆册斜眸游睇,眼尾溢出的笑,透着漫不经心的痞气。
“我没有理想薪资,就想着——”他嘴角勾起放浪形骸的恶劣弧度,缓缓道,“让你们公司老板,潜规则我一晚。阮总,你觉得怎么样?”
恰好是路口,红灯停。
陈疆册凑近阮雾,他是洗完澡来接她的,没有做任何造型。额前碎发妥帖地垂着,眼睫低敛着,漆黑的瞳仁,渗透着男人独有的禁忌色泽。像是某种暗示,也像是在刻意勾引。
不论起初的话题有多正经,他都能引诱开来。
而阮雾,本身并不排斥情事,甚至相反,她挺热衷的。
热衷的点在于,陈疆册永远先注重她的感受,把她伺候舒服了,再想着自己。她很享受在他怀里,呼吸错落,潮热与逼压的欲生欲死。
脑海里,霎时浮现出画面来。
阮雾喉咙发哑,尤为正派的回答:“我不搞潜规则。”
“……”
话音落下,远处的信号灯由红变绿,身后等待的车,响起催促的喇叭声。陈疆册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埋怨,他回到驾驶座,踩下油门。
随后。
又听见她说:“我只和男朋友睡觉。”
陈疆册低声笑了出来。
-
这晚他俩罕见地,什么都没做。
原因在于,这段时间本来就是阮雾的生理期,推迟几天,或者提早几天,是常态。这次,恰好是提早了几天。
陈疆册倒没说什么,待她从洗手间出来,他把她抱在怀里:“肚子疼吗?”
阮雾闻到他身上的清冽气息,闷声道:“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陈疆册不知从哪儿找来个热水袋,放在她肚子上,他似是想起什么,笑了出来,“记得咱俩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吗?”
记忆随之被带回许久之前。
当时做的时候没什么,回忆起来反倒有些难以启齿了。
她那时候胆子是真挺大的,和他认识才几天,就睡在了一张床上。她居然也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不怕他把自己吃干抹净。
“我当时就觉得,这姑娘睡眠质量未免也太好了些。”陈疆册笑声沉沉,“我洗了四次冷水澡,都没把你吵醒。”
阮雾像是听不出他的嘲讽,笑着:“我还以为那晚下了好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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