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上残破的门,重新整理思绪,稳健地坐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在场的人谈事儿。
今天也不怪他发火,来的人,确实是向郅军惹不起,他江宏斌也得罪不起的人物。
第62章 当他爱你时,随时抽刀护你现世平安;当他不爱你时,转眼便拔剑取你今生性命
向郅军灰头土脸地被保安“护送”出了洪江。
跌跌撞撞地走出去几步,才感觉后胳膊肘一阵生疼。
他不敢言语,烈日下,独自整了整头发,又往医院赶去。
病房里。
郑秀娥耐心削着苹果,削好了还用开水烫了会儿,才递给向南。
“南南,出院后,你打算住哪儿”
郑秀娥觉得江家就是个是非之地,心底并不希望南南回去。
向南咬了口苹果,没吱声。
她心底也很矛盾。
如果回家住,向郅军肯定会追着她屁股后面问个没完没了;可若是回江家……
“向南住我那儿去!”
向中抬头笃定地说。
病房里一片安静,大家都在思索这个提议。
半晌,邓海洋有些为难地小声提醒向中大小姐:“老婆,大姐还在咱们那儿,还有左左右右……”
可向中主意已定,懒得听邓海洋絮絮叨叨的建议。
她朗声道:“这有啥你!去我爸妈那住!”
向中拿食指冲邓海洋一指,不容商榷地命令道。
“我……”邓海洋懵了,“去你爸妈那儿……住!”
他瑟瑟发抖。
和向郅军这种老丈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对老刺激了!
更何况,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草窝,寄人篱下的日子,绝壁不会好过!
向中这……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没错。你带着左左右右去爸妈家住!爸妈会帮着看孩子的。”向中道,“这段时间,我和大姐要好好照顾南南。”
郑秀娥思忖了一下,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提议。
向南现在的问题,除了调养身体,就是需要心理疏导。
和两个姐姐住一阵,有些体己话也方便说。
于是,郑秀娥道:“海洋,要不就听向中的吧。你搬我这儿来住两天,妈给你做好吃的。你不是喜欢吃妈做的红烧肉吗妈顿顿给你做。”
邓海洋硬着头皮为难地点了点头。
老向家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担子,竟一瞬间压在了他这个二女婿身上。
他像红烧肉。
入夜。
邓海洋带着左左右右搬到了“老破小”。
郑秀娥热情地又是给邓海洋拿毛巾,又是给他换新的被单。
可邓海洋却完全没有心情,他时刻担心着向郅军随时找他“麻烦”。
不过,说来也怪,向郅军今天从医院回来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不吭声,也不出来走动。
与邓海洋的预期,形成了巨大反差。
向郅军独自默默在卫生间里洗澡,洗漱台上放着一瓶红花油。
他强忍着疼痛自己伸手去够伤口,碰巧此时郑秀娥推门进来了!
“你有病啊!我洗澡呢!”
向郅军被吓了一跳,暴怒!
郑秀娥也被眼前的场景和一屋子的红花油味儿给唬了一跳,讶异道:“你这都洗了四十多分钟了,怕你晕过去。啊!你这胳膊肘怎么了!还有这腰老向啊!你这是出车祸了,还是跟人打架了!”
向郅军光着膀子,不吱声。
郑秀娥冲过去,掐了他一下:“你倒是说话呀!”
向郅军还是默不作声,只是把红花油递给郑秀娥。
他下定决心,江宏斌这么对他的事儿,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郑秀娥知道了,那向南肯定就知道了。
这个“哑巴亏”,他吃了也就吃了。
现在这档口,不能旧伤未愈的向南,再添新伤。
“没事儿,过马路摔了一跤。”向郅军佯装轻松地说道。
“过马路哪个路口有监控吗是不是电瓶车撞的你啊!”郑秀娥一惊一乍。
向郅军不得不又暴吼:“都说了没事了!哪儿那么多废话!这油,你擦不擦不擦就滚!”
郑秀娥蹙眉,叹了口气:“得得得,擦、擦!你转过去。”
她又不傻,这五花八门的淤伤,怎么可能是过个马路自己摔的
他要真是被人撞了,早闹得沸反盈天了。
老向这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儿。
……
……
向郅军走后,江宏斌沉住气,重新坐了下来。
明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半讽半酸的说了句:“难得看到江总的家事,大开眼界。”
江宏斌心里窝着对向郅军的火,但嘴上仍淡定转圜道:“嗨,明叔见笑。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矛盾就跟那锅底灰一样,不翻过来,谁也看不见。”
在坐的,还有另外两个人,是江宏斌的死忠,他们俩是江宏斌布出去的外线。
方才向郅军这么一闹,有人围观,江宏斌很怕,这两条外线会暴露。
毕竟,他能在外面布线,外面人的人也可以在洪江里布线。
商场上,谁是谁的人,靠猜靠蒙靠试探。
兵不厌诈,是永远不变的商斗约法。
“明叔,世纪城的项目,就多拜托您了。”江宏斌站起身,将桌上的“冥币”一捆一捆地装进行李箱,“您和您老战友说一句,顶我们忙活一辈子的了。”
明华笑而不语。
临走时,明华问:“明蔚和Mavis最近没给你添麻烦吧”
江宏斌心如明镜,嘴上去说道:“怎么会呢以前我给您开车的时候,明蔚就跟我亲妹子一样。”
“嗯。”
明华点头满意地离开。
自然有人将那个行李箱装进了他车的后备箱。
明华走后,江宏斌立马换了副面孔,对身边人阴道:“底都留好了吧”
“江总,您放心,咨询过律师。他跑不掉。”
“那就好。”
江宏斌望着远去的车屁股,这张网已经完全铺开了,接下来就等着收网捞鱼了……
第二天一早。
向前和向中起早过来替向南收拾东西,向中已经把家布置好,打算迎向南回去。
谁知,她俩一推门,江家的司机比他们还早。
向南不想看见马师傅那张老脸,满脸写着不情愿,不动弹。
任凭江家巧好话说尽,向南全当耳边风。
向中质问江家巧:“江宏斌呢!”
家巧回复:“马上要竞标了,我哥今天必须去参加董事会投票。”
向中白了她一眼,向前却把这句话听进耳朵里去了。
两姐妹默默无语地把东西收拾好,扶起向南就往楼下去。
江家巧带着哭腔在后面苦苦哀求:“好嫂子,你要不回家住,我哥会说我的!我求你了好不好,先跟我回去吧。”
向南站住脚,向中和向前陪着她。
大病一场加经历了生死,向南勇气,转过身,不卑不亢伶牙俐齿地对江家巧说了句:“所以,你是怕你哥说你,才跑这一趟的么”
“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家巧心急如焚,她确也不全是这个意思。
“家巧,你哥的感受是感受,别人的感受就不是感受了吗”向南冷冷道,“请你回去转告你哥!我对他非常失望。结婚后,我没回过娘家,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他好自为之。”
说完,向南就在两个姐姐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江家巧和马师傅无比尴尬地站在风里,接人出院接了个寂寞。
向中家。
“南南,你住主卧,我和大姐次卧挤一挤。”向中热情地张罗。
向南有些不好意思地谢她:“二姐,给你添麻烦了。”
向前嫌她们磨叽,直接打断道:“都一家人!在这瞎客气什么南南,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准备和江宏斌离婚吗”
躺了几天的医院,向南的心平静了许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从向南两腿之间流出来的,似乎不是血,而是这些年脑子里进的水。
“离是肯定要离的。”
孩子没了,向南万念俱灰,哀大莫过于心死。
她之前对江宏斌还有留恋,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消失的时候,江宏斌竟然无动于衷的态度,让她瞬间明白了,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离!必须离!”向中义愤填膺,“这种人渣,留着过年吗”
向前这个过来人,踟蹰了下,没有跟着瞎起哄:“南南,离婚是人生大事!你可得想起楚。我知道,你现在刚流产,心里带着气。可……姐说句你不爱听的,如果离了婚,那以后你可就是‘二婚’了。”
向中见不得大姐怂,立刻呲哒了一句:“大姐,你不就是‘二婚’怕毛!”
向前狠狠瞪向中,反问:“那你也不看看,现在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向中语塞,知道自己失言了。
向南倒是很平静,她抬起头,眼神坚毅地说道:“大姐,二姐。这婚是肯定要离的,可怎么个离法,我还没想好……”
“你想怎么离”向前问。
向南抿了抿唇,没立即回答她。
向中道:“能怎么离先找律师协议,不行就上法院,起诉离婚!”
向前反怼:“向中,你能不说话吗!你是觉得自己钱比江宏斌多,能请到比他更好的律师;还是觉得自己法院路子比他野,能搞得定这场官司!”
向中的血被这一句话砸的,瞬间凉了下来。
向南脸上的神色更加黯淡了。
三姐妹之间的谈话,陷入了无休无止地沉默。
她们都开始后悔,当初向南嫁去江家,她们都为妹妹庆幸,江宏斌是个有能量的男人。
可是,那时被新婚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们竟忘了,拥有大能量的男人,其实手握着一把双刃剑。
当他爱你时,随时抽刀护你现世平安;当他不爱你时,转眼便拔剑取你今生性命。
第63章 医生拿冰冷的器械,刮干净她子宫的同时,她的心也被掏空了
正当三姐妹郁闷之时,向南一抬头,猛然瞥见了向中家客厅里悬挂着的巨幅油画。
这是……
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向南竟然忘记了,这曾是自己的手笔。
款款起身,凝视着画面上的那些色彩,自由、奔放、年少轻狂。
见向南的眼神被画吸引住,向前和向中也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这幅抽象画,是向中结婚时,向南在画室赶了五个通宵,才泼洒出来的意境。
红黄蓝的三原色,用得那样大胆,其中有波普的元素,又有马蒂斯狂野的味道。
她早已忘记了,原本她也是一个cool girl。
“你看你那时候画得多好啊!”
向中很喜欢向南的这幅作品,虽然邓海洋几次表示看不懂,但她坚持把小妹的这幅巨作,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上。
她要日日熏陶在小妹的才情里,也要来到她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惊艳到她亲妹妹震撼人心的才华。
“就是啊!我一直觉得你能成为维米尔。”向前仰着头附和。
向中侧目瞪她:“南南和维米尔不是一个风格啦!”
“那怎么办我就知道这么一个画家。”
向前果然在文艺上没什么天赋,随了向郅军。
“不如我们把小妹以前的作品拿出来欣赏欣赏”向中提议。
最近家里发生了太多事,三姐妹都需要找扇窗户透口气。
向中拿出自己的ipad,里面存着向南从小到大的画作,甚至连桌面都是她的画。
三姐妹沉浸在单纯而虚幻的色彩中,啧啧称叹。
向南一时间也有些恍惚,到底这些明快鲜艳的作品,真的是出自自己的纤纤十指之下吗
“爸妈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送南南去学画。”
向中低头感慨,拿手指继续往下滑。
向前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哎呀,实在是画得太好了!要是左左和右右在就好了,这些也该给他们看看!让他们将来和他们小姨一样,当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
向南抿唇娇羞地红了脸。
入夜。
向前和向中已在次卧入睡。
向南披着一袭薄薄的真丝睡袍,趿鞋起来。
她独自一人,摁开了客厅里的吊灯,遗世独立,默默盯着客厅里自己的那幅画作。
嫁入江家一年多的岁月,所有的回忆像潮水般涌来,近乎将她扑一个趔趄。
向南喜欢康定斯基,其实人生拆解开,何尝又不是“点”、“线”、“面”。
她和江宏斌,原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原点,缘分就是那倒看不见的红线,将他们俩连到了同一个层面。
艺术代表着抽象的精神,爱情也是。
自由的形式不该变成僵硬的色块,这一切,该有个了结了。
“怎么还不睡啊”
向前觉浅,听到外面的风吹草动,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赤足赶了出来。
向南如一座钟般,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她稚嫩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单纯,反而充斥着某种复仇的狠厉。
“姐,明天我想搬回江家住。”她平静似水地说道。
向前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这婚不离了”
“要离的。”
“那……”向前心疼地望着她。
向南抬起眼睑,拢了拢肩上的睡袍,仿佛是收敛好将军出征的披风。
“姐,你上次说,洪江想和滨江做生意”
向前被她乍然这么一问,不禁摸了摸向南的额头,这丫头不会是病傻了吧
“是呢。我正为这烦心呢。”向前放下手,忍不住吐槽了两句,“这不最近被家里的事闹得,我都没心情去关心。董事长都让秘书联系了我两次了,约我见面。”
向南宽她心:“姐姐,你明天去工作吧。我没事。左左和右右,爸妈会照顾得很好的。滨江的单子,我会帮……”
向前点点头,扶起向南,送进卧室,替她抑制好被角:“睡吧。”
向南竟真的乖巧地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
向中正在张罗早饭,突然收到王玉溪的一条微信:这两天还好么
向中搁下筷子,回:还行。
她以为王玉溪会发过来几句关切的问候,谁知,这一来一去、一问一答之后,竟然是长久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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