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房子没人住,就垮得快,是到了该重新开工的时候了。我是听着风声了,这次招标会,据说有家特别有实力的集团会参加投标。要是中了,后面的事儿就快了!”
“恭喜恭喜。到时候封个开工红包,你也能回老家看趟媳妇儿……”
“自己家媳妇儿有啥好看的。这栋楼要真重新开发了,我就坐那岗亭里,天天看别人媳妇儿来这上班儿。”
“去你的吧!”
向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风声、江涛声和人说话声,声声入耳……
一个大胆的揣测逐渐在她心头形成。
晚上。
柴进独自在办公室里,最后查看后天投标的材料。
他神情严肃,剑眉星目,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肃杀之气。
向前推门而入,而后开口单刀直入:“标底要改。”
“你闹呢!后天招标了,你让我现在改价格”柴进当她说笑。
向前道:“一定要改。就改低一口价。”
“为什么!”柴进抬起头问。
向前默默走过去,对柴进道:“别问了,这么多年了,我希望你相信我这一次。”
“这么大的事,你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吧难道就凭你这拍脑袋的拍出来的感觉”柴进不肯。
向前也说不上来,但她坚持:“你信不信我”
柴进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又合上手里的资料,问了向前另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觉得辉月是谁的公司”
“董事长的。”向前脱口而出。
英雄所见略同。
柴进也这样想。
这种拐了七八个弯儿,查不到真正幕后老板,又对海天的项目追得这么紧的公司,背后的实际操控人,一定是长久盯着这个项目的。
现在除了江宏斌、柴进和向前,就是董事长咬这件事咬得最紧。
“所以,辉月会不会中标”柴进问向前。
向前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启星一定不能中,得让江宏斌中。”
这是她被董事长喷过之后最直接的直觉。
“向前,你在说笑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最后居然战都不战,直接将战果拱手给江宏斌”
柴进觉得她疯了。
“假设江宏斌中了,那么他会找谁买建材”
向前迫不得已地开始启发柴进,这一点她也是下午在工地上才想通的。
柴进顿悟了。
二人相视一笑,柴进默默撕了标书,向前转身离开。
……
……
向南再次来到孤儿院,发现聋哑学校和孤儿院的所有设施和学生用品,都已搬空。
她望着废墟一般的世纪城地块,眼前浮现的,却是保险箱里黑皮笔记本上的账目。
“你,想什么呢”
白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提溜着几副画具,显然他是过来“捡漏”的。
“都搬完了”
向南幽幽,明知故问。
“可不都搬完了嘛!这两天把孩子们给累坏了,院长说,特地给孩子们放了半天假不上课,让他们休息休息。”白澈答。
向南心中不是滋味,侧脸恰又瞥见白澈洁白的胳膊上,有一道飞鸿踏雪泥般的深红色疤痕。
“你这是……怎么了!”
紧张间,向南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擎起白澈的胳膊,诧异地问。
白澈尽量若无其事地放下衬衫的衣袖,笑道:“前两天搬东西的时候,被铁丝划的,不碍事儿,就是怕感染,还去医院打了一针破伤风。”
“铁丝!”向南奇怪地盯着那道一尺多的划痕,“孤儿院怎么会有暴露的铁丝”
白澈见瞒不过去,把真相告诉向南:“这里当然没有!新地方才有。其实那边杀都没弄好,就是个破旧的厂房改的,好多地方都露着生锈的铁丝。不光我,好几个孩子也都被划了,我带他们一起去打的破伤风针。”
“这么严重”向南无法相信,她拽住白澈,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哀求,“新地方在哪你现在就带我去!”
白澈眼神闪烁,他怕向前看到“新地方”的不堪,有意回避她的请求。
毕竟,刚到“新地方”的时候,见到破败不堪的条件,院长和现场所有人,都被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宏斌给他们承诺的“过渡化学校”,竟然就是一片废弃的厂房加集装箱改造的。
但院长,仍然心存希望,因为江宏斌承诺,等找到地方,会重新规划,再建一座希望学校,到时候孩子们的条件就会变好了。
白澈觉得那是他的幻想,却没点破。
江宏斌连“过渡房”都办得这么敷衍,如何能相信他所承诺的以后!
向南现在的身份还是“江太”,白澈不忍在她面前暴露太赤裸的现实。
因为他明白,向南就是向南,她和江宏斌那样的嗜血的“金主”不一样,她是善良的。
善良的人,往往都脆弱。
第91章 白澈手臂上的伤疤,和推进孩子们血管里的破伤风针,不过都是这场戏里江宏斌所需要的道具,而已
“新地方”。
向南回头看着仿佛电影《功夫》里的“猪笼寨”的新地方,心底腾起的是无限的悲愤和震怒。
白澈猜得对!
善良的人都是脆弱的。
向南抬头望见的破败楼房外竹竿上晒着的花花绿绿的孩子们的衣服,低眉扫过的是满目疮痍锈迹斑斑的生铁楼梯,她回过身再次瞥见斑驳的墙壁和裸露的砖头,那些无知无畏的孩子们正大声地调笑其间……
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整个人栽倒下去!
“向南,向南!”
白澈连忙扶住她。
向南跌进白澈的怀里,十几秒钟之后,才逐渐缓了过来。
“向南,你没事吧”白澈关切地问。
向南无语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保险箱里的“谜底”像定海神针一样插进她的眼窝和脑海。
“我……没事。”向南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她扶着昏沉的脑袋,对白澈道,“麻烦你,请现在立刻送我去见我大姐。”
白澈心疼地看着连站都站不稳的向南,咬着嘴唇,见她无比坚毅,才不得已点下了头。
“你大姐在哪儿”
“滨江集团。”
白澈叫车,然后他在操场上一把背起站不稳的向南,往校门口走去。
向南冰凉的身体贴在白澈宽阔温热的后背上,这片刻的温暖抵消不了她得知真相后,内心彻底的寒凉。
她仿佛坠入了深深的大西洋海底,身边漂浮着的满是洁白的冰山,向南努力挣扎着,却被刺痛感和冰镇感刺激得无法动弹。
江宏斌……他,怎么能凉薄至此
到了地方,白澈扶着向南往滨江里走。
谁知,向南只是虚弱地对他说了声:“你先回去吧。”便独自一人走进了滨江集团的大门。
向前正在办公室里捏着鼻翼,最后考量自己见过董事长后的判断是否正确。
她对柴进的劝,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
“姐。”
向南幽灵般地出现在门口,把向前吓了一跳。
“南南!你怎么来了”向前迎上去,“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来来来,坐下,我先给你倒杯热水。”
“不用,姐,关门。”
向南笃定的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是计算好,从牙缝里按计划漏出来。
向前从未见过向南这副脸色,心知是出大事了,立即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姐,江宏斌把所有人都骗了。”
向南行尸走肉般走到沙发前,一屁股瘫坐下去。
“明蔚、你、周乔伊,还有跟着他投资的所有人。”
向前震颤,自己的小妹从不过问生意上的事,今天竟然能来和自己摊牌,还将牌面下的牌底说得清清楚楚。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世纪城根本就不会开发,他只是虚晃一枪。江宏斌真正的目标,是海天。”
向南也是今天才对这一事实得到了确认,便赶过来给大姐通风报信。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老谋深算”的大姐早就猜到了这点。
“呵、呵呵呵呵呵……”
向南突然又想中邪一样傻笑起来,她反常的举动,让向前担心不已。
“南南,你别吓姐好不好你到底是知道什么事了来,咱慢慢说。”
向前坐在她身边,用力抚摸着向南冰凉的臂膀,安抚她。
“姐。”向南把头靠在向南肩上饮泣,泪水一下子就模糊了视线,“我以为……我真的以为,江宏斌是为了明蔚,而不顾我的感受,离析我们的婚姻。但其实……其实,根本不是的!”
向南激动极了!
“他根本就不爱明蔚。一切都是演戏!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世纪城的项目,不,是海天的项目……江宏斌,他的心底,从来没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他自己!!”
向前见向南激动得泣不成声,吐出的信息量又是如此巨大,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儿。
“不急不急,南南。什么事再重要,都没身体重要。你慢慢和大姐说,生意上的事,大姐也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不怕不怕,咱们一起面对!”
“姐,我在江宏斌酒窖的保险箱里,翻到一些账目。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金额、时间、地点,还有姓氏。一共十九笔。”向南道。
向前不解:“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怀疑这是他行贿的记录。”向南大胆猜测。
“行贿”向前不大相信,“老江还是很谨慎的,不可能做这些事。”
“他是不可能做这些事,但……”向南顿了顿,“他可以让其他人做。”
向前更糊涂了:“那你说他行贿,这笔钱,是用来行贿谁的”
“明书记。”
向南在来的路上深思熟虑,此刻回答得很肯定。
“明蔚的爸爸”向前抿了抿唇,这水可深了。
“对!就是明蔚的爸爸!”向南抬起头道,“我和江宏斌生活得时间虽然不长,但了解他的个性。我推测,他应该是让其他人给明书记行贿,然后记下了具体的数目和细节,接下来他会让人举报受贿的明蔚爸爸,这样,扯出萝卜带出泥,世纪城的项目就会被彻查!搁置开发的同时,套住所有人的钱。而他低价拿下的海天项目,就会暴涨,江宏斌但凭这一笔就会赚得盆满钵满。”
向前听了,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己妹妹。
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傻白甜”的小丫头,在短短的不到两年间,慧眼如炬成福尔摩斯侦探
是婚姻中哀大莫过于心死的冷漠,是爱人眼中对自己熟视无睹的空洞。
连向前这个老江湖,此刻对这整件事都是一知半解,只知表象,不知内里。
可向南的话,却让她深信不疑。
如果这个逻辑成立,那么就不难解释江宏斌为什么要布海天这么大一个局。
逻辑闭环的最后一段,由向南亲手给接上了。
“向南,你……也不要想太多。”
向前知道自己的劝慰十分无力,但此时此刻,她也只能这样奉劝向南。
换谁,知道枕边人是这么一个冷面冷心,弃所有人于不顾,连初恋和婚姻都可以拿来利用的野狼,都会一时间接受不了。
更何况,向南涉世未深,还未领略过这人世间的龌龊。
向南想起江宏斌生意场上对人的热络,他站在明蔚身边时的温柔体贴,甚至还有他对Mavis有求必应的宠溺与关照,还有他对向南的不解释……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过是他戴着面具,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向南带着脚镣内心充满痛苦地舞蹈,江宏斌却戴着假面一直坐在戏台边拍手叫好,必要时还会将小费塞进那冰冷的镣铐眼里。
他的眼里,只有利益,只有成败,没有道义,没有爱人,也没有朋友。
只是为了骗过众人,世纪城那块地会被开发,江宏斌便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让上百个孩子在一夜之间搬去“猪笼寨”。
白澈手臂上的伤疤,和推进孩子们血管里的破伤风针,不过都是这场戏里江宏斌所需要的道具,而已。
至于明蔚,向南一瞬间泯灭了对她的所有仇恨,却也无法将情感转变为同情,这个女人是咎由自取地与虎谋皮。
但,情爱是无辜的,何必被利用
那么,江宏斌对向南呢
不用说,她也不过是这星罗棋布上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
谁会对一颗棋子投入真感情
“可你是怎么知道,那钱是给明书记的”
向前拧眉抱肩,还是想不透向南怎么就这么言之凿凿。
“是因为……爸。”
向南低下头。
“爸!”
向前不解,她那个成天遛鸟遛弯儿的爸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能耐了!
“是爸前两天无意间和我说起,在江宏斌办公室看到一个人,桌上堆满了钱。他仔细给我描述了在场人的长相,我又旁敲侧击的询问了马师傅,推断的八九不离十。”向南道。
向前还是听得糊里糊涂。
向郅军如果知道,他这不经意的一句话,给向南和向前提供了多么重要的信息量,一定会庆幸,当初他去洪江替女儿出头,那顿揍真没白挨!
“这事儿现在就有意思了。”向前拧眉思忖。
“可是,南南,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大姐再次不解地抬头。
谁知,这一回向南的回答却无比坚定:“姐,我不光要和江宏斌离婚,我还要搞垮他。也只有搞垮他的生意,才能搞垮他的精神,我才能离婚。姐,我了解他。”
“南南,你真的想明白了”向前点点头,再最后一次试探。
向南用尽了全身的洪荒之力点头确认。
“行!无论你要做什么,姐都会支持你!”
向前走过去,狠狠抱住单薄的向南。
她的这个妹妹,在和江宏斌的这段婚姻里,着实受了太多的苦!
江宏斌必须付出代价。
“姐,你能通过滨江的关系,搅黄江宏斌海天的项目吗”向南扑在姐姐怀里,噙着泪花轻声问。
向前冷静地推开她,直视她的眼睛:“为什么要搅黄海天的项目,就应该让江宏斌中标。”
向南泪眼莹莹,不明所以。
“但这不妨碍,搞垮洪江。”
向前无法在此时揭晓答案,只得先给小妹吃了颗定心丸。
而后,姐妹俩密谋,明书记是一定会获得罪有应得的下场的,但是她们希望,举报人举报的时机能“恰巧”晚那么一天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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