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阵……原是天筑门的首席弟子。”
“为了捉我这小小妖物,天筑门此番可真是大动干戈啊。”
黑影没有脸,但裴萱萱仍可以想到它此时狰狞的表情。
大雨仍没有停下的意思,田渊柏看到裴萱萱似是在与那妖物谈判,心不由揪了起来。本想起身用捉妖壶去帮她,但自己体内的灵力早已透支得精光,只能无力地又坐了下来。
“现在过去,许是反倒会给她添麻烦。”
尽管雨水不休止地往他的眼下斜着倒灌,但也并不影响他此刻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抹倩影,心底是止不住的紧张与担忧。
他不希望她有事,至少,这一刻,他是不希望的。
他还想看到她笑着对自己“动手动脚”,还想看到她拽着自己的手腕娇滴滴叫着他……
总之,她绝不能有事!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或许是给了田渊柏莫大的力量,只见他缓缓扶着身后的树起身,使出全身力气去够身侧的捉妖壶,企图能打开它。
无奈身上被雨打透的蓑衣沉重得不行,让本就行动不便的他更是吃力。田渊柏死死咬着唇,心底不停为自己打着气,呼吸渐渐变喘,仿若一块大石紧压着他的胸口让他吸不上气。
“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黑影曾见识过捉妖壶的巨大威力,所以势必不会陷入这必输的局面。
正处于上风的裴萱萱在听到黑影这般语气后便猜到它留有后手,心下不禁一滞,不敢去印证自己的这个猜想是否正确。
“大不了大家一起灰飞烟灭罢!”
话音刚落,只见黑雾四起,裴萱萱被烟尘呛得睁不开眼,忙用宽袖遮起口鼻,不让更多的飞尘飞入自己的鼻腔内,而右手持剑的手死死卡在原位不敢动弹,就怕那妖物借机挣脱开了来。
可漫天烟尘,尽管仗着大雨的加持,它翻飞不了多久,但仅仅只需一会,也足够他们两人好受的了。
“咳咳……”裴萱萱不停挥着袖子,一心只想赶紧确认田渊柏的踪迹。
若是将他的小命真的葬送在了此,她只怕自己的结局会从而遭到更改,如今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暂且还可防上一防。但届时万一田渊柏死了,那她可连新的对手会换成谁,以及该如何对付都一概不知了。
为保下这好不容易逐渐掌握住的局势,裴萱萱心底暗道自己倒霉,只因到了这个节点,她是既要护着他,又要防着他。
暗唾了一声,裴萱萱再次开启灵台,妄图能依靠灵台去找寻田渊柏的踪迹。
“师弟!”
“你在哪?”
光是这么干找自是不够的,没了辙的裴萱萱,撩了撩早已粘在脸上的湿发,又分出了一些灵力去传音找寻他的踪迹,企图可以寻到他。
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一切,混着浑浊的浓烟,让她仿佛受到了双重的打击。奈何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如预期般传回,让她感到有些颓然。
正当裴萱萱心眼越提越紧之际,手中的妄念似有松动的意思,引得她慌忙望去。明显是失了方寸,裴萱萱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准则,决意不再留这难对付的邪祟,双眉一拧,手中持剑的力道一用力,紧接着,一个凄惨的叫声传到了她的耳边。
妖物于她的剑下,瞬间散成一抹黑色的浓烟,消散在了空中。
“师弟?!”
烟雾随着黑影的消逝渐渐散去,她也在逐渐清晰的视线中看到了田渊柏。只可惜,当她意欲上前之时,才看到田渊柏此时竟紧闭着双眼,似是没了知觉。
“田渊柏!”
察觉到他连腹部都没了起伏,裴萱萱的心凉了一半,也顾不得太多,直直就往他的身前一扑,霎时,一道藏于田渊柏身后的黑影伸出几条长长的利爪,猛地就朝她袭来。
“当”
好在裴萱萱反应灵敏,迅速唤来妄念挡下了攻击,黑影见到自己失了势,慌忙逃窜,黏连着的血液暴露了它的踪迹,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裴萱萱早已没了去追赶的力气,她看着眼前的田渊柏满身鲜血,甚至还有一些血从他的胸腔里不停溢出,她脑内一片空白,浑身颤抖着看着被大雨淋透的他。
现下的他,苍白的脸上没了一丝血色,静静倚靠在树下,像只乖巧的破布娃娃。
“田……田渊柏?”
犹如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蹲下身,裴萱萱将双指探至他的鼻腔下,竟探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许是老天庇佑,她开心得有点不知所措,忙撕开宽袖,学着以前她在小说中替人包扎的手法替他先止住胸口的血。
方才为了对付那只妖邪,其实她的灵力早已所剩无几,但为了能救下田渊柏,她还是不得不使出止血咒。此咒一出,就算是此人濒临死亡,可但凡还剩下一滴血,都能给他救下。只可惜,该咒实在过于耗费灵力与心血,且需要施咒者祭出自己一半的血液去供给这个咒法,迫于无奈间,裴萱萱衡量了一番,眼看着田渊柏的脸越来越白,便咬着牙做出了选择。
咒术于她嘴中念出,当最后一个符法从她嘴中念出,裴萱萱只觉胸腔一热,一股血腥味猛地就从她胸口喷薄而出。
“噗”
她狼狈地扭头吐了一大口血,大雨倾盆,将她的血又渐渐稀释到看不见,像是做了场无用功。
“田渊柏,你可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
裴萱萱看着完全昏迷的田渊柏无奈摇了摇头,洇着些血的双唇此时让她看起来异常地妖冶。费了些劲去摸了摸他的伤口,感受到他胸前的血似乎已经止住了,她这才安下了心来。
长呼出一口气,裴萱萱觉得自己像只脱了水的鱼,无助地捂着心口大口喘气,她不知道那道黑影还会不会杀回来,就算没有,以她现在这副样子,连自身都难保,更遑论将田渊柏安然送回客栈。
这是自打她来到这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她微阖眼,恍惚间,却好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子头戴帷帽,身着一身金衣降临在她的面前,术法阻挡了他身侧所有的雨水,他清清爽爽地立在那,望向裴萱萱的眼神温柔,好似一位不染尘埃的神。
不过这话倒也没错,因为他的的确确就是神。
“计蒙……”
裴萱萱犹如看到了救星,努力梗直脖子,将身旁的田渊柏小心抱入怀中护着,唇边携着一丝被水打晕的血痕,眼底泪花四溢,混着打在脸上的雨水显得她此时特别的狼狈。
“裴首席。”
“我说过,你若有性命危险,我会来救你。”
第31章 养精蓄锐
窗外的大雨似是止住了,裴萱萱收回目光,背靠向床头,她敲了敲发闷的胸口,却不慎咯了些黑血出来,仔细瞧去,才发觉像是淤血。
“你是不是真不想活了?”
本背对着她清洗手帕的般若转身看到这一幕,慌忙一掌打开她的手,立马担忧地坐上床侧,拿起刚洗好的帕子,细细替她擦拭着嘴角的血。
他的眉头紧拧着,但手法意外地轻柔,许是怕弄疼了她,一边替她擦着脸还一边极力控制着手的力度,以致于都开始打起了颤来。
“我没事。”
裴萱萱努力摇了摇头,以示自己还能扛,忽然间,一口闷血好像又要喷涌而出,但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只能掐着掌心,死命将血给压了回去。
“干嘛一副痛苦的表情?”
然般若还是看出了她的不对,慌忙起身扶着她,拍了拍她的背意图给她顺顺气。
这不顺还好,一顺,裴萱萱立马止不住地将原本憋下的血一股脑吐了出来,纯白的被褥瞬间被染成了血红一片,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
“裴御萱!”
般若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对她,现在的她是打不得也骂不得,可看到她如此不爱护自己的身体,甚至还为了救那个男人不惜使出那种以命换命的术法,般若觉得头都要被气炸了,一头红发瞬时炸了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我这也是没办法。”
伸出手努力匀出了点力气去够了够般若的手腕,她示意让他冷静的同时命他坐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继续说道:“此番带田渊柏下山历练,那是我跟师尊主动提议的。若是田渊柏他因此交待在了这,我不得负责吗?你不妨仔细想想,天筑门无端失去了一个精英弟子,这是多大的损失?别的同门暂且不论,就只看我师尊和问天,他们岂会放过我?只怕到时,不是把我给关了禁闭就是剥了我首席的位置。”
“得不偿失啊,般若!”
言罢,裴萱萱又苦口婆心一般地捏了捏他的手臂,眼神带着几分期盼他能理解的味道,不料对方竟是给她回了个白眼。
“你自己喜欢作死,我管不着你。”
“但你有想过,你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刚乖乖坐下不到几秒,般若在提及这个话题时,又立马站了起来,防备似的环起了手臂,高高在上看着她,仿若要求个明确的答案。
他的这句话,确实点醒了裴萱萱。
她抿了抿唇,心道自己做的这一切不能白做,吐的血也不能白吐,若是此次能在田渊柏面前邀个功,许是可以直接拉近两人的距离,而这未来攻略的道路,定会越走越顺。
就是可惜了她身上这一半的血,也不知,要吃多少顿肉才能够补回来。
“大计未成,我不会轻易死的。”看着般若沉下的脸,裴萱萱回以一个笑,略有几分哄他的意味。
看到她难得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般若黑着的一张脸终闪出了抹亮色,神情也不如先前那么凌冽了。
般若微微躬下身,耳朵附上她的唇畔,颇有种洗耳恭听的感觉:“那你现在打算要怎么做?”
“田渊柏那家伙,现在如何了?”
一提到计划,裴萱萱瞬间来了力气,嫌弃地掀开那被她吐了一床鲜红的被褥,她有些吃力地扶着床沿从床前站起,与般若面对面站着。
“还没醒,那个死老头在帮他医治。”
提及计蒙,般若总没有好脸色,他将头撇过一边,手却自觉地搀上了裴萱萱的手臂,将她扶到了椅子前坐下。
“但你知道的,计蒙那老头不能离开群山太久,久了,上头会降下神罚,他是要倒霉的。”努了努嘴,般若又贴心地为裴萱萱倒了杯温茶,想让她清一清嘴里的血腥味。
“原来如此……”接过般若递来的茶抿了抿,裴萱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蝶翼般的睫毛在微光的照射下映于她的眼下,打下一片好看的光影。
她记得计蒙说过不能离开焘芸村的群山,也听说过会有神罚,但不细知,原是如此惩罚。
“那我得过去看看,若能接手,就让计蒙先回焘芸群山,我不想他因救我而害得自己身陷囹圄。”
说完,她连忙搁下手中的茶盏,紧接着倏地起身,拿起衣挂上挂着的外袍就往田渊柏的房间奔去,留下还没回过神的般若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你对这老头可真上心……”
般若嗤笑间摇了摇头,红色的头发随着他的摆动于空中左右晃动,煞是好看。他盯着那只喝了半盏的茶失了神,片刻之后,他才吁了口气,迈开腿顺着裴萱萱的足迹往田渊柏房内走。
“他是被邪祟直攻了心门,若是你发现得再晚些,只怕你的这位好师弟,就要被掏心了。”
计蒙伸手替平躺于床的田渊柏掖了掖被子,叹了口气:“也所幸我来得及时,否则,若是那邪祟再攻回来,怕是你也得死在那。”
苍老的声线带着几分无奈,裴萱萱垂着头不敢看他,仿若一副做了错事的样子。
经由计蒙的治疗,田渊柏现在的伤口已经大致愈合,只不过仍是发了热,此刻正浑身滚烫,整个人像是要烧了起来。
乌泽坐于床边,一边担忧看着裴萱萱满脸委屈的样子,一边拎干毛巾,轻手将它置于田渊柏的额上。
“主人,你不是说只是只小妖吗?怎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带着些鼻音的话语经一说出,还没等在场的几人反应,乌泽立马转身扑向裴萱萱的怀里,眼泪大颗大颗地就往裴萱萱心口落。
“你当时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去,你是不是嫌我废物?”
“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乌泽泪眼汪汪抬起脸看她,双眉垂成一个“八”字,看起来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可怜极了。
“是我高估了我的实力,从而害了自己。”
裴萱萱摇摇头,用着哄小孩的语气边跟他说着话,边抚摸着他柔顺的头发。
“你跟般若都没错,不许怪自己。”点了点乌泽的鼻尖,裴萱萱笑了,又将手覆上他的颊,帮他抹去了满脸的泪水,却令面前的小可怜哭得更伤心了,嘤嘤匐于她的肩上抽泣,让本安然站于一侧的般若看得火大。
“并非是你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计蒙将拳头放于唇边,轻轻咳了咳。
“那邪祟吃了许多精气,如今已将自己的内丹修炼得十分强大,不过外表上看来,它还是一如从前那般,仍是一只小妖模样,这便得以欺瞒过一些修道者的眼。”
“虽我现存于焘芸村主山,但别的群山遇到的事,我还是能略懂一二的。”
与裴萱萱对望了一眼,计蒙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似乎是在为她打气。
“不过我相信裴首席,只要是你尽了全力去做的事,最终定能收获满满。”
“好,我知道了。”计蒙的鼓励对于裴萱萱来说无异于给她塞了颗定心丸,她将双手握成拳,眼神也跟着变得坚韧了起来。
小孩子才做选择!而她裴萱萱,全都要!
既然田渊柏的好感暂时算作是刷上了,那么收下这只邪祟内丹的目标,她也要圆满达成!
这样一来,也可以早日回门,去同华竹与问天炫耀她此番下山的战功。
想到自己回门后会被师尊与各同门吹出一堆彩虹屁,裴萱萱站在原地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三人撇了撇眉,难得默契地一同望向她。
“你伤刚好,先休息几日,这段时间,我与乌泽去帮你探路。”
般若拎起乌泽的衣领,将他从裴萱萱的肩头拉下,语气中全是不满。
“我也散些鸟儿出去,有情况,我想办法通知你。”
见到般若竟也开始学会心疼人,计蒙下意识给了他一个好脸色,但转瞬即逝。他走到裴萱萱身前,对她点了点头,继续说到:“我出来也有些时间了,方才为了方便救你,不惜将原本该下的大雨给停下,也不知有没有被天上的众神发现。我需尽快归位,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计蒙有些眷恋地拍了她的手臂,抿出一个笑,从掌心变出一顶帷帽戴上,便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主人~”
乌泽惨兮兮的声音从裴萱萱身后传来,还没从计蒙的话中回神,裴萱萱愣了愣,回头看去,才发现乌泽此时像是被般若劫持了一样,两手往后背着,被迫囚于般若的臂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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