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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原赤也将手机塞兜里，放下腿，懒散地矗直了：“不至于。”
“那……”
“你书包忘了拿。”
书包忘拿了？
我明明放学的时候背了啊。
但看着王牌红着眼望向他，满脸都写着“杂鱼，什么都要爸爸操心，脑瓜子里是不是装了个核桃”。
芥川迟疑起来，“我……没有？”
“你忘了。”
芥川盯了他两秒，无奈点点头：“行吧。”
切原赤也打了个哈欠，率先转身，“一起回教室吧。”
芥川一把扯住他的书包，“等等。”
切原赤也乜他：“怎么了？”
“部长……他们走了吗？”
“早走了。”切原赤也低眼看着手机，“大魔王要接妹妹。”
芥川松了口气，随意问：“皇帝呢？”
“蹭妹妹接。”
“……”
这个蹭就很灵性，蹭得芥川想笑。
两个人回更衣间，芥川换了身衣服，并肩走向教学楼。教学楼一片漆黑，只有三楼最北端的教室还亮着灯。
看位置，是二年A组。
部长和经理他们班？
一闪而过的念头，让芥川没由来地一紧张。
切原赤也手抄着裤兜，循着光亮，扭向北门。
“我……”
我们不是走正门吗？
芥川望着他一骑绝尘的背影，话咽了回去。
一年G组在三楼最南端，从北门上去，也不是不行。
芥川快步跟上。
两个人摸黑安静地爬了两层楼，走到二三层相接的拐角时，切原赤也忽然停下来，松散地耷拉着的肩膀，一瞬间变得紧绷。
像懒洋洋舔毛的大猫，一秒炸毛，抻成猎豹。
芥川跟着停下来。
不是。您，怎么了？
话尚未问出口，唤醒的屏幕冷不丁闯入他眼底。
输入光标闪烁，屏幕上的字，一个一个地蹦——
［什么玩意……］
芥川被刺得眯起眼，瞅见打字的人手抖如筛糠：［……在啃……］
［……自己的手指！］
你说什么玩意儿？
芥川没搞明白，茫然地抬起头。
尽管离得近，他依然看不清同学的神情。但见一只手从他眼前划过，往三楼地上一指。
不甚明朗的光线中，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在晃动，模模糊糊的，的确有几分啃手指的模样。
骇人的景象，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一片死寂中，夹杂着很细微地“咔嚓”一声。
很轻很轻。
但人类无穷的想象力，让这动静听起来像咀嚼指骨的声音，十分牙酸。
切原赤也抱着手机，战术性后退一步。
最后一点唯物主义信仰，将芥川定在原地，不曾退却。
他拍拍同学的肩，猫着腰颤抖着腿，硬着头皮摸上三楼。他沉下呼吸，哆哆嗦嗦地探出触角。
走廊窗边光弱之处，矗着个高挑的人。
也不知站了多久。
那人隐在暗处，姿态松弛地倚着墙，漫不经心地颠了下零食袋。
最后一支巧克力饼干条跳出半截来，他略一低头，娴熟地叼住，灯火映亮了熟悉的精致眉眼。
大、大、大魔王。
芥川两股战战，缩回脑袋，掏出手机正准备跟同学通个气。
昏暗中，有人轻轻笑了一声，压低了嗓：“滚出来。”
“……”
切原赤也紧绷的肩膀瞬间塌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部……”
幸村精市抬睫撩了眼教室，无声地竖起手指，切原赤也噤声。
芥川慢腾腾地从墙角现身。
幸村精市咬断手指饼，斜乜切原，低声问：“你忘带什么了？”
“是他，”切原赤也往旁边一让，让隐身的芥川现行，压低声音，“忘带书包了。”
芥川：“我、应该……”没有。
幸村精市垂下眼盯着海带头的背包，似乎看出什么门道，轻笑出声。
芥川也瞅了一眼，没看出笑点。
他狐疑地抬眸，那位前辈慢条斯理地吃着巧克力饼干，扭头望向教室，安静地打量着什么。
仿佛在欣赏一幅世界名画。
芥川顺势看去，透过明净的玻璃，轻易地认出正伏案学习的姑娘，是他们经理。
因为低头的动作，女孩额角的一小缕刘海压住睫毛，雾气蒙蒙的眼底显出几分阴翳。
许是遇到难题，她慢慢转着笔，嫣红唇角耷着，秾丽的面庞中杂糅了股冷媚的智性恋气质。
芥川没敢多看。
切原赤也投去一瞥，隐约扫到个女生坐在那儿，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小声嘀咕：“前辈，你在看什么？”
幸村精市又隐回阴影里，“看直播？”
切原赤也：“什么直播？”
昏暗中，直播间唯一粉丝慢悠悠地笑：“学神直播做奥数？”
“……”
这有什么好看的。
寒暄几句，两个人告别了直播间外的那位粉丝朋友。
一拐出幸村精市的视线范围，芥川仍心有余悸：“你不是说，大魔王接妹妹去了？”
切原赤也不知琢磨什么，心不在焉地：“他自己说的。”
“哦。”芥川点点头。
切原赤也若有所思，两个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
快走到教室了，切原赤也还是没怎么琢磨明白。
“啊，不是，”他耙了耙满头的海藻，“直播做题，这有什么好看的？”
芥川诧异地横了他一眼：“你没发现吗？”
切原赤也茫然：“啊？”
“主播是经理啊。”
切原赤也：“！”
“部长接的是……情妹妹？”
他暗自嘀咕，拉开门：“我就说……哼。”
芥川跟在他身后，还等着他说。结果他一进教室直奔自己的座位，蹲在那儿一顿翻箱倒柜，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卷子。
芥川沉默。
就知道这厮借包发挥，其实就是想拉他上楼。
见切原赤也已经拿到试卷，他有些无奈地问：“我包呢？”
切原赤也站起来，把身上的书包往前桌的椅子上一丢：“你看！”
芥川：“嗯？”
“你的包，”切原赤也下颏一点，“是不是落在教室了？”
芥川目光再次下移。
啊？
居然是我的？
精神恍惚之中，芥川的脸上缓缓地爬出来一个问号：“？”
这也行？
*
莲莲放学后刷完几套题，往窗外一扫，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她起身活动了一会儿，打开手机。
一条通知都没有。
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
她望着窗外，林荫路两旁，路灯透出朦胧的光晕。
这个光线，他们要怎么训练呢？
真田弦一郎这个渣渣！他不会是忘了吧？
莲莲握着电话，正打算找个人问问，机身忽然一震，屏幕亮了起来。
一条消息横在屏幕中央，简洁，干脆。
——来自陌生号码：“下楼。”
“好诶！”
算这个渣男还做个人！
她回复完，揣好手机，飞快地收拾书包关灯下楼。
穿过一片幽暗的长廊，步入一楼正厅，宽敞的空间只有值班室亮着一盏小灯。
透过旋转门，她看见门外廊柱下，影影绰绰地立着个高大的黑影。
有几分像渣男。
莲莲推动旋转门，瞥到那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她转悠出去，那人的手机陡然亮了起来。
掬于掌心的一捧光芒，映得那副冰肌玉骨白得耀眼。听到脚步迫近，浓密的眼睫徐徐掀开。
漆黑的凤眼看向她，淡得几乎没有情绪。
莲莲：“！”
幸村精市！
怎么是你！
我约了那么大一只的渣男呢？！
第19章
莲莲呆立在原地，抬眸望着幸村精市，消化了一会儿，找回自己的声音。
“渣……真田同学呢？”
“他啊，”幸村精市低眼看着电话，随口道，“接我妹妹。”
接你妹妹？
莲莲走到他身侧，上下打量他几秒。
男生耷拉着眼皮子，闲散地注视着聊天界面。
［妹妹：哥哥！你把CP猫老师放出来了？］
［妹妹：啊啊啊啊啊我哥哥真是嘴硬心软的神！！］
［妹妹：猫猫磕头.GIF］
土下座的粉粉嫩嫩的猫猫，突兀地撞入莲莲眼底，她礼貌收回视线。
这么可爱的表情包……是在跟女孩子闲聊吧。看您这样子，也挺闲的？
就不能亲自接妹妹吗？？
莲莲：“……”
他还真能。
这个人现在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洞穿她的目的后来搅局，顺便替妹妹宣誓主权罢了。
但是方才的短信，那个简洁干脆的语气……
真的十分渣男风格。
“刚刚，”莲莲眨了眨眼，仍怀有一丝希望，“是你发的短信吗？”
“嗯？”幸村精市含糊应了声，回完信息，手机塞回口袋，撩起眼皮，“你猜？”
不用猜了。
莲莲默默扭身走下台阶，垂着脑袋，听着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闷闷踢开一块小石子。
想绕开旁边这块绊脚石，直接攻略渣男，简直难于上青天。
她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这条路虽艰难，但已经被花椰小少女践行过——
万能的互联网路线。
就不信！
渣男能把手机权限完全开放给他。
莲莲下定决心，脚步变得轻松许多。
“经理——”
慢悠悠地两个字，像蛛丝一样牵住她的脚腕。
她足尖一顿，侧过身：“啊？”
“球拍，”那人散漫地问，“还买吗？”
……忘了。
莲莲后知后觉。
买球拍本来就是个钓渣男的鱼饵，人既然没约到，球拍当然也不买了。
但——
她对上那双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莫名地不想输：“当然——”
话音未落，兜里振动的手机打断她。
莲莲拿起一看。
［小O：莲莲，你还在学校？］
［小O：别乱走，去接你。］
咦？！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不用跟他一起买拍的理由，这不就来了吗？
莲莲开开心心地按住语音：“好的！爸爸！”
［小O：？？？？？］
她无视了小O突然喜当爹的震撼，满含歉意地抬起脸：“我爸爸一会儿来接我，就不麻烦幸村同学啦。”
［小O：小魂淡别害我！］
幸村精市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亮着的屏幕上，微一停顿，唇角略略一牵，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走了。
莲莲跟在他身后，边走边给小O发语音：“父皇！我去路口的书店等你。”
［小O：……］
小O好像放弃了挣扎。
［小O：行。］
夜晚的凉风穿过长街，梧叶瑟瑟。
莲莲揣好电话，快步穿过横道，跟在幸村精市身后，进了书店。
书店不大，教辅区站了十来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莲莲看了两眼，径自走向里面的小屋。里间逼仄，书架上陈列着一些“杂书”，囊括了艺术体育天文地理社会科学还有言情小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莲莲一排一排浏览，遇到感兴趣的，会抽出来看一看。不知不觉间，走到书架尽头。
这一列显然是心理学分类，中间两排放的几本著作，家里的书柜里有，她从前在家粗略翻过。视线停留几秒，逐渐上移。
最上层，粉粉红红的书脊与其他著作显得十分格格不入。莲莲定睛一瞧——
《恋爱指北》
《不要靠近渣男会变得不幸》
《钢铁直男是怎样练成的》
《直男斩》
……
哦豁豁！
老板，有这种好东西为何藏得这么深？
莲莲的目光在最上层盘桓两圈，被《钢铁直男是怎样练成的》吸引住了。
这不就是钢铁渣男真田弦一郎同学的自传嘛，值得一阅。
她踮起脚尖，一手按着隔板，极力攀着原木架子，另一手够书。
指尖刚刚碰到《钢铁直男是怎样练成的》，眼前陡然一暗。
一团阴影笼罩住她，有别的顾客正站在她身后。
莲莲手指捏住书脊，专注地将它往外抽。
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长指，擦着她指甲的上方，落在书背上，浑然不在意地一推。
莲莲的指尖，意外遭遇一股阻力，让书止步于隔板边缘，似乎再努努力，可以轻易取走。
“……”
啊。这人什么毛病啊？！
已经知道是谁出的手，莲莲没有回头，揪住书脊不松手，身后那人也松松定住它，两人陷入无声僵持。
行！
不让她研究钢铁直男对吧？
莲莲突然撒手，“咚”地一声，《钢铁直男是怎样练成的》被推了回去。
她转而直取《直男斩》。
《直男斩》刚刚冒了头，也一瞬间被一指禅定住。
“……”
莲莲咬住到了嘴边的脏话，暗自发力，誓死要将《直男斩》抽出来，然后斩了这个捣乱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决心，那捣乱的中指微微一屈，指节处的小痣绷得愈显生动。
强硬地推着《直男斩》，莲莲用力到指节发白，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书一寸一寸挪回到原位。
莲莲憋着劲儿，死死地扼住书脊。
“花莲，”身后，那人压低嗓音听不出情绪，“收手吧！”
“不。”
幸村精市垂下眼，语气很淡：“钢不是那么容易炼的。”
莲莲侧过脸。
门口点点昏暗的光，歪歪斜斜地挤进这逼仄的一角。
她几乎被他困住，横斜的书影晃过这人秾丽过分的脸，让他的神情变得捉摸不定，无形之中带来几分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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