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十几万买件衣服她觉得是挥霍,对他这样人来说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生活环境不同,观念不一样,没必要拿自己那一套去看待和要求别人。
谈稷晚上还有饭局,交代了她两句就出去了,让她有事打电话给他或者他的秘书,需要什么东西可以吩咐下人。
方霓乖巧称是,看到他提起外套出门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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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稷很忙,这趟来上海公干也是接了重要任务的,关乎他回京后能否进入董事局任要职。
到上海的这一个礼拜,他大多时候不是接见别人的拜谒就是去参加各种饭局,打通各路关节,或者见见他父亲的旧友,往日在京的公子哥儿习气半点儿不带来。
方霓对他这样的人天然就有敬畏,所以想问宗政的事儿也一时找不到时机,只好蹉跎了。
直到他和骆晓辰的事情不断在小圈子里发酵,方霓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那日路过谈稷书房,她隐约听见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什么时候把人接走?打算就这么一直瞒着?”
“麻烦你。”宗政仍是那副无所谓含笑的口吻。
若非走廊里实在安静,她也听不清。
说不清什么感觉,心里闷闷的,指尖都下意识蜷缩起来。
“我是你家保姆?”谈稷没好气,下了最后通牒,“最迟这个礼拜,把人给我领走,我要回京了。”
门开那一刻,他怔了一下,茫然中的方霓也才回过神,跟他大眼瞪小眼。
一时之间,竟说不清是谁更加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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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是两天后跟她做的了断。
那日是礼拜六,谈稷无事,一早就让阿姨把她喊了起来。
“去滑雪吧。”用早饭时,他提议。
方霓没有异议,到了那边,她也没有去玩,而是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没有消息。
她想了想还是给宗政发消息:[你在哪儿……]
输入到一半,忽然看到一条好友推送。
好奇之下,她点开了那个社交软件。
这个软件是自动匹配好友的,会把同城、通讯录、微信朋友圈的好友自动关联起来。
发动态账号的主人叫骆晓辰,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姑娘之一,之前她生日时被宗政带着去一俱乐部时加的。
方霓和她不熟,平日除了偶尔互相点赞一下并无什么交集,只知道她是个小有名气的时尚博主,似乎没什么正当工作,但从来不缺钱,交友很广,和很多大牌明星、知名主持人都有好友,她日常发的朋友圈、微博随便一个包都是十几万以上的。
她曾经晒过她在海淀那边的豪宅,五重庭院,衣帽间就有一个教室那么大,摆满爱马仕。
照理说这样的京圈公主不应该
搭理自己,偏偏她加了自己好友。
骆晓辰经常发这些,今天她发的是一组照片,露出自己满是淤青的手臂:[太惨了,车技太烂,以后不开了,哎~幸亏朋友送我去医院,不然肯定小命呜呼——]
第二张是报废的一辆法拉利LaFerrari,而她自己坐在地上等待救援的图。
方霓的目光定格在角落里露出的那球鞋上,点开、手指放大。
虽然想自欺欺人,虽然她也不懂什么名牌,但这鞋她见过,宗政说是限量款,早就断货了,早年发行的时候全球也就那么几双。总不会那么巧吧?
而且,结合骆晓辰之前对她那个莫名的态度,隐隐的敌意中似乎又透着几分不屑的感觉……方霓隐隐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当时没多想,如今仔细一思量,似乎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
[你是不是和骆晓辰在……]
聊天界面,她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
远处传来裴诗诗的声音:“你们怎么才来?”
方霓抬头望去,索道上拉来一辆缆车,靠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先跨出来,旋即他回头递出手。
一只纤细的女人的手放到他掌心,一瘸一拐地从车里跳出来。可能是重心不稳,她朝前崴了一下,整个人扑到了宗政怀里,他顺势抱住她。
骆晓辰咯咯笑,笑得都弯了腰。
那一刻头顶的日光忽然有些刺眼,在他们身后被白雪覆盖的群山上反射出一片耀目的白光。
方霓的眼睛里只有骆晓辰开怀微笑的模样,她甚至能记住她嘴角笑容提起的弧度,和之前那次见面时那种冷淡矜持的模样截然不同。
方霓忽然明白过来,那次的她不是天生的冷淡矜持使然,也不是因为她们是陌生人,而是她根本不想跟自己交流。
而她不愿交流、觉得没必要交流的原因——就在这里。
她回头又去看其他人,他们不是在滑雪就是坐在不远处的花园餐厅里喝茶、闲聊,脸上的表情或淡然或平和,似早知道了。只有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她的脑子有些空白。
似乎有所觉察,宗政朝这边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下意识将身上的骆晓辰推开。
骆晓辰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什么,跺了跺脚,朝这边望来。在看到她时,眼底透出一丝不屑,可似乎又夹杂着一种微妙的不甘和嫉恨,以至于显得非常别扭。
“既然你看到了,我告诉你吧,我和阿政已经订婚了,婚期就在明年1月份。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喝一杯喜酒。”到了近前,骆晓辰挽着宗政的手臂说。
宗政瞥她一眼,似乎不满她这样直白的行事,可到底没有说什么。
方霓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这样理直气壮。
可是那一刻,她确实什么都说不出来。家世和背景就是骆晓辰的底气,还有宗政的选择。
雪落在她肩上,慢慢融化成了冰凉的水。
第2章 000 难以言喻的难堪
“女士,你确定要办理退房手续吗?”前台小姐核对了一下入住时间,确定是今日下午,不到三个小时。
方霓垂着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时候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她甚至连上去质问宗政的勇气都没有。
好在离开时没有遇到什么熟人,也没有人出来找她。她这个边缘人物,似乎就这样被遗忘了。
除了谈稷出于礼貌问她去哪儿了,在得知她准备回京后要求她回去给他发条确认安全的短信,旁人连敷衍的道别都没有一句。
倒也没有非常难受,只有一种认清现实的无力。
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站台上等待列车时,方霓抬起头,远处落叶飘黄,一片萧条,心里有些酸酸的,到底还是有一滴眼泪不争气地顺着眼角飞快地滑落下来。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出身摆在那儿,没指望宗政会一直对她好,只是,没想到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除了情感上的受伤,更多的还是一种说不清的卑怯感。
尤其是骆晓辰最后望向她的那轻蔑的一眼。
她从来都知道她的存在,但她从来没把自己当一回事过。
也许不止是她,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都这样认为。
包括谈稷这样看似对她客气温和的人。
方霓不敢去细想,他们背后是怎么说她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堪缓缓笼罩住她……
-
回到北京后,方霓的生活逐渐归于平静,日常除了学习、上实践课就是找兼职的工作。
北京的冬天不比南方,一入冬气温便降得很快。之后一周,冷空气来袭,气温前所未有的严寒。
来这儿很久了,方霓还是不太习惯那种干燥粗粝的风沙拂面的感觉,一到雾霾天,能见度就很低。
“今天不去上学吗霓霓?”舍友陶晶晶敷完面膜从隔壁房间出来,脸上还黏了两片水嫩嫩的黄瓜。
方霓放下手里正洗着的碗筷,回头对她一笑:“今天休息,而且我还要准备比赛。”
“比赛?”
“嗯,就是北纺、米兰国际会展和EL等联合举办的那个设计比赛,第一名的奖金有十万块。”
奖金还是其次,这是很多新锐设计师一举成名的机会,赞助的名单里不乏国际知名的设计机构和一些大型服装公司。
陶晶晶给她加油:“拿下第一名一定要请我们吃饭!”
方霓回头,对她灿烂一笑,柳叶般的眉毛弯成了漂亮的新月。
陶晶晶有些恍神。
方霓的皮肤很白,透亮的白,骨架纤细,裹在肥厚的面包衣里更显得脸颊小巧,下巴尖尖。
为了方便做家务,一头乌黑稠密的发丝高高束起,红绳沿着清丽的侧脸滑落下来,清冷之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娇美艳丽。一双含情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只是,陶晶晶觉得她最近总是丧丧的,哪怕是在笑,感觉心情也很沉郁。
神经大条的陶晶晶说话都比平日注意了很多。
而且她太瘦了,骨架又细,整个人比她小一圈,以至于陶晶晶总感觉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
当然这都是表象,她以前可是见过她能单手抗煤气罐的,可把她吓了一跳。
“以前在乡下帮外婆做农活,都习惯了。”彼时她低头啃着一块比她脸还大的唱片面包,解释说。
看出她不愿意多提,陶晶晶就不多问了。
-
年底之前,方霓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兼职,在一家业内非常有名的工作室做设计师助理。
“我来‘雪’就是冲着我们老板谷平雪来的。”这日忙完一上午的工作,同为实习生的张颖希冀道。
方霓好奇:“她很有名吗?”
张颖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你不是学设计的吗,连谷平雪都不知道?不是冲她你来这个工作室干嘛?你学历不差啊,在校履历也不错,干嘛不去一些大公司?”
方霓不好意思说自己实在很缺钱,笑笑:“适合。”
转眼就到了2月份。
“新峰杯”创新服装设计大赛举办这日,会场人山人海,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场地很大,因为获得了政府支持,在昌平那边的某个科技园建了个可以同时容纳上万人走动的露天场馆,光赞助名单一页纸都拉不完,京城里有点儿名气的媒体都来采访了,不乏官媒来现场报道。
“好激动啊,这有多少服装品牌来参赛啊?光展示的场馆就有不下五十个吧?”陶晶晶拽了拽脖子上的志愿者吊牌,忍不住四处张望。
除了比赛挖掘人才,这也是各大品牌交流和展示的机会。
一路走来,方霓看到了很多以前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的珍贵、稀奇的材料,目不暇接:“不知道啊,我不太认路你知道的。”
“果然不能指望你。”陶晶晶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张地图、展开,“看到没有,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4号馆,我们得到中间的比赛台去……”
历经一番波折,两人终于到了比赛台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来得晚了,靠前面的位置没有了,好在四周都有直播。
“你是几号啊?”陶晶晶问她。
“三十几号呢,估计要等到晚上或者明天。”
陶晶晶:“……早知道我就睡个懒觉了。”
第一
个上台演讲的是北京这边纺织协会的现任主席钟美香女士,台上顿时闪光灯不断。
这种公式化的演讲方霓的兴趣不大,目光四处飘,看到东北角时停住了,意外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谈稷今天穿一件象牙黑的西装,裁剪合宜,看上去较平日更为庄重威严,纯色的西装唯有领带夹上有低调的花纹,又有一种很雅很矜贵的气质。
看似千篇一律的西装配领带,穿在他笔挺紧致的身躯上,就是说不出的英气逼人,高不可侵。
他坐在特邀嘉宾的位置,不算很靠前,不至于喧宾夺主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位置也绝对也不随便,蛮符合他的性格的。不过他这种身份地位,想低调也避免不了被关注,方霓就看到有好几个蠢蠢欲动想凑上去给他递烟的,但都被他拒了,并没有交流的意思。
“你认识他?”盯着那道修长的身影,陶晶晶拉拉她袖子,不可思议的惊叹口吻。
“……也算不上认识吧。”
两人所有的交情是基于宗政,脱离宗政,就是说两句话都够呛的。
“我就说嘛。”陶晶晶说。
“他很有来头?”方霓还挺诧异的,觉得谈稷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在外面乱报家门。
他这种正统的高门大户出身的子弟,从小耳濡目染,早就修炼成精,可不是那些天天把我爸是LG挂嘴上的暴发户脑残二代。
陶晶晶道:“不清楚,不过,前两天中源在港举办的那个人才项目启动发布会是他主持的,特首都到场。什么来头,你可以想一下嘛。”
“也是哦。不过你怎么会关注这种企业新闻?”
“学校课题,我就是随便上网搜了下资料。”她没说,能记住当然是因为这人长得帅。
顺带搜了下他的履历,好像叫什么谈稷,精彩得很,学历什么就不说了,起步就是大厂高管,就是搜不到家世背景。
不过这种人一般背景都很深,越讳莫如深越挖不到。
这年头要平步青云,可不仅仅是有能力那么简单,能力、背景缺一不可。
陶晶晶又道:“这么年轻身居高位的,肯定很有来头。”
方霓心道:可不就是大有来头嘛,他爸可是那一位啊。
可能是太惊世骇俗,一般人第一反应也不敢往那个地方想,就算有知道内情的估摸着也不敢乱报道,否则摊上事儿明天就得关门大吉。
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要避嫌。
约莫只是来走个过场,方霓再望去时谈稷已经离开了。但她注意到台下几个重要领导也都离开了,背影还没从侧门消失,显然都去送他了。
比赛快结束时,侧门毫无预兆的进来一个穿拉夫领收腰衬衣的女人,蜂腰长腿,极尽婀娜,忽略一众惊艳的目光,浅笑着在嘉宾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台下的学生席里有不少骚动,包括一些业内的商家。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服装设计师,她在国际上也颇有声名,是巴黎高级时装公会的会员,多次领衔设计春晚主持人和重要演员的服装,手里还有个颇有知名度的自创品牌“雪”,她本人就是资本。
“谷平雪啊。”陶晶晶有些激动地指着角落里,“本人竟然这么美,感觉完全不输一些大牌的明星。不过我听说她能这么顺利离开泰禾自立是因为背后有京圈资本,金主来头很大,而且据说她拆了四根肋骨,为了维持身材常年只吃水果和粗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传言不可尽信。不过,她的设计水平确实厉害。”
方霓想象了一下,自己二十九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能有这种成就……算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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