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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前非常自然地说着——“不过我觉得呢，季节不是原因，喜欢的事物想什么时候吃就可以什么时候吃啦。嗯嗯，不过前提得是市场上有这些东西卖才行”的柚香，看起来并不像是懂得垂下钓竿的人。
考虑到门的对面就是长辈和飒太，以及不要被情绪所控制那是很危险的行为等一系列道理，国见英选择无视眼前的「饵」。
钩直饵咸，理智的鱼是不会咬钩的。
“这样啊，很有道理。”他点头，然后握着杯子喝了两口饮料给自己压惊，“谢谢你的柚子茶，很不错……对了，你不带我看一下你喜欢的绘本吗？”
“……”室内陷入了沉默。
柚香：？
不对呀，她想。
“绘本什么的等会再看。”少女蹙着眉看他，“阿英，好啦，我承认我是有在故意捉弄你，你是看出来了才不接话的吧……”
噗，她竟然承认了……好可爱。
国见英刚想笑她，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说——
“可是你真的不打算亲我吗？”
“……”不好，脸颊一下子变得滚烫。
能面不改色地打出这样的直球，他女朋友的实力可谓是恐怖如斯……
偏偏她还在说。
“你想怎么亲呢，阿英？”柚香又靠近了他一些，让他的目光来不及躲闪，直接与她的眼睛对上，“回答我嘛。”
让他回答这种话和让他死有什么区别。
还有，什么是想怎么亲？能怎么亲……吗？
国见英怔住了。
周围变得更安静了，打开的窗外原本能传入小鸟的叫声、自行车路过时的声响、路人说话的声音，此时此刻，全部被削弱了——他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余光慌乱地扫了一下周遭。哦，这个触感，这种因为茫然，好像变成了在海上摇晃着的船只一样的感觉……只因柚香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双耳。
距离越来越近。
少女似乎轻声说了句什么，但他没听清，也没来得及分辨口型。
因为她倾身向前，送他一个吻。
倘若柚香之前喝过什么，他会猜那也许是酒精饮料，因为这样的接吻有些醉人。但他没有喝过酒，也没有喝醉过，而她也没有喝过什么。一遍又一遍的吻，在安静了许多的环境里，将白日变得似梦非梦，夏意晃人，令人头晕目眩，急需汲取氧气。
窗纱被微风吹起。
“你刚才，说了什么？”他想起来问她自己先前没听到的话。
“嗯？哦，好像是……喜欢你，最最喜欢你，阿英。”她说，“你是我的心之所向。”
初恋，令人心动千百次。
之后，两个人一起研究起了那一箱子的旧物。有些书页已经稍稍泛黄了，页脚也有些卷。但封面与内页都保存整洁，可见读者们在时常翻看的同时，没忘记爱惜它们。
“在我们家借书看的规矩就是不能乱涂乱画。”柚香说道，“不然就会被我拉入黑名单。”
懂了，青井王国的法则之一，爱惜书籍。
箱子里有童话书、寓言故事书、杂志、绘本等类型的旧书，国见英问柚香最喜欢哪本，她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说这种问题太难回答了。
“是这样，我也觉得，你肯定都很喜欢。”他说。
“那还明知故问？”她吐槽他，拿起下一本绘本，没想到里面居然掉出了一张小纸条，这一下子就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是谁写的，又写了什么呢？
“让我看看啊……诶，好像是我写的。”柚香惊讶道。
国见英凑近了看，发现上面写的是：“我以后要当一个好国王！”
上帝……过于可爱了。
所以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写下这行字的呢？
柚香露出回忆的神情。她对这张纸条的印象不是很深，但她对这本书有印象，《多立德医生的冒险故事》，主角是一名兽医，里面有很多小动物。
啊，她想起来了，有件事让她印象很深来着，是在那节课上——她本来在看绘本，然后老师组织大家一起玩游戏，让大家积极发言。
老师说，如果你所在的班级是一个王国，而每个人都能轮流担任国王。那么，亲爱的，为了让我们的王国变得更加美好，你打算对你的子民实行什么样的管理呢？
这个游戏的初衷很简单，既可以鼓励孩子们表达自己的想法，又能够方便大人们去了解孩子们的性格。因为他们提出的管理方法一定和自己内心深处想要的东西有关。
柚香记得，她一开始好像想的是，她要让幼稚园供应的巧克力从一块变成两块。因为吃甜食可以让人开心，她想让每个人都更开心，她是开心国国王开心果。
但是等到柚香发言的时候，她又因为看到窗外的两只小鸟吵架而换了主意，她特别想去劝架。可是她完全听不懂它们在吵什么，根本无从下手。
柚香对此感到苦恼，于是她说：“老师，我想要颁布「班规」，让我的子民们不要吵架。无论是小狗小猫小鸟小朋友还是大人。”
但是，只让其他人不吵架，好像也没办法真正解决问题。因为只要她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他们迟早还会吵架。只有听懂别人的心情，帮助他们解决困难，才能变得美好起来。
就像现在，如果她能听懂小鸟们的对话，得知（假如）它们是在为了谁应该拿走那片好看的叶子而争吵，那她设法找到另外一片好看的叶子，帮助他们停止这场叽叽喳喳。
“……”
“后来老师联系了爸爸妈妈，委婉地询问他们最近是否有在我面前吵架，请多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柚香说道，“我应该是在那时候找妈妈帮我写的这句话。”
但由于这件事只是柚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中的一个，而她确实听不懂动物语，她很快就忘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真了不起啊。”国见英感叹道。
“诶，有吗？只是很幼稚的发言而已，我那时候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法律」呢。”柚香靠在他的肩膀上，“而且越长大越知道，世界是多么的广阔，自己是多么的渺小……我哪能真的做国王呢？”
“可是提到子民，一般人只会想到人类吧。”国见英说，“柚香能想到那些生活在你的国度上的小动物们，的确很了不起。因为你有把它们当做平等存在的生命，你想的是要帮助它们，而非控制。”
“……”她是一直平视着世界万物的，不是怜悯，而是爱着……人很容易因为自己是高等生物而傲慢地俯视一切，但她没有。这让国见英想起来年初的一件事，柚香既然在沉默，大约是也想起了那件事吧。
年初——也就是2013年1月，宫城县的各所学校都在放寒假。因为乌野众人要前往东京参加春高大赛。在比赛进行的时候，青城排球部的队员们特意齐聚学校，一起观看着比赛直播。
柚香没有去学校，不过她和国见英约好了在学校门口见，她有一些想买的东西，需要他陪她逛街。于是在矢巾秀的死亡凝视下，国见英拉着女朋友的手与其他人告别——哦，矢巾学长好像在说什么还好及川学长没来，不然要被他的高调闪到眼睛。
“说起来，及川学长总是会很巧合地避开这样的场合呢。可能他直到毕业的时候才会发现后辈已经交往了女朋友吧。”柚香如是说。
“七尾学姐没和他说吗？”国见英问。
去年秋天，柚香请假去看了春高预选赛。然后在观众席上偶遇了高她一届的七尾明日海，两人就此相熟起来。
“不知道诶。”柚香摇头，“感觉他们俩是很「成年人」的那种关系，要考虑的事情非常多。所以进展会很缓慢，明明是青梅竹马。”
可他们也就只比他俩分别大两岁和一岁吧？
“是我哪里让你觉得幼稚了吗？”国见英说道。
柚香：？
她摆了摆手：“我是在说我自己啦。对比非常优秀的及川学长和七尾学姐，你不觉得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吗？”
及川学长就不用说了，他在排球上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敬佩，她相信他的排球生涯并不会在这里结束。而七尾学姐无论是在北一还是青城，都是超级优等生，之后肯定会去名牌大学，然后做闪亮亮的工作。
至于阿英，她知道他只是在迁就她的节奏而已……所以她呢，她要做什么好？
四月的时候就要升入二年级了，但柚香还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学什么样的专业，去什么样的学校，以及自己到底对什么感兴趣，这让她不禁感到些许迷茫。
但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国见英敢说，很多成年人还不如他们柚香活得通透呢。
“谢谢夸奖。”柚香笑眯眯地说道。
对柚香来说，读什么专业其实都差不多——她没有什么很想从事的职业。她数着手指与国见英列举，去读教育大学做老师是可行的，去读专门学校学门技术也是可行的，留下来帮爸爸妈妈打理杂货店，然后直接继承它，同样是可行的……
这里需要一提的是，飒太打算在三年级时拿到空手道的特招名额，之后去读体育大学，未来从事的职业也会与此相关，他并不打算参与这家店的经营。
青井家对柚香的成绩并没有什么要求，一直都属于不挂科就好。可如果她真的挂科了也没什么，因为那肯定是这次的题目太难了——是出题人坏！
事实上，柚香并没有考过太低的分数，她的名次一直在青城的中间范围，有时候还会偏上。青城是宫城的私立名校，升学率很高，只要柚香继续保持下去，她的成绩已经足够她升入普通的大学。
“真羡慕阿英，很早就想好了之后要做什么。”她感慨道。
“不建议学我，因为我只是想要规划出最适合自己的路，然后方便偷懒。”国见英说道。
柚香忍不住笑了一声，方便偷懒吗？那她干脆就继承家里的商店好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向前走着，然后在下一个转角处，由于听到了相当微弱的声音，他们一起停下了脚步。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命运的指引。
“啊，这是……”柚香睁大了眼睛，“天气太冷了，我们不能把它们留在室外，是不是应该去宠物医院或者流浪动物收容站？”
是一窝小猫，大概有五只？不，六只。而他们听到的声音是旁边虚弱的猫妈妈发出的叫声。
“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国见英皱了皱眉，“我去找旁边的商店借个纸箱，我们一起把它们先送过去吧。”虽然宠物医院这时候已经下班了，但他记得那家医院有负责24小时值班的医生。
原定的行程就此取消，在冬日的傍晚，小情侣把猫咪们送到了宠物医院，同时还联系了自己的父母。医生给猫妈妈做了检查，并暂时接管了小猫们，等到它们再大一点就可以让收容站帮忙联系收养者了——听起来较为顺利。
然而那一窝小猫最后只活下来了四只，有一只在他们送来的路上就因为体质太弱而死去了，另一只则在不久后死去，原因是先天性发育不良。
医生说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刚出生的小猫经常会有病逝的。如果那天不是他们俩把猫咪们送了过来，它们一家子可能都会冻死在寒冷的冬夜——在他宽慰着两个高中生的时候，国见英一直紧紧地握着柚香的手，他能够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她的眼睛在流泪，她的心也是。
小猫的离开……也是死亡，是很沉重的词语。
再后来，四只小猫和做了绝育的猫妈妈都陆续被收养了，冬天结束，春天到来。
美穗女士曾经问过国见英，为什么柚香和他没有主动去收养小猫。她虽然对猫毛有点过敏，但她没什么意见，只是国见英拒绝了，她就没再说什么。
可是青井家好像不对这方面过敏吧？他们一家人的性格也很好，店铺也更适合养宠物啊。
“柚香……还是很在意这件事。”国见英回答她，“虽然她在那天哭过之后看着振作了起来，但我觉得，她最近时常懊恼。”
他知道的。柚香太善良了，她总会想，如果她能做的事再多一些就好了。她很想帮助自己身边的人，即使她的力量有限。譬如地震时，她会想如果能多拉出来几个人，再譬如之前外婆遭遇意外的时候，她会想，如果自己能够再坚强一些……
再比如那天，如果她能够救下来所有的小猫就好了。
为了避免她触景生情，青井家默契地没提收养小猫的事，而国见英也没有这样做，他选择帮助收容所那边找到更可靠的领养人。
对于令人畏惧的死亡，柚香感到懊恼。
小的时候，她想要做很好的国王，但随着长大她逐渐意识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是有限的。即使是只想要保持快乐，也无法是每时每刻。而她想要的，并不只有自己的快乐。她天然而纯粹地拥抱着这个世界，她知道世界上有险恶的事，丑陋的事，她有警惕的意识，也很聪明。而比起这些，最无法预防的是生离死别。
天灾、意外、先天性病因。
一味地沉浸在糟糕的情绪里是不妙的，柚香做到了好好开解自己，她甚至也在思索着，为了做到更多，为了能让自己更快乐，让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强，她应该去做什么，以及，她能够做到什么——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救世主」和「英雄」，至少她不是，她很难做到像故事里的他们那样「救人于水火之中」。
而在迷茫了几个月之后，在打开这本绘本，与小时候的自己相逢。在听到男朋友所说的话之后，困扰着柚香的迷雾终于就此散去了。
“阿英。”少女打破了沉默，语气从轻快变得坚定，“我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神奇的兽医多立德先生啊，他帮助了这样多的动物……如果她想像他那样帮助大家，也能够做到像他这样好吗？
“兽医应该要学解剖学吧。”国见英冷静地说道，“柚香，你不会害怕吗？而且……就算是成了兽医，也不是所有的动物都能被救治的。”
“嗯，我知道。”柚香点头，“其实我之前就查过资料了，只是最近这样的想法越发强烈。直到刚才那一刻，才就此确定下来。我想我能做到，阿英会支持我吗？”
少年笑了一声。
“当然。”他说，“恭喜你终于找到了你的「心之所向」。”
柚香从小就心灵手巧，很擅长做精细的事情，肯定能用得惯手术刀。
——就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刻，柚香决定好了自己想要去的前方。
这是很普通的日常中的一段碎片，却也是构成当下的重要的部分。将旧书晒了一个小时然后收回来的时候，国见英想，也许下次打开这个旧箱子时，柚香已经成为青井医生了。
时间悄然溜走，夏天、秋天、冬天，季节在不断推移。
及川彻毕业后，青城在2013年的IH大赛上并没有取得多么耀眼的成绩，有关青城似乎「无法走出三年级离开的阴影」的传言甚嚣尘上。
然而在队长矢巾秀的带领下，在接下来的春高预选赛上，青城一路高歌猛进，重回四强之位，并在准决赛中击败了白鸟泽，打入了决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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