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溪音介绍说:“娘娘,这叫五色拌饭,是由青色的菠菜、黄色的玉米粒、橘色的胡萝卜丝、黑色的海苔和褐色的五花肉组成,因此叫五色拌饭。”
其实不仅是五种颜色,若是算上米饭和拌饭酱的颜色,得叫七色拌饭。
宣妃“呀”了一声:“名字真好听。”
她用筷子把饭拌均匀,让每一粒米饭和拌饭酱均匀地粘在蔬菜、五花肉上,溏心蛋也戳破了,拌在米饭中,成了名副其实的拌饭。
吃的时候用勺子,一大勺子琳琅满目的拌饭送入口中,各种食材的香味争相溢出,叫人满足地闭起双眼享受。
拌饭中虽然有五花肉和拌饭酱,但蔬菜也不少,着实不算油腻的食物,反而很清新解腻,拌饭酱有微微的酸味,跟泡菜似的,很是解腻,五花肉被捣烂和米饭混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油腻,只余满口的肉香。
因此,宣妃吃得下,还吃得很香,一勺一勺的拌饭送入口中,把朱明哲都看馋了。
和相比五色拌饭,他手中的凉面显得有些素了。
他的目光不住往宣妃那边瞧,等着贤惠的宣妃给他盛饭。
宣妃也瞧出了朱明哲的心思,要是以前,她肯定主动帮朱明哲盛饭了,可一想到以前和皇上一起吃饭时,这个男人只顾着自己的口味,全然不顾她的饮食喜好,就有些生气。
虽说这样的情况她自己的过错更多,但人总不能生自己的气,便只能生男人的气。
故而,宣妃不用声色用着自己的拌饭,就是不让一让朱明哲自己手里的饭。
眼看一碗美味的拌饭见了底,朱明哲死心般收回目光,一脸幽怨。
【朕贤惠的宣妃去哪了?怎么变成一位要被照顾的公主了?】
宣妃浑然不觉,把最后一勺拌饭送进口中,扬起头眉飞色舞道:“皇上,臣妾用完了,赵司膳的厨艺果然不错。”
所谓笑容会传染,朱明哲也哈哈一笑,脸上的幽怨荡然无存:“朕觉得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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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赵溪音回到司膳司,徐棠就迎了上来,神情有些担忧。
“溪音,你什么时候得罪贵妃了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赵溪音心说说不定她还真得罪贵妃了,帮宣妃,可不就是得罪贵妃吗?
“怎么了?”
徐棠说:“你去长春宫侍膳时,贵妃身边的宫女来过,说让你明日一早去趟承乾宫,那宫女的语气做派很不好,我瞧着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赵溪音拉着徐棠往里走,边走边问:“小棠,你知道贵妃什么家世吗?”
贵妃的家世显赫,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徐棠自然也知道:“贵妃的父亲曾带兵抵御边境之乱,被皇上封为一等柱国将军,家中兄弟也都陆续委以重任。”
柱国将军现已年长,不再领兵打仗,但余威仍在,很得皇上敬重。
这样的家世莫说宣妃惹不起,连皇后都被稳稳压上一头,再加上皇后身子常年不好,心力交瘁地操持宫务,身子每况愈下。
贵妃在宫中独大,盯着中宫宝座盯得牢牢的,连太子之位都敢觊觎,就等着哪日自己坐上凤座,亲儿子庆王就有成为太子的可能。
赵溪音说:“那我可能还真遇到麻烦了。”
徐棠反握住赵溪音的手:“你如今是六品女官,贵妃再厉害不能随意处置女官,放心吧,咱们司膳司的姐妹都跟你站在一起。”
听听这话说得多让人暖心,徐棠也成长了,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典膳女官了,赵溪音一想起从前两人还是小御厨时,动不动就气得跳脚的徐棠,一下子就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赵溪音笑着摆摆手:“感动的。”
徐棠虎着脸:“我才不信!”
不过看赵溪音还能开玩笑,想来也没有太担心明日的处境。
第二日一早,赵溪音出发去承乾宫。
相比于长春宫的简单清雅,承乾宫可以说是奢华无比,处处透着精致和贵重,和宣妃一样,承乾宫也只有贵妃一人住着。
赵溪音被带进正殿时,贵妃穿着华丽的丝绸寝衣,还未束发,长发披在肩上,显得慵懒华贵,她还在用早膳,膳食都是自己宫中的小厨房做的,琳琅满目上了一桌子。
面对一整桌的膳食,贵妃进得并不香,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筷子,就是不肯夹菜吃,面前却只放着一盏牛乳燕窝,吃一口,半天才下咽。
赵溪音福身行了个官礼:“请贵妃娘娘安,不知娘娘唤微臣来,有何事吩咐?”
她还是头一回在嫔妃面前自称微臣,意在暗示贵妃,她是皇上钦点的女官,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可打可骂的宫人。
贵妃果然收起几分玩味,心中有了些忌惮:“宣妃的膳食,都是你做的?”
“是。”赵溪音如实答,“倒也不是一日三顿连着送膳,一日能送个一到两次。”
“一日一餐就能让宣妃面色红润,精神头十足?”
赵溪音对答如流:“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饮馔一途,本就对人体大有裨益。”
贵妃直言见山:“你把宣妃养的红光满面,却让她抢了本宫的宠爱,本宫不开心了,想寻你的麻烦。”
赵溪音还是头一回见这么直球的人:“宣妃她志不在此,或许宠爱对她来说,还不如一碗拌饭吃得开心。”
“瞎说。”
贵妃下意识不相信,宫中的嫔妃怎么可能不在意宠爱?只在乎一日三餐?除非人傻了。
赵溪音说得有理有据:“贵妃想想文才人、丽美人,再不济想想鲁婕妤和玉嫔。”
文才人和丽美人也就罢了,鲁婕妤以前可是最在意皇上宠爱的,自从赵溪音给她侍膳后,确实变得佛系许多,整日跟个世外高人一样,对皇上也淡了,皇上反而更吃她那套。
还有玉嫔,从前也是和嫔妃掐得火热,自从被禁足,也开始黏着鲁婕妤吃吃喝喝,解禁足后也不爱出门闲逛了,整日拉着鲁婕妤谈论什么菜式好吃,宫里人都知道她变了性子。
这些人好像性子都变了。
贵妃想到这儿,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你给她们下了什么迷魂药?”
赵溪音哭笑不得:“微臣不敢,或许是她们体会到了比争宠更加有意思的事情。”
贵妃嗤笑一声:“你是指你们司膳司的膳食?竟敢这样大言不惭。”
“是不是大言不惭,贵妃也尝一尝不就知道了?”赵溪音的话牵着贵妃走,让她根本没机会训导什么“宫规”。
贵妃轻蔑地笑了一声:“你瞧本宫这一桌子精致的膳食,你们司膳司做得好出来吗?”
赵溪音看到了,的确是样样精致。
好比边上这盘绿豆芽,看似简单的炒绿豆芽,实则暗藏玄机,每根牙签粗细的绿豆芽中间都塞满了肉馅,这得多少功夫才能做这么精细的膳食?
她以前见孟御厨做过一次,要把绿豆芽用牙签掏支中空,而后再把极为细腻的肉馅塞进去,塞得力道不够,肉绿豆芽中的肉馅不够饱满,塞得力道过大,绿豆芽轻易被撑破,极为耗费功夫,实则味道一般,吃得就是这份精致。
可菜肴吃得不就是味道吗?精致耗神的菜肴做来有什么用?又没人喜欢吃,贵妃桌上这盘不也一筷子都没动吗?
她如实说:“肉馅绿豆芽,司膳司确实不做这样精致的膳食。”
司膳司的风格和眼前迥然不同,司膳司更加注重味道,卖相和精致度反倒不是第一位。
贵妃得意了:“这肉馅儿绿豆芽只是本宫这里最平常的一道菜,光是一顿早膳,小厨房得从子时开始忙活,你们司膳司再修行八百年也比不了。”
她身边的宫女接着说:“饶是这样,主子也吃不了几口,咱们娘娘是仙女,仙女都喝仙露的。”
这话让贵妃越发得意,大概真以为自己是仙女了。
赵溪音简直槽多无口,一顿膳食费心巴力地做好,耗费多少食材和人力,却一口不动,如此浪费粮食和人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贵妃确实瘦,打扮得确实仙气飘飘,恐怕也是因为宫女时常这样夸赞,让她不自觉养成的审美风格,引以不好好吃饭、喝仙露为豪。
赵溪音不敢苟同,却也无意争辩:“司膳司的确不是这样的风格。”
贵妃得意了一番,转而又想起宣妃的事:“好了,你也见识到本宫小厨房的实力了,接下来说说怎么惩治你。”
赵溪音暗自叹了口气,给宣妃做饭就算犯错,这贵妃还真是跋扈,她抢先说:“就罚微臣给贵妃娘娘做顿膳食吧。”
贵妃轻蔑地笑了声:“你觉得本宫会用你做的膳食?”
“若不能叫娘娘满意,微臣甘愿数罪并罚。”
这句话贵妃很满意:“好,就这么办。”
赵溪音告退,刚走出承乾宫的宫门,徐棠、凉依、孙宜等人就迎了上来。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她诧异地问。
见赵溪音毫发无伤地走出来,众厨娘才松了一口气。
“等你啊。”徐棠说,“凉依不放心,好些厨娘听说你被贵妃不怀好意叫去,都不放心你,在司膳司等得不安稳,我干脆带她们来这里等。”
赵溪音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在承乾宫的确有那么点孤军奋战的感觉,现在被厨娘们簇拥在中间,又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很踏实。
她轻轻拍了拍凉依的肩膀,尽可能伸长胳膊揽了下在场的厨娘,笑说:“我这不什么事都没有嘛。”
一群厨娘慢慢朝司膳司的方向走去,徐棠问:“贵妃怎么说?”
赵溪音把在承乾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
徐棠听完就跳脚:“贵妃那么看不上司膳司,还要给她做膳食?”
得,昨天还说她稳重了呢,夸早了。
孙宜却说:“可眼下的情况,给贵妃做膳食才能避免惩罚,这已经是上上之计了。”
赵溪音同意,她的确是和贵妃周旋一番,让贵妃得意了、满意了,心里气消了大半,才勉强得来这个结果。
徐棠嘟囔:“也是,以贵妃的地位,谁敢得罪啊,就是委屈溪音了。”
孙宜有些担忧地问:“赵御厨打算给贵妃做什么膳食?既然承乾宫小厨房的膳食那般精致,贵妃都吃得不热络,咱们要做什么,才能让贵妃满意啊?”
凉依可能是个“音吹”:“承乾宫小厨房做的菜能和师父比?师父随便做道什么都能让贵妃长见识。”
这吹捧的语气,引得一众人笑起来。
徐棠还有些气:“我就是不服气,贵妃这么贬低咱们,却还要给她做膳食。”
赵溪音安抚性地捏了捏徐棠的手,狡黠地笑了笑,低声说:“那就给她做道‘黑暗料理’,出出你们心里的气。”
众人又好奇又期待,个个跟小狐狸似的眼中闪着精光:“什么?”
赵溪音不答反问:“春日里我在瓦罐中腌制的酸笋,有三四个月了,可以启封了吧?”
第67章 螺蛳粉
赵溪音在承乾宫里观察了, 贵妃膳桌上的膳食各种各样,甜的、咸的、酸的、辣的,没有一样是她爱吃的。
她推测, 普通的食物贵妃可能吃腻了,得来点新鲜刺激的。
再加上贵妃跋扈霸道,瞧不上司膳司,惹得厨娘们心中有气, 总得小小惩治一下。
于是, 腌制好的酸笋被寻了出来。
酸笋都腌好了, 螺蛳粉还会远吗?
腌制酸笋的瓦罐启封那一刻,整个司膳司的厨娘都叫起来:“什么东西?味道这么冲?”
原本还以为是哪位厨娘腌制的东西坏掉了, 再一看是赵溪音在捣鼓,便都捂着鼻子围上来。
“这、这是笋?怎么这个味道?是不是坏了啊?”
“我记得,这就是春日里和秘制豆瓣酱、辣椒酱一起腌下的,豆瓣酱辣椒酱早就启封了,就剩这坛笋,可能被赵御厨遗忘了。”
“那这还能吃吗?”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冲鼻子的味道,其实有点上头?”
不知是谁说的, 一句话把大伙儿说沉默了,细问,别说,酸臭的味道之下, 还真让人越闻越上头, 有种臭臭的香。
赵溪音看众人狐疑的神情, 不禁笑起来:“这东西就是臭着吃的,不过它不是主料, 是配料,主料是石螺。”
这么臭还不是主料?
石螺大家伙都知道,螺肉本身其实也有些臭臭的,在宫里一般的做法是加辣爆炒,以掩盖螺肉本身的腥臭,即便这样,吃起来也有些上头的臭。
螺肉和臭笋做一锅,这是臭上加臭啊。
赵御厨真狠,给贵妃做这个,论整人,还得是赵御厨。
只是贵妃一向以仙女自称,又极为挑食,会吃这种滂臭的食物吗?
那边杂役按照赵溪音的吩咐,已经处理好些石螺了,铁钳剪去尾巴,刚才加了盐巴的清水中好一番清洗,吃得就是一个干干净净。
赵溪音把带壳的石螺先炒后煮,大锅中的石螺和各种香料,随着汩汩沸腾的高汤上下起伏,逐渐弥散出令人上头的香臭味。
汤汁是灵魂,这种味道仿佛有独特的魅力,引得每个厨娘都伸长脖子去嗅,而后忍不住吞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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