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梨小琮肯定会满脸羞红,现如今她倒是比秦无一更没皮没脸,她顺势往后一躺,靠在他平日躺的靠枕上,“来吧。”
梨小琮不扭捏,秦无一的耳朵根反倒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还要佯装镇定,“你还别说,我总觉得你这样躺着似曾相识。”
玩笑开够了,梨小琮伸出手想要接过酒杯,秦无一立刻端起酒杯,伺候女王陛下喝下一小口酒。
“怎么样?”
梨小琮得意洋洋,“好酒。”
“请问梨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吗?”
梨小琮本来也没想刁难秦无一,可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秦无一自觉地走到门边对着门外的小二耳语了几句。
小二心惊胆战地看着秦无一还是头一遭给女子安排吃食,好奇地往里屋张望,秦无一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准备?”
小二吓得赶紧低头逃走。
秦无一关上门,梨小琮这才问道,“你想不想得到回灵草?”
“当然想。”
梨小琮继续说道,“瑶池宴会上那株回灵草被若无非带回了玄冰门。我能带你去偷。”
“你?就凭你?”秦无一说道,“你以为我自从那次以后真的没有打听过回灵草的踪迹吗?我当然知道它在玄冰门,只是……”
梨小琮问道,“你怕了?”
“我怕?我怕。”秦无一面露苦涩,“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谣传中玄冰门的藏灵阁守卫有多可怕。”
梨小琮大笑。
秦无一说道,“你笑吧,你根本就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可怕。”
梨小琮说道,“我自然是不知道,不过我能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回灵草不在藏灵阁中。”
“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上只有我能偷回灵草。”
此时小二敲门,秦无一亲自去端来酒菜,殷勤地将菜端上桌。
他腼腆地挠了挠头,对梨小琮说道,“见谅,这琼华楼是妖怪找乐子的地方,可能吃的就差了一点意思。你看看合不合胃口,看你饿成这样,先吃点东西再说也不迟。”
梨小琮自顾自倒酒,“你还是老样子。”
那时也是如此。梨小琮还未开口,秦无一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地早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什么老样子?”
梨小琮不答,反问,“你可知当年药王为何让你在回灵草开花之际便要偷了去?”
“这我倒是没问,可能在瑶池偷更容易些。”
梨小琮摇头,“那日聚集这么多名门正派,你倒是说说看哪里容易得手?”
“你既然问我,想必你已经知道答案。”
“回灵草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花粉有剧毒,只有在开花的刹那毒粉没有进入根茎直接取下,取花之人才可保平安。如今在玄冰门存放几百年,从根茎到树叶花朵都有剧毒,谁敢去偷?既然谁都不敢偷,为何要将它大费周章地放在藏灵阁内?”
秦无一问道,“谁都不敢偷,你为何敢?”
梨小琮不知该如何解释,直接拿起烤羊排上横着的一把匕首划开自己手心,殷红的血液汩汩地流了出来。秦无一掏出手帕压住她的手掌,“你干什么?”
这女孩漂亮是漂亮,就是行事也太乖张了些。
“别动。”梨小琮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十里百枯草倾泻而下统统倒在伤口处,又火上浇油般淋上一瓢腐蚀粉,殷红的鲜血立刻变成恐怖狰狞的黑色。
很疼。梨小琮咬着牙,她的百鸟朝凤之毒的确能化解任何毒药,但是疼是不可避免的。
秦无一暴跳如雷,“你这个疯女人干什么!来人,快去蓑笠铺找单眼过来。”
“你先别急。我死不了。”梨小琮压根不在意,一会功夫,伤口处的黑色慢慢被不断涌出的鲜红色吞噬,最后消失殆尽。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百毒不侵?”
梨小琮说道,“我就这体质,天生的。”
“真的?”秦无一少说也在魔道混了几百年,他可从未见过梨小琮这般奇异的体质。
“现在你肯和我合作了吧。”
“帮我偷出来你能得到什么?”
“我?”梨小琮摇摇头,扯谎道,“我就想要离开玄冰门。”
“你少来!你堂堂玄冰门弟子想要离开玄冰门,能用的办法千千万,何必用这种最令人不齿的?你是不是当我傻子?”
梨小琮笑道,“堂堂魔道太子爷,我岂敢把你当傻子?”
“梨小琮我对你也是有所耳闻,坊间传闻你为了那个少掌门自愿加入玄冰门,你怎么可能为了我做出背叛师门的事?”
梨小琮笑意隐去,露出一副淡淡的邪魅,“为何不可?以前很爱,现在不爱了,不可以吗?我就是想要做一件让玄冰门颜面扫地的事情再离开。”
“这么说来你是在利用我?”
“一句话,你加入吗?”
秦无一没有立马松口,“你先说说计划。”
第26章 、一切依计行事
梨小琮这几日一直待在鬼市与秦无一密谋这件大逆不道的事,早就把穆尘抛之脑后,而穆尘大概也不知在哪逍遥,没联系她。
梨小琮喜欢这种他不在身边监视自己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想喝酒喝酒,想吃饭吃饭,只是手腕上的契约时不时地露出淡淡的粉色,时刻提醒着她切勿失约。她看着就烦躁,索性拿白布绑在手腕内侧。
经过两日密谋,秦无一发现梨小琮提出诸多他尚未想到的细节,对他俩要做的这件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与胆怯,甚至在她熠熠闪光的眼睛里瞧出了几分兴奋,他终于对梨小琮想要帮他偷取回灵草深信无比。
两人商量得差不多,梨小琮忽然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偷回灵草?”
秦无一一愣。
梨小琮忙摆手,“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好奇而已。”
这个问题困扰梨小琮多时,那时秦无一还未坐上魔尊之位就想偷回灵草,之后坐上魔尊之位他还是恋恋不忘这株草药,究竟是何样的事能困扰洒脱自由的秦无一这么多年?
秦无一倒了一杯酒,“也不是什么秘密,是因为我父王。”
老魔尊?
梨小琮的记忆在翻滚,可她记忆中似乎对老魔尊没什么印象,她堕入魔道时只记得秦无一这一个魔尊,她愈发好奇,“回灵草乃是圣草,是那些名门正派誓死要守卫的东西,他怎么会让你去偷?”
秦无一说道,“不是他让我偷的。”
“那你是想为了讨他欢心?”梨小琮脑海中瞬间脑补出八百出大戏,“你是不是有弟弟要谋夺太子之位,你为了巩固自己地位所以要偷圣草?”
秦无一一口白酒喷了出来,呛得口中热辣滚烫,喉咙口不上不下,手指在梨小琮鼻梁上狠狠一刮,“亏你想得出来。”
“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魔尊三妻四妾,有许多子嗣,导致九子夺嫡,搞得魔道妖怨沸腾。”
“我父王从一而终,”秦无一陷入沉思,“从来只有我娘一位妻子,自打我娘过世后他也没有正眼瞧过其他女人。”
“那……”
秦无一赶紧制止,“你打住。我娘生我的时候父王就没完没了的唠叨说我娘受难遭罪,所以我娘只有我一个儿子,不存在啥九子。”
“只是我父王身为魔道魔尊,练的是百鸟朝凤。”
百鸟朝凤?
秦无一并未察觉梨小琮脸色变化,继续说道,“你这么年轻大概是不知道这剑谱。”
梨小琮道,“的确不太了解。”
“百鸟朝凤若是能练成,自然是威力巨大,但练成的同时,对人的伤害也极其之大。每每施展剑术,它会将天地之间的阴与毒融会贯通回流进练剑人体内。”
梨小琮喃喃自语,像是问秦无一,又像是在问自己,“这么阴毒的剑谱为什么会有人想要练?”
秦无一说道,“因为练的人心中都有执念。”
梨小琮从未想过秦无一会回答她,她怔怔地望着他,他眼里满是落寞,道出自己的故事,“我父王出生时魔道不太平,那些名门正派都想灭了魔道,他为了守住江山在很小的时候就练百鸟朝凤,现如今毒已入肺腑。其实我能理解他,他是为了守护他的子民,这是他的责任。”
“老魔王真是令人敬佩。只有这样的执念才配练百鸟朝凤。”梨小琮抿了一口酒,“原来你是想偷草来救你父王。看你平时吊儿郎当的,原来还是个孝顺的好大儿。”
难怪那时秦无一每次提起回灵草都无比唏嘘,坐上魔尊之位之后还是想要得到这株圣草。
“你父王如今如何?”
“他已经走火入魔,时而清醒时而犯病,只能被我关在天山。这件事我对外保密,只说我父王在外云游,若是传出去的话……”
从那一世的经历来看,秦无一最终是没有护住他父王,所以才导致日后他性格如此暴虐,魔道民不聊生。
“放心,我口风很紧的。”
秦无一作揖,“你什么时候离开绵山?这几日我带你四处逛逛?”
有这么个能让她白吃白喝的太子爷,她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但她与穆尘约定的日子快到了,得先回去勉强应付一下。
一只鼠妖闯了进来,“太子爷不好了不好了。”
梨小琮一眼便认出是单眼身旁跟着的小厮,秦无一被他这么没头没脑地叫唤了一句,“什么就不好了?”
小鼠妖瞧了一眼梨小琮,吃不准该不该开口。
秦无一呵斥,“你倒是说话啊,这里没外人。”
鼠妖道,“掌柜的说魔尊……魔尊……逃出天山了。”
“什么!”秦无一惊出一脑门的汗,“你们都干什么吃的,怎么让父王逃出来的。梨小琮,我……”
“你快去吧,找到魔尊要紧。我们的事你记在心上,一切按计划行事。”
“小琮,我承诺你的事我肯定办到,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按时来玄冰门。”
秦无一走后,梨小琮乐得逍遥。
她手握酒杯推开窗,天已经全黑下来,酒的燥热烘得她双颊通红,凉风窜了进来轻抚她面容吹得她头晕呼呼,她仰头看向天,星海泱泱犹如皓海,明亮皎洁如同明镜。
她又喝了一杯,五指伸出窗外,温柔软绵的凉风划过指缝,轻拍略带酒气的脸颊。
“绵山的酒真香啊,真不想回玄冰门。何时我才能像今日这般无拘无束游走在广阔的天地之间。”
掐指一算她已经做了穆尘女官一月有余,此番回玄冰门就要参加女官考核。
“唉……”梨小琮长叹一声,轻松的日子过得真快啊,“原来回灵草能解百鸟朝凤的毒。”
梨小琮啧了一声,对秦无一内心涌起内疚,但她很快又压抑住内心的挣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楼下的鬼市里的山妖收摊准备回去歇息,石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或许离开玄冰门以后或许我能在鬼市这开一家店铺,过过小日子赚点灵石买酒喝了此残生也不错。”
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梨小琮不禁想起那一世,此刻的她正在干什么?梨小琮自言自语道,“哦对,那时的我通过了身为穆尘女官的第一次考核。三界之内有这么多美好的事情,我却只想要通过那个该死的考核,真是愚蠢至极。”
那一世这个时候通过考核的梨小琮开心死了,一蹦三尺高,或许是高兴疯过了头,她决定奖励自己。她无意间得知玄冰山下有个药材商队赶集到此处,偷摸下山给穆尘寻摸草药,回来时候还被穆尘发现,责罚了一顿。
“为了个男人挨罚受冻,”梨小琮又喝下一杯酒,自嘲道,“穆尘穆尘,我上辈子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就只知道穆尘?”
一仰脖子又是一杯,她抄起酒壶摇晃了半天倒不出一滴酒。
“小二,再来壶酒。”
“咦?怎么我好像看见穆尘了?”
梨小琮眯缝着眼睛厌恶地瞧了一眼眼前的穆尘,“我是真不乐意见到你,一见到你就想起那些不快乐的日子。”
“如果我能选择的话,我宁可留在这里给单眼打下手,我也不愿做你的女官。”
“诶,你怎么拉我,我不走!你放我下来,你这个杀千刀的。”
“每次见你我这儿都会很疼,穆尘,你知不知道破寒剑扎得我好疼好疼。”梨小琮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怎么哭了?放屁,我没哭,我肯定没有哭。”
“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醒了?”
“昂……醒了。海蓝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梨小琮脑袋像是被劈开似地,从被褥中爬起来,“头好疼。”
“海蓝儿出去玩了。”
梨小琮床边站着一个人影,阴影之下全然看不清面容,她吓了一跳,瞬间就不困了,“哦,少掌门怎么不出去?”
“该办的事我已经办完。”
目色冷峻,声音低沉,不知又是谁得罪了他。反正不是我。梨小琮想。但她还是心虚地避开穆尘的目光,可穆尘的目光则牢牢地黏在她脸上。
“不知师妹的事情办得如何?”
梨小琮还来不及思考她的心为何越来越心虚,干咳几声,“多谢少掌门关心,我的事也差不多办完了。”
穆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如此甚好。来喝点水。”
梨小琮接过水,一双眼珠贼溜溜地抬头观察穆尘的表情,或许是屋内没开窗,穆尘的脸色也看起来晦暗不明,就连屋内的气氛也异常压抑。
水不敢喝,眼睛也不敢对视。
“不喝吗?我以为宿醉之人大都口渴燥热。”
“是吗?我不喜欢喝酒,不大了解。”
以前梨小琮爱慕穆尘,恨不能将他捧在手心,若是遇到事情,穆尘甚至都不用过问,她就将内心所想完全对他坦诚,可如今她面对他只有虚假的笑容和蒙混过关的讨好,穆尘在她口中找不到一句真心。
大概是梨小琮敷衍得太过分,穆尘听完她这话之后脸色越发阴沉。
“少掌门有事可以去忙,我准备起床洗漱。”
穆尘对梨小琮的逐客令充耳不闻,冷冷地站在床边,根本没打算出去,语气冷飕飕,“已过晌午,想必你也饿了。”
梨小琮这才看见桌上放着一堆早点。
我不想吃东西,我就想你离开。
可穆尘听不见她的心声,自顾自地坐在桌前,梨小琮难以置信,甚至怀疑穆尘是不是吃错她配制的丹药才会这么反常,但穆尘像是打定主意今日要与她一起用膳。
她长叹一声,拖拖拉拉地起床洗漱。
穆尘似乎极有耐心,安安静静地坐在,梨小琮朝他尴尬讨好地笑了笑,穆尘拿起筷子,“用膳吧。”
气氛极其安静压抑,好像有一座大山压在梨小琮的头顶,又好像头顶之上悬着一把大刀,而举刀之人正一言不发夹一块桂花糕品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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