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球，怪人快攻被拦了下来。排球反弹到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四周寂静无声。乌野还是输了。
刚才那一球，不是因为失误而丢的。没有任何可以责怪他人的理由。
要怪影山吗？怪他不该把球传给日向。但在比赛进行到第三局，怪人快攻是打破僵持局面的最优解。连乌养教练都说不出，那个时机不应该快攻的话。
要怪日向吗？没有怪人快攻的乌野甚至可能坚持不到第三局。而无论什么进攻方式都不是完美的，只要存在就必会被人抓住漏洞。
那应该怪大地、田中、西谷，还是自己？明明所有人都尽了最大努力，充分发挥出自己的技术经验，却还是输了。
只是缺少让一年级成长的时间，只是因为技不如人。
菅原孝支垂下了眼眸。浑浑噩噩地跟着大地整队，向观众席致谢。
接下来要干什么？
接下来就是走出体育馆，列队坐上回校的大巴了吧。
然而他却听见有人在观众席上喊他。
学妹的眼泪在脸上划出一道明亮的痕迹。但你像是没意识到自己的泪水般，撑着栏杆叫着自己的名字。
像是瞬间被击中般，眼泪滚落下来。他有点失措地抬起手掌想要接住那滴泪水。
室外依然阳光明媚，只有6月初的仙台体育馆内，下雨了。
[3]
仙台排球馆门口，你拽着菅原前辈的衣角哭得抽抽搭搭。明明眼泪已经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却还是倔强地牵着那片并不柔软的布料，眼睛还睁着大大的，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小狗永远是笑嘻嘻的，他从没见过你哭的时候。
菅原孝支用指背拭去了那滴泪水。他的表情缓和下来，带出一个清浅的笑。“不是来安慰我的吗？怎么自己哭起来了。”
不是这样的。
你想这么反驳道。可是一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正是因为如此清楚地意识到前辈并不需要人安慰，任何事后宽慰的言语都不如赛场上补救那一球。输了就是输了，无可辩驳。
你只是在看台上旁观，就因为乌野的落败而哭泣。而进入过赛场，真正体会到最后那绝望两分的前辈，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慢慢止住了哭声，眼尾泛出因为激动涌上来的晕红。你才察觉自己竟然让前辈反过来安慰你，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松开了那片被柔ꔷ令地不成样子的衣角。
“我只是，很替你惋惜。”
如果今天是一个雨天，你还可以掩耳盗铃说那些眼泪是把你浇透的雨水。可惜今天仙台体育馆外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比赛失礼的阴霾不适合在这个天气长久留存。
前辈会觉得你太矫情了吗？
你不安地绕起了手指。
菅原孝支将手抬了起来，绕到背后拥住了你。这个角度的你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在你的头顶轻轻叹了口气，剩下那点茱莉蔻的玫瑰味淡淡飘入鼻腔。
“谢谢你噢。”他温柔地说道。
拥抱一触即分，你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水，对着差点落泪的前辈露出一个笑容。
“前辈，我是不会告白的。”
“诶？”想不到你为什么提起这个。银灰发少年的眉毛翘了起来，他有些吃惊地张开了嘴，眼睛却像听到了什么好消息般的亮了起来。
“我是不擅长忍耐的人。想吃苹果酸奶的话，下一秒就会做出出门的决定。看书必须一口气看完，为此熬夜也没有关系。喜欢也是，如果喜欢了一个人的话马上就想在一起。”
尽管只是复述了一遍跟莉莉说过的话，你却说得很认真。
“尽管现在还不能说完全不失落，但是想到乌野进入春高的样子，那么不马上告白也可以。”
“所以，要再摸摸我的头吗？”
话音刚落，你低下头摇了摇脑袋，示意他把手放上来。
因为视角的关系，你低着头的时候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头顶，更像一只小动物了。尽管看不到那双圆溜溜的杏眼有点可惜，菅原孝支还是感觉被治愈到了。
刚才的话和动作，就像小狗对着人翻肚皮的样子。
【你要摸摸我吗？】善解人意的好心小狗在路边捡到了一只破碎的人，于是这样撒娇道。
看到他好半天没说话，你疑惑地抬起头，歪了下脑袋。却看见菅原前辈满脸通红地捂着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半是感叹半是夸奖的话。
“好吧，那要先从牵手开始吗？”
菅原前辈把手伸了过来。你注意到他今天戴了那条手链，银色闪烁在他的手腕上，更衬得他指节修长。
“噢。”
你乖乖把手搭了上去。
第6章 菅原前辈的气味与北极星
[0]
菅原孝支在窗口一转头，正好看见你在和学校高高的围墙奋战。
从乌野高三教室窗外往下望去，刚好可以看见部分墙外的风景。菅原孝支习惯性地往下一望，就看见了那只淡粉色的双肩包，和企图爬进学校的你。
不可以翻啊！很危险的！
他大惊失色。
[1]
周六是高三生统一做毕业辅导的时间，一年级是不需要来学校的。
现在已经错过了乌野开门的时间，如果想拿回落在学校的作业，最快的方式就是翻墙。
从这个视角观察落地点，比你预想的要高不少。你调整了一下姿势，换成了更方便跳跃的蹲姿。
“诶？”
你看见了菅原前辈有点慌乱的眼神。
排球部的训练量很大，菅原前辈虽然不像日向同学那样有超出常人的体力，但也超过了绝大部分同学。
他是直接从高三教学楼跑下来的，连呼吸都没有加重多少。这种程度的剧烈运动比起晨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是现在银灰发少年的额头上却出了一层薄汗。好像，大概，是被你吓的。
你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宫城县的杜鹃花到了6月仍然盛放着。红艳艳的颜色像是在灼烧着整片花圃。
大家的高中三年里也会有这样美丽夺目的时刻吗？
你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因为你毫无自觉的姿势，站在墙下的人已经开始呼唤你了。
“你在上面做什么呢？”
菅原孝支见你还没下来，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才用非常温柔的语气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语气还是那个语气，你却感觉到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菅原前辈好像生气了。
[2]
学妹的脚踝非常纤细，看上去可以被人一手握住的样子。只是比起外表，更让人担心要是直接跳下来，脚踝能不能支撑得住落地那股冲力。
你蹲在墙上准备往下跳的样子，有点像是第一次被抱上书桌，就不管不顾往下跳的小动物，毫无半点危机意识。
就算是听到了他这么说，你也只是用那双漂亮的、有栗子般颜色的大眼睛望着他，好像完全听不懂话中隐含的训斥一般。
如果不是看到你心虚地挪开了目光，然后又重新理直气壮地望回来。他恐怕真的会以为你是个看不懂眼色的家伙。
嗯，现在也很像犯错之后飞机耳的心虚小狗。
你打量了一下落点的距离，扶着墙头就准备起跳。因为血液流向腿部的关系，小腿开始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红。
但菅原孝支却没有如你所想让出这段距离，而是往前踏了一步。
“菅原前辈？”
“跳吧，我接着你。”
他这样说道。
信任是非常困难的。
像是菅原前辈看怪人快攻时曾说出的评价。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日向那样，在比赛时闭上双眼，把扣球的希望全部交给影山的。所以怪人快攻才会成为乌野的一大利器。
6月的气流吹了过来。菅原前辈的发丝可爱地向外翘着，只有额前略长的刘海和呆毛轻微摇了摇。
这双眼睛是和你相似的浅棕，却比你又多带了一点坚定又平和的茶色。
视力突然变好了，隔着这样一段距离，你发现菅原前辈的瞳孔不明显的扩散了一圈。
前辈是在紧张吗？
你闭上了眼。
[3]
双手的温度隔着薄薄一层白衬衫传到了背部。你被迫紧贴在菅原孝支的胸口。
他的心跳从接住你时，就开始猛烈跳动。
菅原孝支的手僵硬地抵在你的后背上。
靠得太近了，和仙台体育馆那天一触即离的拥抱不同，为了防止你摔倒在地上，他的手臂带了不小的力气搂住你。
怀里让人无法忽视的轻浅呼吸，是和日向影山他们不同的，女孩子的身体。
会传到你的耳边吗？
他勉强抑制住了开始胡思乱想的大脑，跟你拉开了点距离。三年级的乌野二传稳稳地把你放到了地上。
[4]
耳边的声音和你自己的心跳重叠在了一起。
要、要不找别的话题吧。
“前辈。”你小声说道。“你身上好香。”
因为距离太近，菅原孝支身上淡淡的香味自然而然的进入了你的鼻腔。不知道是洗衣液的味道还是沐浴露的香气，总之是很好闻的味道。
你忍不住像小狗似的在前辈胸口闻了闻。
他把你放了下来。
距离拉远后，菅原前辈的气味就消失了。只有花圃中青草和杜鹃花的涩味。
额头突然被重重敲了一下。
很痛，你捂着额头眼泪汪汪。
“别转移话题。”
“下次不许翻墙了。”
菅原孝支爽朗地用力揉了揉你的头发，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屈了起来，就是这两根手指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叩响了你的脑门。
不、不愧是前辈。
虽然是在笑，但是好可怕！
好像有点理解日向他们为什么会害怕惹菅原前辈生气了呢……
“前辈好凶啊。”你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说道。
菅原孝支轻轻捏了捏你脸颊两边的肉。因为没有用力，反而更像表达亲昵，“那这样呢？”
“还是凶。”你假装生气。但是身后跟着你的动作一跳一跳的粉色书包却暴露了你的心情。虽然只是同路去教学楼，但是你却开心地蹦蹦跳跳。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看着菅原前辈耳根上还没消退的薄红，他也不是没感觉的，对吧。
[5]
6月之后是什么呢？
是夏日祭，是十五夜。也是排球部为了春高努力的夏天。所有人的不甘心，只有春高可以洗刷。
你都明白。
同时你也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能陪他们走过这一段青春。你还是没有加入排球部以经理的身份参加这次合宿。
虽然有点遗憾，但菅原前辈却没来劝过你。
因为……你们是相同的心情。
正因为明白排球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才能理解你也有为之付出努力的梦想和爱好。
就像彼此互相的喜欢，是不需要说出口的默契。
组织合宿的枭谷排球联盟有大概五个高校的排球部在一起共同训练。
生活很充实，因为梦想聚在一起的这群人都很有趣。
只是有时候菅原孝支在吃饭时，也会咬着筷子出神。在这样的时刻，远在宫城的你，是否会寂寞呢？
-【天边冒出了北极星，想跟你一起看。】
-【合宿很成功，大家都在训练中进步，很快你就能见到乌野新的面貌了。】
手在键盘上删删减减，还是没有发出短信。
在能看见星空的夜晚。
奶茶吸管被你单手搅动，去追逐着杯底的珍珠。你站在窗前认真发着消息，玻璃外是深黑幕布上璀璨耀眼的星光。
【菅原前辈，看，北极星。】
点击发送。
与此同时，合宿的夜晚，菅原孝支握着手机靠在宿舍的门框上。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微翘的嘴角。
耳边是乌野众人打闹的声音。
日向和影山日常斗嘴，月岛在一边说着欠打的风凉话。二年级的缘下、木下和成田在旁边喝茶看戏。大地和旭偶尔加入一年级的聊天，西谷跟田中又在念叨着清水洁子的美丽。
大家都在一起。
-【看到了，很美啊。】
在这个能看见星空的夜晚，你们看向了同一颗星星。在不同的地方看到这样耀眼的景色，心情是否相同呢？
【前辈！春高加油！】
北极星的寓意是，坚定、执着与永远的守护。
这个无法同路的夏天，尽管只能靠着短信联络。尽管不在身边，这种想要支持他的心情都是存在的。
为了春高。
-为了春高。
春天什么时候到来呢？
夏天到春天的距离，作为与大地他们一起战斗的时间太短了。而作为升学考试的时间却差不多刚刚好，他很自信自己的学习进度。
只是当看到这颗北极星，他好像才想起一种酸涩又喜悦的心情，叫做思念。
在屏幕的那边，你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的近况。
【菅原前辈！我最近在学习烘焙！说不定等你们回来就可以吃到了！】
-【我在ins看到了，真厉害啊。】
你ins的新动态是一张哭丧着脸的自拍，旁边是被烤糊的蛋糕。虽然成果惨不忍睹，但是负责烘焙的人却很可爱。
照片上的你假装气哼哼地抓着搅拌蛋糕糊用的硅胶铲，眼睛却依然亮晶晶的带着笑意。明媚而灿烂，就像在远方闪烁着的星星。
【前辈是在嘲笑我吗？我以后一定会成功的！】你不禁露出一个笑容，手指快速在键盘上自然而然地撒起了娇。
-【好噢，我会期待的。ovo】
对面前辈发来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平时温柔又爽朗的语气加上这个表情之后，你不由自主想起了菅原前辈翘起的呆毛。还有总是揉乱你头发的，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温柔又修长。
怎么办，有点想见到前辈了。
“阿菅，还在跟学妹发消息吗？”泽村大地打趣道。
“嗯。”
已经到了睡觉时间，带着笑意合上了屏幕，菅原孝支的眼睛却一点点亮了起来。
第7章 吻头发
[0]
-【到了吗？】
你后退几步，确定眼前这座建筑，就是菅原前辈形容的那座红色电话亭，对比无误后才走了进去。
宫城县的季节更迭很快，虽然还没到落叶的时候，但你已经加了一层毛绒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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