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意,自然就不会对朝夕的欺瞒所失望,
只是朝夕这个行为,无形当中地让她在江谨这里的信誉度与好感度都降低了,
日后她和江谨说什么事情,恐怕江谨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相信她了。
江谨为人处事都有自己的原则,朝夕虽然冒充了他的救命恩人,
但她终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并把他带回了朝家,悉心照顾了一段时日,
是以江谨并没有把朝夕冒充了朝昭这件事说了出来,
而是再次同朝昭道了一回谢,
“若是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以向在下提。”
青年的声音温雅浅淡,像是水波荡漾里的月亮。
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的一个承诺,可远远比那些金银珠宝值多了。
少女并未推辞,而是冲江谨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需要你帮一个忙。”
她这么快就提出了要求,的确是出乎了江谨意料,
江谨沉静如水的目光从少女的身上划过:
“不知姑娘想要在下帮何忙?”
他尚未恢复身份倘若,这姑娘提出什么极为棘手的要求……
在江谨沉思的时候,少女已经率先落座,抬头冲正在看着自己的青年笑了一下:
“陪我下盘棋吧,一个人下总是有些无聊的。”
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而已。
倒是衬得他刚才的思虑格外小人了起来。
青年清绝的眉眼蕴含着几分无奈,
从之前听到的那阵琴声,他就该知道,这姑娘,随心所欲,并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江谨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里映着温润的光,唇角微微扬起,自然地流淌出了几分笑意,
“乐意至极。”
棋子被打乱,朝昭执起了棋子,
冷白的指尖衬着棋子,犹如精雕玉砌出来的一般。
少女乌黑的眼眸流光皎洁,嫣红的唇瓣不紧不慢地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希望你能够在我手里撑过一局。”
江谨拿起了黑子,听到这句话不免失笑,
他的棋艺虽说不上惊艳绝伦,可也是师从棋圣,在京数一数二的存在,
久未逢敌,江谨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听到类似于这样的话是在什么时候了。
其他人说这话的时候,可能会被人认为是轻狂傲慢,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少女胸有成竹,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并不会让人觉得狂妄无知,反而会激起对方的战意,
比如这会儿,原考虑着是否要让救命恩人几子,让她不至于输得太难看的青年双眸含着笑意,泛着温润宁和的微光,
“这句话,同样送给姑娘。”
朝昭高贵冷艳的说道:“很好,这个男人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会为他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付出惨痛百倍的代价!”
系统默不吭声,
朝昭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全身充盈,她甚至觉得自己站起来就能够一拳打死十头牛,
在对方第一颗棋子落下以后,朝昭狠狠一拍桌子,恶声恶气道:
“桶子,上!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当代棋圣!”
系统不为所动,朝昭拿着棋子的手也迟迟未曾落子。
一分钟过去了,朝昭没动。
两分钟过去了,朝昭没动。
到了第三分钟的时候,江谨看了过来,似乎是在询问她为什么还没有落子。
朝昭抓狂:
“桶子,你快下啊啊啊,我刚夸下海口,你要是不下我丢人就丢大了!!!”
系统冷嘲热讽:
“我看你不是挺能的吗?youcanyouup!”
“我不upupupupupppppp!”
朝昭痛苦流涕地忏悔:
“我错了错了错了,呜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在背后偷偷和其他同事骂你是个废桶了,你快下!快下!!”
系统:“……”
好家伙,棋还没下一颗,吃里扒外的小人倒是抓出来一个。
在少女接二连三地落子以后,漫不经心下着棋的青年的神色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
姿态松散的青年直起了腰身,凝神打量着棋盘上黑子的走向,
江谨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女,子夜般的眸子闪过了一丝惊艳,
刚开始少女说那句话的时候,江谨只觉得好笑,心想这姑娘倒是天真,竟然以为能够胜过他。
可是随着棋局渐入佳境,才发现,这小姑娘刚才所言并不是托大自夸,
而是,确确实实的,有一手极为精湛的棋艺。
少女心思巧妙,棋法诡谲,有些落子的地方,甚至是他都想不到之处。
哪怕他曾经的恩师,被誉为棋圣的那位,到了这姑娘面前,也不得不拿出全部的精力,才能避免落败的下场。
江谨的神情从未有过地认真了起来,不再藏拙,那是棋逢对手才会出现的眼神。
看似是江谨与朝昭在下棋,实际上是一场人工智能与人类的对抗,那么,人类究竟能不能战胜人工智能呢?
第68章 万人迷还是白月光(十七)
棋盘上,局势紧张,黑子与白子互相绞杀,难解难分,分不出高低,
一时间分外安静,唯有清脆的棋子落盘声。
朝昭脸上维持着高深莫测地表情,
她看着这一切,热情十足地为系统伴奏: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系统被这道魔音攻击着,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说道:
“再鬼哭狼嚎你自己来。”
朝昭这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做鬼哭狼嚎?!
居然说污蔑她的优美动听的歌声是鬼哭狼嚎。
但现在有求于桶,朝昭只能暂时把这口恶气咽下了,只能在心里悄咪咪地骂:
这辣鸡系统果然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眉眼温润的青年唇角带着闲适而自然的笑意,
苍白修长的指间漫不经心地捻着棋子,似冰霜玉寒的玉珏,泛着清泠的光泽。
在系统落子的位置,紧跟着落下了一子。
看着江谨刚刚落下的地方,
系统“嘶”了一声,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棘手的问题,
“这个江谨……”
朝昭心里一紧,
“怎么了?怎么了?”
系统沉默了两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顿时变得无比惊恐,
“完蛋了!完蛋了!我突然想起来明天还有考试!”
朝昭小心翼翼地问它:
“考不过会怎么样?”
系统的声音多了沉重的意味:
“会回锅炉重造。”
朝昭同样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要不你自己主动地回锅炉算了?”
系统的声音透着哽咽:
“我走了,去复习了,有命再见。”
“我靠,你好歹下完了再走啊!”
朝昭惊恐交加,
“桶子,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怎么办?!”
任凭朝昭如何痛不欲生地哀求,系统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剩下了朝昭和江谨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江谨丝毫不知道和自己下棋的人不是精通各种业务的系统,而是什么都不会的大辣鸡朝昭,
青年看着朝昭笑了一下,宛若清风拂月,说不出的高雅动人。
“到你了。”
这该死的、不中用的辣鸡系统!
朝昭看着搁在手边的白子,心里燃起了熊熊的战斗火焰,
不就下棋吗?有手就行,她就不信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才高八斗会输给江谨,
朝昭雄赳赳气昂昂地拿起了白子,
三秒后,
“承让了。”
温雅清隽青年看着她,唇角噙着温柔笑意,却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度,
想到自己刚刚在江谨面前夸下的海口,朝昭呜呜哭泣,
“我输了,呜呜呜呜,好丢撵呜呜呜。”
朝昭强忍着内心深处地悲伤,装出了一副洒脱的模样。
“是我棋艺不精。”
少女大大方方地放下了手里的棋子认输,自然而然地冲江谨笑了一下,
“希望下一次,能够胜你。”
眉目精致的少女弯着眼眸看他,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并没有有任何不悦的情绪,只有溢满了的诚挚。
她并没有因为输给他这件事,而有产生任何不快地情绪,也没有为此失落或事伤感。
而是神情自若,坦坦荡荡地约好下一次的棋局。
南江知洲的嫡女,
倒是像极了这钟毓灵秀的南江,灵气十足,也通透十足。
江首辅生平见过无数人,这不过是他与朝昭的初见,连他自己都不免为之惊讶,自己能对她有如此绝无仅有的评价。
江谨同样放下了手里的棋子,冲少女微微颔首,
“在下拭目以待。”
青年黑眸温润清浅,瞧上去温雅至极,可身上偏偏却带着波澜不惊的气质,沉稳淡然地像是掌握了所有的变故的神明,
仿佛这锦绣河山、天下兴亡都尽在他的谈笑之间,言笑晏晏间便能呼风唤雨,
想必这才是江首辅在朝堂之上的模样。
朝夕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她喜欢上了阿溯,可是阿溯不喜欢她,阿溯的心里只有嫡姐,
记忆里的阿溯对她总是不耐烦的,不喜欢搭理她,可这样的阿溯在看到了嫡姐的时候,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温柔得不可思议。
还有谨哥哥,
那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却在喜欢上了嫡姐以后,变得疯魔了起来,
为了得到嫡姐,用尽了各种方法,甚至不惜囚禁了嫡姐。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自己的真心踩在了脚底下,为了嫡姐做出了各种难以想象的事情。
后来她嫁给了宋预,宋预不喜欢她,他的心里只有嫡姐一人,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之下,到处都寻找与嫡姐相似的女子。
少女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眼中还有未褪去的恐惧,
这个梦境真实得可怕,就好像是真真切切地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一样。
朝夕一再告诉自己梦境都是假的,可是当她想到了现实里阿溯对嫡姐的态度时,不得不动摇了起来。
少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连外衫都不记得披一件。
朝夕神色焦急地来到了江谨的房间,抬手敲着房门,
“谨哥哥,你睡着了吗?”
迟迟没有人回应。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房间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她心心念念的江谨的身影。
东西都还在,证明谨哥哥没有走,
那么谨哥哥去了哪里?
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地方,朝夕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谨哥哥会是去了那里吗?
江谨与朝昭虽只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可是两个人相处自然,就像是相知相熟了多年的老友一般,相谈甚欢。
江首辅久居高位已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坐在一处,不去想那些朝堂的纠葛,与志趣相投的人谈天说地。
“……何必于”
不知怎么,听着少女独到的见解,心念一动:
“不知朝小姐如何看待江首辅所提出的改革税法之事?”
在此之前,江谨一直在为税法改革的事情奔波,税法改革在某些地方触犯了某些人的根本利益,
被朝臣们大肆批判,并且在私底下散播谣言,惹得民心煌煌。
税法改革之事,困难重重,就连陛下,都在朝臣的煽动之下,犹豫不定。
是以,这件事变得停滞不前。
江谨忽然很想知道,像朝昭这样聪慧过人的女子,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第69章 万人迷还是白月光(十八)
是会像大多数人那样,觉得此事不过是多此一举,还是会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虽然才认识了不到一天,但冥冥之中,江谨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她与自己,是站在同一条道上的。
少女似乎有些意外他为何会把话题扯到了本朝的税法上面,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税法在某些程度上的确可以谈得上公平,可以使国库充盈,改变赋役负担不均的情况,但是,在我看来,却存在着极为大的弊端。”
一直噙着笑意,认真倾听着少女说话的青年在朝昭说出最后一句话后,神色很明显地变了。
江谨定定地看着少女,
“此话从何说起?”
朝昭对上了一双写满了专注认真的眼眸,
这还是朝昭第一次看见这位沉稳平和首辅大人眼眸中氤氲那么浓郁的情绪。
“富裕地区却承担远比贫瘠地区小得多的赋税,贫瘠地区承担着更重的赋税。
这样势必会导致田租额轻重不等,地方之间贫富差距愈来愈大,
对我国的稳定造成严重的威胁,依我看来,可以借鉴税法中税目合集……”
江谨看向少女的目光带着止不住地欣赏与惊叹,
一些地方,是他都不曾考虑到的。
原只是心血来潮地一问,却没想到能够得到如此答案。
她的很多见解,闻所未闻,开明又新奇,
让人没有办法不为此感到诧异,这只是一个在闺阁之中的少女能够想出来的。
江首辅不禁感叹,
若朝昭为男子,恐怕我朝大半朝臣都得败北。
朝夕从院子里赶过来,正好将江谨看向少女时那欣赏的目光收入眼帘。
尖锐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手心,朝夕死死地咬住下唇,眼里掩藏不住地嫉妒,
为什么又是嫡姐,
强烈的妒火在燃烧着,冲刷着仅剩不多的理智,
朝夕现在已经分不出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只一味地沉浸在了江谨也要被抢走的幻想里。
为什么?
为什么她有了一个阿溯还不够吗?
为什么连谨哥哥都要从她的身边抢走。
此时凉亭中的两个人,已经起身,准备走出来。
怕被他们发现,朝夕不得不急忙躲进了旁边的林子。
借着纵横交错的树木,朝夕很好地隐藏住了自己的身影。
她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心里暗暗地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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