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潜入魔宫中,寻来的魔界少主的画像,甚至上次所谓的,死在小师弟手里的巡逻弟子,也是魔族人假扮的,
眼下那魔族人已经被我囚禁,道出了一切,这是那时的留影石。”
朝昭盯着那幅惟妙惟肖的画像,
画像中的少年身形修长,穿着黑色的长袍,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记忆里总是盛满了笑意的桃花眼,没有丝毫的温度,反而充满了嗜血狠戾地森冷。
哪怕是一幅画,让人看了,平白心里发怵。
霁淮实在藏得太好,这么久了,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初见时明媚阳光的少年,与残忍无情的魔族少主,
她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霁淮。
祁时礼讲述完一切以后,突然站起来,俯身向朝昭告罪:
“请师尊原谅时礼,没有在知道小师弟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告知师尊,而是先去查探了霁淮的身份。”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祁时礼垂着眼帘,没有抬头去看师尊听到这句话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心里很清楚,哪怕霁淮已经板上钉钉的罪人,但是在师尊的心里,未必对自己没有丝毫疑心。
只是,师尊之所以看到自己,神色如常,
想必是霁淮那时心神大乱,自顾不暇之际,还未想到告诉师尊自己也参与了此事。
青年漆黑的眼眸里清明冷静,
他并不担心,霁淮不会再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就算说出口了又如何,
哪怕是兰池活过来,告诉师尊这一切都是出自他之手,
无凭无据的,又有谁会相信?
朝昭叹了口气:
“有什么可道歉的,若是换了我,也会这样做的。”
祁时礼这才起身,接着问朝昭:
“霁淮毕竟是师尊的徒弟,师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朝昭沉默了。
修仙界对魔族可谓是深恶痛绝,哪怕是碰到疑似魔族的人,向来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更何况是作为第一宗门的云留,更是其中的典范。
霁淮虽然伤害了兰池,朝昭也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霁淮去死。
霁淮想要留住性命,这下是非离开不可了。
但是……
朝昭看着还在等着她回答的祁时礼,
人家辛辛苦苦,冒着风险带回了霁淮是魔族少主这条消息,第一时间就是来告诉自己。
朝昭实在拉不下那个脸,让他暂时别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她不单单只是霁淮的师尊,还是云留的平遥仙尊。
即便朝昭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祁时礼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
青年沉声说道:
“霁淮毕竟是师尊的徒弟,若是收魔族少主为徒这件事传出去,对师尊也会有影响,弟子会先瞒着这件事,直到师尊做出决断为止。”
朝昭在心烦意乱的情况下,听到了祁时礼这么一番体贴的话语,被霁淮创得七零八落的心脏终于有了一丝丝慰藉,
还得是好大儿啊。
朝昭带着沉重的心情来的,回去的时候,心情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
还以为这个是度假世界呢,结果呢,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她头发都快愁掉了。
她就知道这辣鸡系统绝对没有这么好心!
直到走出了好远,才想起来自己这次过来是想问祁时礼,兰池的事情究竟和他有没有关系的。
结果不仅问都没问,还得知道了一个让一切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的消息。
朝昭想到以前兰池还在的时候,
好大儿虽然待兰池冷淡,即便心里再讨厌兰池,但是从来都不会像霁淮那样针对他,
这次兰池遇事,为了还兰池公道,还冒着危险,深入魔宫调查,
应该不会参与这件事当中。
不放心的朝昭跑去找系统,做最后的确认:
“桶子,好大儿和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在朝昭的骂骂咧咧中,系统一路装死,根本就不带搭理朝昭一下。
朝昭还没到自己的院子,就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霁淮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不曾离开。
朝昭的心头瞬间布满了浓重的阴云,
她目前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霁淮,干脆便躲着不见了。
当即改变了主意,调转方向离开了这里。
等到她理清了心绪以后,
霁淮必须要离开,越早越好!
第169章 人人都爱白月光(四十九)
霁淮这一跪,就是整整一天,
夜里,一场倾盆大雨来得湍急又突然,青云峰笼罩在雨幕之下,
寒意料峭,跪在地上的少年浑身湿透了,寒风刺骨,顺着单薄的衣襟钻了进来,
冰凉的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在了身上,少年唇色发白,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他跪了太久,双腿已经酸涩得感受不到知觉了,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狼狈异常的少年仍旧执拗地盯着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仿佛能够透过微弱的灯光,下一秒,就能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尊推门而出。
他知道师尊回来了,
只是不愿意见他而已。
安静的雨夜里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为了保护霁淮而随他一道进入云留的魔族弟子面色焦急地冲了过来:
“少主,你必须尽快离开了!云留的掌门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少年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没有给出丝毫反应,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朝昭霁淮离开的机会,可祁时礼不会。
在祁时礼的授意下,贺凡私下去见了掌门。
掌门和长老们为了维护平遥仙尊的声誉,将此事隐瞒了下来,但现在已经派心腹前来缉拿霁淮了。
“少主,快走吧,要是被云留的人抓住,您恐怕性命堪忧啊!”
魔族弟子见自家少主这般无动于衷,简直要急疯了,他什么
“平遥仙尊不会出来见你的,她若是知道了你是魔族人,恐怕恨不得将你除之后快!”
“你闭嘴!”
一直沉默的少年倏然抬头望去,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跃动着令人心惊胆战的阴冷。
在这样的目光中,魔族弟子被吓得瞬间噤声,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了。
霁淮的视线重新落回了那扇门上,轻得几乎几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只要师尊能够见我一面,就算仙尊亲手把我交给掌门,我也心甘情愿。”
霁淮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了青云峰,就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
他这是用自己的性命,再逼朝昭出来见他。
少年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里面的那个人,
“师尊,我真的知错了,求你再见我一面。”
当屋外霁淮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朝昭也接到了来自掌门的消息。
朝昭的心脏颤栗了一下,
她没忍住走到了窗前,望着那道跪在雨幕中的少年,
他怎么还不走?!
他究竟知不知道,再不走,掌门的人过来了。
一旦霁淮落入掌门的手里,
届时哪怕是她,也护不住霁淮了。
霁淮能够感受得到属于师尊的气息,师尊就在一墙之隔的屋内,从来没有离开过,
可是师尊不愿意见他,哪怕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隔着一扇门,不过几步之遥,那一刻,霁淮却觉得他和师尊之间,隔了天涯海角。
少年的眼眸流露出深深的绝望,
“师尊,你真的不要了我吗?”
朝昭听到这一句话,
指尖深深嵌入手心,朝昭沉不住气,终于要打开房门出去的那一刻,外面突然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请少主赎罪,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属下必须带你离开。”
朝昭推门的动作一滞,透过缝隙,霁淮身边的那个魔族带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霁淮迅速地离开,
离开前,那个魔族人特意朝朝昭的方向行了一礼,
“多谢仙尊!”
仙尊恐怕早就知道了少主的身份,但是她没有出来缉拿少主,而是任凭他带着少主离开,便已经说明了她心里还是在意少主安危的。
魔族人都能想到的地方,掌门他们如何想不到,但是念及朝昭一而再再二三的失去了徒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临走前,掌门看着朝昭难看的脸色,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让你收弟子了。”
兰池走了,霁淮也离开了。
偌大的青云峰,又只剩下了朝昭和祁时礼。
等到朝昭冷静下来,想到在这几件事里,起到了最关键作用的贺凡时,云留上下,早已经没有了贺凡的身影。
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朝昭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理清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那些已经褪去的怀疑,重新涌上了心头。
有的时候,太过清白的人,反而更容易令人疑心。
她再一次唤来了祁时礼。
朝昭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免去了例行的请安与授课,祁时礼也十分体贴,鲜少过来打扰。
以至于隔了一些时日不见,当朝昭看着那墨发白衣的青年踏入殿内,一步步走近的时候。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青年,似乎有些陌生。
朝昭没意识到自己盯着祁时礼发呆的时长有些久了,直到青年那一声平静的“师尊”落在了耳畔,朝昭方才回过神,
“我有些事情要问你,兰池之死、霁淮身份的暴露还有贺凡的失踪…”
朝昭盯着祁时礼,时刻关注着他脸上一丝一毫变化的神情。
“你如实告诉我,可曾与你有过半分关系?”
听闻此话的青年缓缓地抬起眼帘,用颜色深沉的眼眸不躲不避地直直迎上了她的视线,
“师尊以前答应过时礼,从此不再疑我,现在却又口口声声地问我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
难道在师尊眼里,我祁时礼就是和霁淮那魔修一样,心思恶毒,残害同门的人吗?”
祁时礼站在下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能理解师尊因为师弟们的事情伤心,可是唯独您不该三番两次的为了其他人的事情,来怀疑我,寒了时礼的心。”
祁时礼这句话砸下来,把手上没有一丁点证据,只是想单纯问问情况的朝昭砸了个哑口无言。
第170章 人人都爱白月光(五十)
她没想到祁时礼会动这么大的怒气,干巴巴地解释道:
“我并非此意……”
祁时礼打断了朝昭,直接指出了最关键的地方,
“师尊既然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我知道无论我如何解释,师尊都未必全然信我,不如直接做给师尊看!”
金色的灵力在指尖流转着,青年极为坚定地开口:
“天道在上,我祁时礼今日在此立誓,从无谋害小师弟之心,若违此誓,定让我……”
朝昭被哪里能让祁时礼发这样的誓言,在誓言即将成立的时候,立刻出手打断。
祁时礼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一眼朝昭,
“师尊既然不相信我,为何还要阻止我。”
朝昭叹了口气:
“不用,我相信你了。”
祁时礼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知道他心中不愉,朝昭揉了揉眉心,主动地承认了不对,
“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你再信我一次,我以后绝不疑你。”
她就想好好问个话而已,结果他一上来就玩这么大的,还能让她怎么办,只能先稳住情绪了。
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下方的青年突然朝朝昭的方向走了过来,
朝昭不知道祁时礼要做什么,因着刚才的事情,还是默许了他的靠近,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阴影覆盖下来,青年在朝昭的面前,缓缓地蹲了下来,
“师尊。”
祁时礼轻声唤了一声朝昭,
他的声音低沉清冷,宛若玉石相击。
他离得太近,身上清淡的冷香传了过来,
朝昭呼吸间,尽是祁时礼身上好闻的味道,这让她颇有几分不大自在,
当师徒这么久了,祁时礼和朝昭之间,一直都保持着一个亲近但并不算亲密的距离。
这是祁时礼第一次如此主动地靠近她,
然而,祁时礼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出乎了朝昭的意料。
手背上蓦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了朝昭的手背上,
昭的身体随之一僵,
祁时礼低头凝视着朝昭,目光显而易见专注:
“师尊,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心里难受,但是没关系的,即便师弟们不在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橘黄色的光影透过雕花窗,落在了青年冰雕玉砌般完美容貌上,
青年向来淡漠的眸光里,罕见地划过了名为温柔的情绪。
朝昭绷紧的身体倏然放松,杂乱不堪的思绪在这一句话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她终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好。”
祁时礼薄唇微微扬起弧度,乌黑的眼眸飞速地掠过了意味不明的光点。
终于,青云峰又只剩下了他与师尊。
“咚”地一声,药碗被人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女十分不耐烦地朝床上的人吼道:
“过来喝药!”
过了好半天,那个人依旧一动不动地靠在阴暗的角落里,毫无反应。
何欢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爷爷从山脚下捡回来的坏人,对他的态度,自然不会客气到哪里去,
“喂?丑八怪,叫你呢!听到了没有!”
被唤做丑八怪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脸上却围着一层又一层的厚厚纱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纱布渗出的血迹。
唯独一双露在外面的湛蓝色眸子,极为漂亮。
何欢见过那张脸,全被树枝和石子划得稀巴烂,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可吓人了。
看他还不过来,
何欢才懒得伺候他,丢下一句“你爱喝不喝。”,便出门找小伙伴玩去了。
兰池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活下来的那一天,
他记得自己被那阵大风刮下堕仙台之后,他的眼尾发烫,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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