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霎时回归,神志终于清醒。
“?”夏云端抬头看他,“我走了,你怎么知道门口是谁?”
梁京云一如既往是一副松垮休闲的装扮。
下一秒。
“?”梁京云气笑,“倒打一耙?”
算了,算了。
冰凉的毛巾贴上她的淤痕处,夏云端被突然的凉意刺激得想缩腿,又无处可躲,最后只有攥紧了衣角,细细地吸着气。
梁京云看着她,松手,夏云端正要缩回,却被他转手重新覆上扣紧。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她完全。
她愣愣的,“这双鞋……”
但她知道的,他没跟谁那么服软过。
不想今天一大早就接到贺斐的电话,说他把店里的钥匙落他家了,一问昨晚在哪过得夜,又支支吾吾,背景里还能听到女人惺忪的声音,喊他名字,问他给谁打电话。
他一顿,视线很快地扫了眼身侧,又抬起,“再等半小时。”
夏云端一瘸一拐地跟着他,“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
她温热的吐息紊乱地喷洒在他肩头,纤巧的手指就这样紧紧攀在胸膛,梁京云刹那凝滞一刻,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自然。
夏云端回忆了下,想起来,是上回他在商场穿得那双魔鬼一号。
“……夏、云、端——”
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她面前服软似乎是很常见的一件事,哪怕错的根本不是他。
“咚。”
“你当摄像头白装的?”
分明是装可怜。她想。
夏云端忽然伸手拽住他。
手臂只来得及捞了个空。
年少的那个新年冬日,她心血来潮的一句惊喜,换来他回到家后的叱骂;高考为她悖逆提交的白卷,换来皮开肉绽的一顿狠打。
“你刚刚是要出门吧,”夏云端慢吞吞道,“不急吗?”
“云南白药,”梁京云翻了会,没找到喷雾的踪迹,站起身,“你坐这等着,我去附近的药店买一瓶。”
夏云端小声嘟囔:“又不是我想的。”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扯扯唇:“还跪着,要给我拜早年?”
昨天回家时,贺斐还没走。
看见男人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脸色。
两秒。
风不能,雪不能。
“还不,”他自我消化地深吸了口气,却还是能听出声音是从嗓底挤出来的,“松手——”
双膝落地,一声闷响,夏云端疼得眼角溢出生理泪水。
他为数不多的耐心只用在了解决因自己而起的事。
夏云端抬腕搭上他干燥的手掌,有苦难言,只能讪笑:
“……”夏云端回过神前,话已经脱口而出,“还不都是因为你突然开门!”
梁京云一顿,缓慢垂首,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自己被纤细手指攥住的手腕,偏眸看她,“嗯?”
冷调的薄荷和清浓的栀子碰撞交融纠缠。
支撑点似乎还在下掉,但好在这一下让她得以及时借力屈腿,不至于直溜地着地。
他回得刻薄,贺斐也不敢出声,梁京云吐出口气:
“你先去我那解决了……再等十——”
她知道他每一次的低头都代表了什么。
听不出是正话反话,他边说边拧开冰水,往毛巾上又倒了点,毛巾迅速将水吸干的同时,也冻得夏云端感觉自己的膝盖开始发麻。
梁京云懒得再多说:“挂了。”
手腕在这时被反手扣紧。
然而。
夏云端茫然一眨眼。
与先前在紧急情况下无意贴近他时的情况不同。
“‘没那么严重’,”梁京云没抬头,重复着她的话,听不出情绪,“你现在倒能忍。”
“不怪你员工能丢钥匙,毕竟有你这样不靠谱的老板,捅再大的篓子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的脊背和脖颈总像长屹挺立的松柏,没人能让他折腰。
梁京云:“……”
一只手掌及时扣紧了她的腰,往怀里一收。
夏云端狐疑地看他一眼,“垃圾呢?”
他就这样示弱似得耷拉下乌黑的眼,瞳仁里只映着她的身影,叫她错觉面前是一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可怜小狗。
“谁让你鬼鬼祟祟堵在别人家门口的?”
她知道偶像剧里那种女主被绊摔进男主怀里的剧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就是血瘀体质,容易显伤,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实没那么严重——嘶。”
手指擦过一丝冰凉,隐隐有金属碰撞的声音映入耳道,她还没判断出来自己碰到的是什么物件,已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得紧紧拽住。
主人修长漂亮的五指,此刻隔着上衣摆揪紧了大约是腰带的位置,用力得指骨都泛了白,腕上的紫檀都在轻晃。
……不。
“等等。”
然而,他的速度远不及女孩跌落的速度。
或许是她知道错的人是自己。
他们好歹互相陪伴过对方这么多年。
“喂。”
夏云端后知后觉,缓缓仰起头。
“你说呢?”
四目相对,她好像从梁京云眼里看出了一丝久违的想掐死她的恼愤。
刚刚她也没在门口看见有。
梁京云拿出手机看了眼,神情肉眼可见地露出些不乐意,却还是接起电话。
而就在这串腰链之上。
“……”夏云端艰难出声,“我起不来了。”
贺斐:“还要半小时?!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我哪知道我员工能把钥匙丢了……要不然昨天我肯定回来拿了。我今天就多配几把,再放私影一把备用,绝对不再麻烦你了——我现在真憋不住了……”
还好门口有块地毯作为缓冲,不然她都不一定还能起来。
哪是什么可怜。
“……都是误会。”
夏云端嘟哝了声勉强原谅你,又抬眸,手腕微晃,“你还要抓多久?”
夏云端视线下滑。
梁京云面无表情,“那你自己过来拿。”
一秒。
……怪不得那天在商场她就觉得眼熟。
他还以为是对面的大学生在搞鬼。
惊呼抑在喉间,心脏悬起又重落,指尖的触感结实硬朗,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缓缓向整个掌心蔓延开。
“忘了。”梁京云脸不红心不跳。
梁京云也没避着夏云端,冷笑一声:
心跳一瞬失去正常频率,跳得又沉又闷。
又冷又疼,她不觉轻颤。
梁京云看起来没太在意,领着她往沙发边带。
五指相贴,梁京云缓合手掌,微微用力,夏云端借着他的力刚起身。
那样傲然的少年,却不止一次对她低头。
刚刚还在心头烈烈烧着的火气,在看见梁京云轻垂下来的脑袋时,无端就被浇灭了一半。
“你要不开门,我都准备走了。”
“……噢,”夏云端眨眨眼,进来后才记起来问,“你干什么?”
胯部悬着条两层的朋克风的金属腰链,一旁还吊了几个镂空的十字架,正因为她的动作铃铃相撞着,潮得像要去参加什么走秀。
脖颈的温度急速升起,白净的肌肤瞬间覆上一层薄红,连带着脸都开始发烫。
梁京云轻扯唇角,下巴微扬,视线投向门顶。
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叫唤。
夏云端猝不及防扑进他怀里。
身后响起的清冽嗓音在这会泛着点哑,她听见梁京云像过去他们在一起时无数次认输般低下来的声线,轻叹着气,“我错了,行不行?”
细微的反应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梁京云拧眉数落:
……还挺有包袱。
夏云端:“……”
可……
她这边松了手,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布料声下,长链碰撞出清脆声响。
梁京云脸色更黑了。
毛巾被微微掀起,减少了跟肌肤的接触,夏云端好受了些,又见他转头在抽屉里翻着什么。
落在自己攥着的那串裤链。
手机挂断,一时安静。
“忘拿了。”
手下的动作却轻了轻。
夏云端:“……”
他牵着她的手腕,顺手合上门。
上身套了件印着字母的宽松黑色短袖,下身是一条美式复古牛仔。
但也不过两秒。
她费劲抬了抬手臂,梁京云应激般不易觉察地往后推了步。
梁京云一把按着她的肩坐下,“坐着。”
梁京云偏头清嗓,余光见她站稳了身,很快收回手,又变回那副欠欠的语气:“起个身都能摔,笨。”
也许很多都已成习惯。
也或许是她再清楚不过梁京云有多倔傲。
他睇她一眼,冷冷从鼻子里嗤出一声,一副勉强的样子向前支了把手,一边还要嘲讽:
梁京云循着她的视线落眸,一顿,“是你买的。”
她正愠恼,就要甩开。
话落走到岛台旁的冰箱,弯腰从冷藏柜里拿出瓶冰水,又随手从柜里翻出块毛巾,浸了冷水,包住冰水走回她身边,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就是这件事,没别的了!”
梁京云顺了顺她的逻辑,匪夷所思:“你以为你走了,我就不知道是你了?”
他微弓着脊背,轻轻抿着唇,碎发似乎因为有些急促的动作而稍稍凌乱地搭在眉梢。
从前手指划道两毫米的口子都娇气地喊疼。
夏云端探头去看,“你找什么?”
刚刚隐隐能听见那边的声音,但只捕捉到一些词语,并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一天天就闲着给你当跑腿了是吧?”
她的余光在这时无意瞥到一旁鞋柜上白色的鞋。
话已出口,干脆耍赖到底,夏云端避开他的目光,弯腰拍拍自己的裤子,故作镇定:
他面不改色,“还好你正好来,提醒了我。”
似乎觉察她的视线,他冷着脸,又欲盖弥彰般顺势往下一滑,挺刻意地拍了拍被她攥出褶皱的部位。
长链和十字架轻晃,被她搦过的布料满是褶皱。
男人蹙紧了眉,夏云端眨眨眼,忙道:
他都没低过头。
他臭着脸压睫,引导着她的视线往她手指拽紧的地方看去。
他蹲下身,单膝跪地,修长的五指撩起她的裤腿,果然见她的膝盖青紫一片,满是血点,夸张得吓人。
曾经的情侣也好,现在的朋友也罢。
三秒。
“没什么大事,”梁京云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是去丢个垃圾。”
然而。
她转头就要走。
“……”
夏云端瞥过头,背对着梁京云的表情是要多后悔有多后悔,恨不得当场刨个洞钻进去。
也就是说。
夏云端偷摸着瞄了眼,看见他右手幅度极小地从宽松的衣摆下取出。
他那会脸色就臭得不行了。
大约也是觉察出他的不爽,贺斐也心虚上了,说不行那个号就给他了。
模糊了两人之间的“交易”,简明扼要地概述完情况,梁京云又想起来什么,语气幽幽:
“噢,就是之前你跟姓魏的约会的那家咖啡店。”
第29章 嘴硬
29
“噢,就是之前你跟姓魏的约会的那家咖啡店。”
他突如其来的重点古怪,夏云端一时甚至都没想起来他说的“姓魏的”是谁。
半晌才意识过来他指得是魏辽,女孩一眨眼,本能为自己正名:
“谁说我是跟他约会的?我是陪方绒去相亲。”
话音落下,又猛然记起来什么。
……不对。
她跟方绒应邀去的那家咖啡厅,是梁京云的朋友开的。
洪睿达约她去的也是这家咖啡厅。
而洪睿达约她的时间还是周六。
比切实的疼意更让她心烦的是自己没能说出口的话。
……感觉再不配合提一嘴,他会憋死。
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夏云端糟糕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只计划着这两天要是再跟梁京云碰上,她就提前装一下。
你装够了吗?
那人穿了一身灰,短T搭阔腿牛仔,双手插兜,松懒站着,恹恹地耷睫看她,从鼻腔里应出声:“嗯?”
这话说得外人听了还以为他多贴心。
夏云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睁了睁眼,“怎么突然……”
洪睿达克制着高扬的嘴角:“还行吧,就一个月工资。”
夏云端跟梁京云是学校的风云情侣,梁京云的家境早有人扒了个干净,家里开公司,他算富二代,后来也是说出国就出国。
“随便问问。”
洪睿达怎么就偏偏选了周六。
他竟然还记得。
夏云端说的变化大,完全是字面意思。
梁京云看起来还想说什么,正好这会没人,电梯很快上升停在这一层,夏云端扬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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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寂静里,男人似乎觉察过来什么,微有弧度的唇角缓缓拉平。
梁京云仍有疑心,“你——”
他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前阵子还忍痛买了这只一直想买但没舍得买的表,都是想向她证明,现在他出人头地了。
梁京云皱眉,正要开口。
“……‘那就好’?”
倏然褪去笑意的眼底,没听完就打断了的话,说不上来疏离的语气,轻淡扫过的视线。
“你还是这么漂亮。”
过去看不起他,现在就不一样了。
临近周六,她把丢垃圾的频率上升到了一天三次都碰不到人,简直让人怀疑之前几次巧合的真实性。
“你,”她顿了顿,“变化也挺大的。”
就这么想着进了电梯,她漫无目的地盯着角落,没几秒,电梯忽然停住。
不点进去都对不起她今天膝盖受的伤。
是个好办法。
夏云端装模作样地好像才看见他的表似得,“这表——”
夏云端郁闷地刷着手机等跑腿。
夏云端心虚地往下看。
洪睿达不自觉有些口干舌燥。
“嗯,”梁京云也没掩饰,“最近有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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