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子是沈财生的,离了婚自己就得搬出去,她现在连火车站大门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开,难道就要带着五百块钱流浪漂泊了吗?
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果然诚不欺我。
她要杀了沈财生!
不行,她得再跟沈财生谈谈,可是外面也太冷了,谁知道对方去哪儿了。
袁玲玲帮小孩儿又把被子裹紧了些,她赶紧躺了下去,天大地大,再大的事儿明天睡醒再说吧。
然而等她闭上眼,又想起沈财生大晚上地跑出去了她就头疼,搞得好像她欺负他,搞得她好像是鸠占鹊巢一样。
她在心里把沈财生翻来覆去地骂,骂到对方在她心中无言以对才作罢。
而此时被她念叨着的沈财生正和一个半边脸肿得老高的小姑娘对峙着。
都这个年代了,在京市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只用油灯,油灯的火随着门缝漏进来的风晃晃悠悠,沈财生看着面前的人面无表情。
一直等到小姑娘的大哭变成了抽泣,他才再次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把你捆在这儿的?”沈财生第三次问出这两个问题。
“是我爸把我捆起来的,我……我叫杨小溪。”
杨小溪?
“你说你叫什么?”沈财生再次开口。
旁边老游看了他一眼,继续盯着那小姑娘。
“我叫杨小溪。”这次她说得清楚多了。
沈财生心思急转,面上没再显出什么奇怪的情绪,又问:“那你认识一个叫冯娘的人吗?”
“你认识我妈妈?”杨小溪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眸子水汪汪地望着沈财生。
沈财生却无动于衷,“你妈妈很会做豆腐?听闻她素来有豆腐西施的美名?”
“没有没有……”杨小溪像是被他吓到似的,她又垂下头去,“是他们胡说的。”
那种名声在崇尚艰苦朴素的年代确实算不上什么美名,她这反应倒还正常。
“你妈呢?”
沈财生问题一出口,杨小溪皱了皱眉,开口语气也不怎么好了,“她不在了。”她说。
沈财生坐在她的对面一直没接话,把一旁的老游都给看着急了,他刚想说话,八仙桌下的腿却被沈财生踢了一脚,他顿时闭了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沈财生二人还没说话,杨小溪终于忍不住了,她问:“你们还有事吗?”
“你,会做豆腐吗?”沈财生微微放松了坐得笔直的身子,像跟朋友聊天似的,姿态有些懒散。
杨小溪嗯了一声,随即又谦虚道:“没有我妈做得好。”
“能帮我们做豆腐吗?”沈财生又问。
杨小溪像是觉得他在说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是不回答。
“怎么,不可以?”
沈财生吓人早已经有自己的一套,他说:“你可以不急着回答我,可以去啤酒厂打听打听沈财生,再来找我。”
见杨小溪还不开口,他冷她一眼,“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杨小溪又哭起来了,那眼泪跟流不完似的。
“哭什么?”沈财生一拍桌子,突然发难,“我打你了吗?”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对方哭得更凶了。
“行了行了,老子最烦女人哭!”沈财生起身准备离开,嘴上忍不住吐槽,“知道的你是被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请你做豆腐不给你钱呢。”
”今晚我们来找过冯娘的事儿别说出去。只要你能帮我把事儿办好了,你想怎么收拾你爸,我帮你。”
老游见沈财生要离开,他看了杨小溪一眼,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扔桌上,“去买点药擦擦。”说完赶紧跟在沈财生的背后出了屋子。
刚踏出院门,一阵风吹来,差点把老游的三魂七魄都给吹走了,他打个哆嗦再一看沈财生已经走到大路上了。
“等等我,你赶着干嘛去呢,你等等我。”追到沈财生时,老游都快冻成二傻子了。
“靠,这尼玛都要立春了怎么还这么冷!”
沈财生跟他像是处在两个世界,走在风里就像长在风里似的,那风吹自己不吹他?
“你信她说的话吗?”沈财生不说话,老游只能说两句他愿意听的。
“问你话呢,你在家也是这么对你媳妇的?难怪会被赶出来,这不是活该吗?”
他说完,沈财生拎着他转了一百八十度,他正开口,仿佛迎风吃了一嘴巴的冰碴子,这时才听见沈财生的声音。
“能回去再说不?都快冻死了,还在这儿叽里呱啦的。”
也不知道今晚这天儿是怎么的,来时还好好的,转了一圈冻得人骨头生疼,两人一路返回,躲到炕上这才舒服了不少。
“靠,去一趟啥事儿没查到,人差点没了。”老游裹在被子里,忍不住冲沈财生撒怨气。
他这个人调查人有一手,但是他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沈财生平常做任务面对敌人的时候就是个疯子,没想到他对自己也这么狠,可一看对方这样子,老游诧异道:“是有收获?”
他当然知道沈财生所说的什么做豆腐不过是借口,他们非得找这么一个大冷天的晚上去找人做豆腐吗,这不是搞笑吗?
“她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冯娘不是他妈?”老游脱口而出。
沈财生斜睨他,这是被冻傻了吧。
“她家有情况,到时候再让人盯着点。”他一时间也说不明白,感觉这种事儿,得靠自己去琢磨。
今天他们两人过去时本来是打算暗中打探的,没想到刚一过去就发现刚才那女人被绑着放在了厨房里,而且还鼻青脸肿的。
这种情况他们两人本是不该现身,可偏偏今晚的天气极为异常,要是他们两人不救人,那姑娘会被冻死也不一定,好像老天都让他们救人似的。
其实她说的话倒是没有什么破绽,哭得也挺楚楚可怜,可恰恰是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沈财生对她产生了怀疑。
老游虽然觉得根本没什么问题,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沈财生是他的领导,他自己也从不会质疑沈财生的决定,这人邪门的很,在执行任务时就没怎么犯过错,“行,这事儿交给我。”
沈财生嗤笑着斜了他一眼,起身把被子掀到了一边,“别看到个姑娘就往上凑,钱烧得慌可以给我。”
“五块钱而已,小爷出得起,你干嘛去啊?”老游看他鞋子都穿上了,这是要走?
沈财生起身把衣裳拢紧了些,看似随意道:“回家去。”
“外边儿那么冷,你回家再把凉气带给你媳妇了,家里不是还有个小崽子呢嘛。”老游跟他也就是平日里说话损些,但是碰上该关心的时候也不含糊。
袁玲玲和沈财生的事儿,他一直是放在心上的,只希望两口子能好好过下去,开始虽然有那么点膈应人,但就像老大说的,都已经结婚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沈财生也领他的情,可又不想多解释,“我知道,你睡吧。”他说。
都多少年的兄弟了,这事儿不想瞒,他也瞒不住。
“我要回去,明天得去离个婚。”
第十八章:“哑巴”
堂屋门传来响声, 袁玲玲便醒了。
她脑子昏昏沉沉感觉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重。
然而,等了半天没等到沈财生进屋,她心里顿觉怪异。
“沈财生。”她喊了一声才觉自己声音都哑了, 她好像也着凉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意识到自己可能也生病了,她就感觉自己头晕眼花、口舌干燥,现在只想喝口热水。
还好她一向有晚上在房间准备热水的习惯, 慢慢悠悠地撑起身子,更觉头晕目眩,仿佛整个房间都在转悠。
而隔壁的沈财生此时还一无所知。
他到底是把老游的话放在了心上,回家之后便想着祛一下身上的寒气再进屋看看孩子,今晚他还是打算睡在客房,既然以后都不做夫妻了, 那牵扯自然是越少越好。
沈财生从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一床从前已经睡紧了的被子出来, 天气寒凉, 那被子如同铁块儿一般摸起来硬邦邦的,不过沈财生毫不在意。
做任务时什么艰苦环境没碰到过,风餐露宿那是常有的事儿。
谁知他方才把被子铺好,就听见隔壁传来砰的一声响。
几乎是本能的,沈财生手中东西一扔, 仿佛瞬移般冲到了主卧。
“怎么了?”
他话说出口才看到袁玲玲右手拿着杯子,左手拿着一只已经碎掉的暖水壶的壳子, 傻愣愣地望着地上已经破碎的内胆。
见他来了,袁玲玲才抬头委屈巴巴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说眼睛还红了。
沈财生大跨步走过去, 他身上还穿着刚才那件军大衣, 大衣被风雪滚过一遭,还没靠近, 袁玲玲已经真切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凉意。
服软几乎是本能,袁玲玲叹息着小声开口,“有点疼。”
沈财生嗯了一声,把暖水瓶的壳子接下来丢到一边,而后把她摁到床上坐下,蹲下身来直接帮她拿掉了踏在脚上的鞋子。
袁玲玲下意识往后一缩,却被沈财生捉住了脚腕。
“别动。”
如今这年代根本没有毛拖鞋,是以刚才袁玲玲踏着的不过是一双老式布鞋,白日里她还会多套几层袜子保暖,偏偏今晚泡脚太舒服,她就直接上了炕。
方才被烫的时候她脚上只有薄薄一层布,这会儿鞋子拿开,脚背已经红了一片,袁玲玲也后知后觉感觉疼。
“你先别动,等我一下。”
沈财生起身时突然伸手在袁玲玲的头顶揉了两下,然后转身出去了。
袁玲玲吸了吸鼻子一时间忘了痛。
姿势有点过于亲昵了吧。
而且沈财生摸她头的时候很像在撸猫诶。
怎么这样?
袁玲玲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胸口,心在扑通扑通地跳,暖手瓶自己爆炸也太可怕了吧,魂儿都要给她吓没了。
她自己东想西想,只感觉没一会儿沈财生就回来了,对方手中还拿着一块纱布,里面包着什么球状的东西,湿哒哒的,还在往地上滴水。
沈财生蹲到袁玲玲的身前,一手直接握住了她的脚掌,袁玲玲想退,轻松就被对方抓住,他仰头看了她一眼。
袁玲玲这会儿脑子有点糊涂看起来呆呆的,沈财生出言提醒她,“别动,一会儿留疤就不好看了。”
袁玲玲点点头,不敢再乱动,但她脚心痒痒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她从来没有以这个角度看过沈财生,沈财生的头顶居然有两个旋儿,但他发丝软,头发微长,稍稍遮了些,平常从背后根本看不出来。
明明是个冷面反派,却顶了这么个可爱的头顶。
袁玲玲蠢蠢欲动,想要伸手去摸,却感觉脚背一阵刺痛。
“嘶……”她要缩脚,沈财生再次抓住。
“很疼吗?”他问。
袁玲玲眼睫闪了闪,“有点。”
“忍一下,降降温,天亮了去医院看看。”沈财生学过一些急救知识,她这烫伤不算太严重。
“阿嚏!嗯。”袁玲玲应得瓮声瓮气的。
沈财生动作一顿,起身在柜子里找了找,翻出一条围巾出来,二话不说跟裹毛线团似的把袁玲玲裹了个严实。
“再等一下,一会儿就好。”沈财生继续动作,也不看袁玲玲,仿佛帮她的脚降温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袁玲玲脸都跟着烧了起来。
然而看似认真动作的沈财生此刻心情也同样不平静。
为着刚才那刻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心思。
还好他克制力够强。
明知道这女人当初和自己结婚就是看上了自己没有长辈拘着还有自己的钱。
钱?
他突然抬头,正好和满脸红通通的袁玲玲视线相撞。
“怎……怎么了?”
袁玲玲话音刚落,沈财生的手已经抬到了她面前,她下意识躲开,对方的手就停在了空中。
只片刻,沈财生收回手去,一句话也没说。
袁玲玲莫名其妙。
不说话一律按不高兴处理。
他自己动手动脚不成他还生气了?
两人无言,四周安静得紧,刚才内胆爆炸声那么响,小孩居然都没反应,还睡得那么香,估计是退烧药的作用。
袁玲玲非常羡慕,她巴不得自己刚才就没醒来过,要不然哪来那么多事儿?
脑子一直晕晕的,要不是脚上时而冰凉时而刺痛,她估计就要睡过去了。
在她马上就要意识不清的时候沈财生终于松开她的脚站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就像是一座山,把袁玲玲面前的光亮挡了个严实,吓得她一个激灵,清醒不少。
好在沈财生很快就走开了,袁玲玲看了看自己的脚,还是红通通的一片,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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