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平稳着喘息,安抚着他的情绪:“辞…安逸,我知道你不想离开安国,担心你母亲会找不到你。
这样吧!等你把伤养好,我就想办法带你回去见见你母亲,好不好?”
安逸微微发愣。
这小丫头,怎么说话这么有条理,比他见过的所有小乞丐都会说。
就像个…像个大人一样。
“好不好嘛?”
沈长乐扶着他的手腕,歪首撒娇。
“…嗯。”
安逸犹豫再三,终于嗯了一声。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真乖,那让我帮你上药可不可以?”
她哄着他,伸出的蘸药棉球,却被他歪首躲开了。
他瞪着一双牛眼,怨怪地看着她。
眼里满满写着:让谁乖?
沈长乐噗嗤一笑,急忙改口:“我错了,我错了…求你,让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安逸这才不再挣扎,眯眼忍着药膏的刺痛,任她上药…
沈长乐帮他涂好了药,将他安排在隔壁的卧房。
吃穿用度,一律与她相同。
得知了此事的陆明朝和沈黎还来找过安逸的麻烦!
安逸也不怂,谁来打谁。
且出招也没什么章法,像个小牛犊一样横冲直撞。
沈长乐实在看不下去,便给他找了师父教他习武。
就这样,拖了一年多的时间。
安逸闹着回国,闹得沈长乐实在按不住了。
这才和沈长宁商议,以延续和约的借口,派人出使安国。
费了好大的牛劲,二人终于说服沈霆昱,放她随行使团。
一路上磕磕绊绊,沈长乐还生了病,差点被使臣们遣返!
无论如何,沈长乐总算是把安逸带到了公主府。
为防场面太过难看,沈长乐给安逸戴上了面具。
将人隐藏在护卫中,着专人看守,不准他胡乱说话。
饶是如此,见了安盛阳,安逸还是差点失控。
“母…”
幸好被及时点了哑穴。
沈长乐见安盛阳疑惑,代为道歉:“盛阳公主勿怪,我等无意冒犯。
只是…这小护卫染疯病多时了,此次我亲自带使团出使安国,也是为了帮他寻找治疗之法。”
安盛阳扫了安逸一眼,并未认出他来,客气道:“长乐公主小小年纪,却如此情深义重,实在令人动容。”
“盛阳公主过誉了,实不相瞒,我也是有私心的。
我自小钻研医术,只求能在安国遇见良师,能在医术上,更上一层楼。”
安盛阳瞥了她一眼,诧异笑道,略有质疑:“长乐公主会医?”
“正是…其实,从刚刚进门时我便看出,盛阳公主宫寒体虚,似乎是有生育方面的困难,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安盛阳没想到真的被她看出来了。
瞥了她身后的随行护卫一眼,尴尬笑道:“没想到…长乐公主医术造诣这么深?你…还看出什么了?”
沈长乐遣退左右,只留下安逸一人,这才开口。
“我还看出,盛阳公主的病是生育时落下的,这个问题,至今已困扰了公主十余年的时间。”
盛阳公主眼神闪躲,心虚地遮掩着:“小公主真会说笑,我自幼体寒,哪来的生育一说?”
闻言,安逸顿时躁怒起来。
“呃…呃!”
他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
沈长乐见状,急忙起身拉住他的手,回身与安盛阳告别。
“盛阳公主不愿对医者敞开心扉,这病,自然难以对症下药。
今日天色不早,我等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拉着安逸离开公主府,沈长乐命人解开他的哑穴,忍不住怪责道:“不是说好了,一切听我的,不能轻举妄动吗?”
可见他情绪低沉,心事重重的模样,沈长乐又不忍多说了。
“罢了,看她的样子,应该会再来找我聊她的病情,届时再说吧!”
如她所料,当晚,安盛阳便包裹严实登了门。
所求不过…
想要治好身体,再生一个孩子。
沈长乐并未予她治愈之法,而是将安逸叫了进来。
“盛阳公主再做母亲之前,或许您应该先给他一个交代——”
她瞥了眼呆若木鸡的安盛阳,拍了拍安逸的胳膊。
“有话好好说,我出去等你。”
第235章 “别再来烦我!我讨厌你!!”
“皇上…皇上?时辰不早了,该上早朝了…”
江辞安被人叫醒时,眼角还带着泪。
他不确认自己梦见的,是不是真的。
只愣愣地看着静静安睡的沈长乐,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
长乐…
你真的,在梦中回到了我们的过去吗?
那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等梦中的一生过完吗?
还是…
想起昨晚回儿的反应,他不由猜测:
回儿是不是也看见了长乐梦中景象?
那他为何说…
长乐和别人在一起了,又大了肚子?
难道,长乐在梦中没有和他在一起?
安逸留在了安国吗?
还是回儿误把安逸当成了别人?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
宿醉让他的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这让他又不免怀念从前…
以前长乐在时,每次他喝酒,长乐都会扶他起来喝过醒酒汤再睡…
那样,头就不会这么疼。
“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长乐,我好想你。”
如果可以…
他多希望梦中的那些才是真的啊——
自幼年起,长乐就和他在一起了。
倒不是因为,那个他少受了许多苦难;
而是因为,梦中的他,陪伴了长乐的每一个时期。
他真的,有些羡慕安逸…
俯首亲了亲长乐的侧脸。
他只想尽快应付完那些老头子,回来继续陪长乐睡觉。
他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为何回儿会说出那样的话!
疲惫地爬起来,去上早朝。
他揉着跳痛的太阳穴,听一群老头子吵来吵去:
赋税、春闱、民生、兵马…
这些他都忍了。
谁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
但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那个温太师,竟然敢说长乐的事!
“陛下,皇后已经昏迷三年了,太子也已经大了,陛下,别再执着了,封妃吧!”
“是啊,陛下,后宫空虚,子嗣稀薄,百姓不安啊…”
“对啊,陛下,先皇无子,那便是前车之鉴啊!”
一人出头,群臣附议。
江辞安深吸一口气,放下扶额的手。
凉凉的目光,扫视整个金銮殿。
最后定格在温太师的身上。
“不怕死的,站出来,继续说。”
他不含温度的声音,在金銮殿回荡。
朝臣们对视一眼,纷纷低下了脑袋。
暴君恶名,远播天下。
他们不敢顶撞江辞安。
有关皇后的话题,更是陛下雷区。
众人偷瞥了一眼温太师,陆陆续续跪了下来。
齐声告罪:“臣等僭越,请皇上息怒——”
江辞安淡漠地看着他们,沉声警告。
“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臣等,遵旨…”
他收回冰凉的视线,起身离席。
内官大喝:“退朝——”
江辞安自认已将话说的很明白了,却还有那不长眼的,非要过来找死!
退了朝的他,在江问的监督下用早膳。
两勺粥没下肚,便有穿得五颜六色的花孔雀过来帮他布菜。
“陛下,您尝尝这道清蒸鱼,采用的是…”
话未说完,江辞安手中的勺子便铛地一声,摔在了盘子上。
江问闻声抬眸。
一看到那花枝招展的女子,不需江辞安开口,便知他为何动怒了。
急忙厉声训斥:“你是何人?谁准你过来陪膳的?”
那女子见江问发怒,急忙跪了下来。
“臣女,臣女是温太师的孙女…”
“温太师…呵,又是他。”
江辞安叹了一声,擦手起身,将帕子随手扔在了桌上。
轻飘飘说了一句:“都杀了吧。”
那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近卫拖了出去。
江问摇首叹息,自顾抱怨:“这个温宏,怎么越老越糊涂了!”
急忙起身追了上去,劝道:“皇上,温太师是三朝元老,您就这么杀了他,是不是…”
江辞安冷冷回眸,满眼都是不耐。
三朝元老。
那又如何?
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资历颇深,就敢这般得寸进尺。
那这个人更该死了,不是吗?
江问一看他的眼神,便知他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多说,转口支吾道:“我是说…你早上没吃什么东西,稍后我着人给你送点汤吧?”
“不用。”
他沉声拒绝,大步离去。
回了寝殿,却抱着沈长乐,委屈地嘤嘤道:“长乐…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帮我啊?那群老东西快把我分食了…”
他蹭着沈长乐的侧脸,感受她的温度,嗅着她熟悉的暗香,逐渐安心。
再次入梦。
他终于又见到了长乐。
暗自雀跃,慢慢进入了深度睡眠,从长乐的角度看她梦中的一切…
七岁的沈长乐等在门外,并不知内里的安逸和安盛阳发生了什么。
等候良久,门终于开了。
安盛阳拭去眼角的泪,快步离去。
经过沈长乐时,不忿地哼了一声。
沈长乐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见安盛阳离开后安逸一直没出来,她犹豫着走了进去。
“安逸?”
她小心翼翼地唤他的名字。
走近这才看见…
十二岁的安逸正跪伏在地上抽泣,委屈又无助。
她急忙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轻声哄慰:“安逸,怎么了?不哭不哭,没事的…”
她将他扶起来,这才看见他脸上明晃晃的一个巴掌印。
沈长乐的心骤然缩痛。
“她打你?她怎么敢打你的!”
她心疼极了!
她发过誓的,这一次不会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就算是安盛阳,也不能动她的小辞安!
“来人,备车,本宫要进宫见驾——”
闻言,安逸突然用力推开她,将她推在了地上。
“谁要你多管闲事?谁要你管我的事!”
他倏忽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用辞安从未有过的眼神,瞪着她。
“别再来烦我!我讨厌你!!”
讨厌?
讨厌…
沈长乐顿感全身发麻,她吞咽着唾液,初见美貌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和难以置信。
她自我怀疑。
是她…做错了吗?
她不该去安国找他吗?
她只是不想他再吃那么多的苦…
可是好像,弄巧成拙了。
安逸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了夜幕里。
沈长乐还呆呆地坐在原地,反思己过。
第236章 难道是,长乐要醒了吗?
因着安逸那句“讨厌你”,沈长乐备受打击。
左右已经送他回了安国,她没再派人去寻他。
她想…
也许,他不想和她回齐国了吧…
齐国使团留安期间,沈长乐治好了安皇的弱精症。
也特意“错过”了沈黎一家的满门抄斩。
该办的事情办完,她也打算返程了。
安皇重振雄风,龙颜大悦,亲自设宴为她饯行!
话里话外有和亲的意思,都被齐国使臣婉拒了。
安皇只得作罢,重金相送,声称延续百年和平。
齐国使团谢恩,敲锣打鼓返程。
就在沈长乐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安逸之时…
瓢泼雨夜,安齐国界。
他满身湿漉地闯进了她的卧房。
像个受伤的小兽一般,双眼通红,委屈又执拗地瞪着她。
牙关紧咬,声音颤抖。
“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因为盛阳公主不认我,我没有了利用价值…”
话一出口,眼泪也夺眶而出。
小兽委屈极了,又强作倔强…
沈长乐见状,心疼不已。
丝毫不在意他身上还在滴水,只着里衣,赤足下床,快步抱住了他的腰。
“说什么傻话,我费这么大力气才找到你,怎么会不要你?
而且…我也从没想过利用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滚烫的眼泪,混着冰凉的雨水,一颗一颗相继砸在沈长乐的头上。
安逸从未哭得这么委屈。
就算被安盛阳抛弃,被冤枉入狱,也没有过。
或许这眼泪也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极度忐忑后的如释重负。
他用尽全身力气,勇敢了这一次,幸好…没有被辜负。
如果真的再次被抛弃,他不敢想,还有什么勇气活下去…
沈长乐拍了拍他的后腰,仰首看他通红的眼。
惊觉,十三岁的江辞安已经快有成年人高,而八岁的她还只是个孩子…
相较之下,还真是反差好大。
她苦笑一声,将他牵到桌边。
拿出干净的衣服,又爬上椅子,帮他擦湿漉漉的头发。
“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你这是从哪里过来的?可吃过晚饭了?饿不饿…”
话音未落,安逸便靠着她柔软的小腹,将她圈进了怀里。
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沙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长乐踮着脚尖抱着他的脑袋。
像从前一样,亲吻着他的额头。
“傻瓜,你是我最珍视的人,我自然对你好!”
“最珍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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