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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理娅摇摇头，没有说话。
从他推开门的那一刻，索理娅的目光就只停留在基尼奇的身上。她的目光来回搜寻，最终定格在他还未凝结的伤口上。
都过了这么久还没止血？看起来伤的很深啊。
“你受伤了，需要处理。”
她抬起手，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举到他面前。
基尼奇这才注意到，索理娅的手里拿着绷带与药物。
真是奇怪，明明平时都是各自处理的，怎么今晚反应那么大？
“......多谢，但我已经处理过了。”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基尼奇的手搭在门上，似乎随时准备回到房间里去。
“集市里的医生说你没在那里包扎伤口，”索理娅早有预料，提前一步抓住了门把手，“穆拉老师家里的伤药也用完了，你根本没有好好处理吧。”
基尼奇并不回话，但索理娅的力气并不算小，他也不能使用太过强硬的手段掰开索理娅摁在门上的手，只能报臂站在门口。
“基尼奇，那是深渊，哪怕残留一点都有可能要人命的！”
索理娅瞪大眼睛，音量也随之提高，“现在不是该拒绝的时候吧！作为猎龙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深渊的危害才对！”
“所以我知道，这样的伤口并不会带来多少的后遗症。”
基尼奇并不让步，事实上这道伤口看起来可怖，但更多还是他后来自己造成的，与深渊并没有多少关系。
但基尼奇并不想对索理娅解释。
他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对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解释，这伤口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对每一份善意保持该有的距离，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索理娅也没有再劝说，只是将伤药再次举到他面前。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无声的僵持。
这是基尼奇第一次看到索理娅露出对某事执拗到不肯放弃的神情。像是丛林里紧追不舍的猛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在他日常的观察中，索理娅一直是有些懒散的。即使是被穆拉老师逮着加训，也只会露出一瞬间的生无可恋，而后继续以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接受学习的命运。
但今晚的索理娅不一样。
那双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月色下显得暗沉极了，像是酝酿了许久的悲伤终于被揭开，于是其中的气味便肆无忌惮地挥发，令人忍不住去好奇其中的原料。
明明语气那么愤怒，但她看起来，似乎很悲伤的样子。
这样的念头在基尼奇心中游荡了一圈，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但那不肯松动的厚重壁障，似乎还是被稍微消解了一点。
透过朦胧的月光，索理娅也在观察着对面的人。
那双眼睛向来散发着淡漠与冷静，哪怕是刚才与她对峙，那他的眼睛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就好像是......竖起了一道坚实的壁垒，将自己包裹在其中，隔绝着其他人的靠近。
她私下也做过不少猜测，将基尼奇送过来的利克长老也在闲聊期间和她透露过一些事。总结起来也差不多能知道，基尼奇的过去可能不太好。
平心而论，她是很佩服这样的人的。
目标清晰，实力强大，并且愿意不断学习，哪怕休息日也要训练。
但也正因如此，她不想这样的人出事。
即使那双眼睛下涌动着的更多的情绪，她并没有能穿透的手段，索理娅也想尽力试一试。
月光由索理娅背后洒向屋内，那双金色的眼睛显得更加固执；而基尼奇站在阴影中，那双绿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反而更加耀眼，并且看起来并不肯妥协。
他们都有各自不想让步的理由。
“你们两个，大晚上的在这里站着做什么？罚站吗？”
一道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也让索理娅的神情又回到平时的懒散，仿佛刚才的怒火只是错觉。
“……算了。”
眼见惊动了穆拉老师，索理娅才从刚才的情绪里抽出身来。
她不该强求基尼奇的。她对深渊再怎么恐惧，那也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情绪，不该把别人牵扯进来。
索理娅垂下眸子：“抱歉，是我的情绪太激动了。”
松开握住门把的手，索理娅恢复笑容：“我打扰你太久了，好好休息。”
不，她并没有恢复。
基尼奇看得清楚，悲伤与愤怒只是被她强行掩藏在最深的眼底，它们从不曾消失。
有关深渊的伤......是不是，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我知道了。”
基尼奇伸出手，接过了索理娅手中的药物。
“上药我可以自己来，多谢。还有，这次的帮助，你希望得到什么报酬？”
听到基尼奇的话，她本想说不需要什么报酬。但话到嘴边，想到基尼奇的性格，索理娅还是改口说道：“那你之后帮我送一次信吧。”
见索理娅有具体要求，基尼奇的戒备看起来少了许多。他“嗯”了一声，拿着伤药关上了房间的门。
终于了了一桩心事的索理娅转过头，就看到穆拉调侃的神色。
“没想到啊索理娅，你们俩关系都这么好了？”
“......？”
“......哈？我和基尼奇？关系好？”
索理娅合理怀疑，穆拉老师是因为熬夜看轻小说看得太多，已经开始老花眼了。
不然，她是怎么从刚才还在吵架的两个人眼里看出关系好的？
“只是让他上药而已。”
“因为你们今天去集市的时候遇到深渊入侵了？”穆拉恍然大悟，“难怪你大半夜堵着门也要让他处理。”
见索理娅脸色不太好，穆拉拍拍她的肩膀：“放心，那个时候是......总之，会没事的。”
刚结束一场大战的索理娅也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只是懒懒地应了一声。
“行了，基尼奇的事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来谈谈你的事。”
穆拉的脸上有了些笑容，如果以索理娅的角度来看，那笑容应该被叫做——不怀好意。
“你学习也挺久了。虽然成果感人，做出来的也没几样，但一般的药物原理也差不多都搞懂了。”
说到这里，穆拉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课程先暂停吧，下周准备一下，让基尼奇陪同你正式猎龙。不用担心，委托费我交了。”
猎龙啊......乍听到这个词，索理娅还有些激动。
她已经上了快半年的理论课了，但是除了实验用的小动物，她都还没真正地实践过呢。
“等等，不对。”
已经开始盘算猎龙需要做哪些准备的索理娅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刚才激动的神情。
“您刚才说，跟谁？！”
这个世界终于疯了吗！
第5章 惊雷
“……您刚才说，我要和谁一起去猎龙？”
“基尼奇啊。”
“我和他一起？去干嘛？”
“猎龙啊。”
“......和基尼奇猎龙？谁？”
此刻的索理娅就像一个木讷的复读机，除了重复刚才的问题，什么也做不到。
大概是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吧，毕竟这样的消息还是有些太震惊了。
“你和基尼奇，一起猎龙，他负责指导和监督。还有其他问题吗？”
穆拉耐心地提醒着索理娅，丝毫没有平时那副嫌她麻烦的意思。
在穆拉关切的眼神下，索理娅伸长脖子，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了自己。
“啊？我吗？”
“是的，你。”
如果这时候的索理娅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穆拉的脸上藏着不少幸灾乐祸。
但现在的索理娅明显无瑕顾及：“为什么是他带我？而且指导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基尼奇已经猎龙很久了，带你很正常。况且到时候还是你独自猎龙，他负责旁观，只是在必要时候帮你一把，防止你在错路上越走越远。”
“当然，万一你实在打不过，他也能把你捞回来。”
犹豫了好一阵，想起自己之前被龙创飞的那些经历，又想起这几个月的进步。索理娅挺起胸膛，自信满满：“我能不能自己去？自从经历了这几个月的训练，我现在觉得我强的可怕。”
“强的可怕？”
穆拉利索地从背后掏出两份账单，其中一份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索理娅这几个月来所弄坏的全部实验仪器。
其中一些较为规整的字迹印记稍浅，看得出来它的主人一开始还是在好好排列的。
但后面就不一样了。那些颜色更深的黑色字迹明显是最近写下的，它们几乎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落脚，只能委屈地挤在之前那些字的缝隙里。整张纸上，几乎已经没有可以再写的地方。
而穆拉手里的另一份账单，是空白的。
不用穆拉说，索理娅也知道那份空白账单属于谁。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呵。”穆拉开口，“破坏力确实强的可怕。”
索理娅：“……”
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极强。
“不是，那换个人不行吗？”索理娅不死心地讨价还价，“悬木人里猎龙人那么多，怎么您就挑中他了呢？”
似乎想到了什么，索理娅又补了一句，“啊当然，我不是说他不好。基尼奇的能力肯定够，但是......”
穆拉挑眉，似乎在期待她还能想出什么理由。
“但我比他大三岁欸，怎么好意思麻烦一个比我还小的人。”明知道穆拉老师定下来的事基本不会改了，但索理娅还是想挣扎一下。
要是被她的好友知道她被一个小孩子带着猎龙，绝对会被嘲笑的吧！
想起自己那群热衷于看她吃瘪的损友知道这件事的后果，索理娅就眼前一黑。
“没关系，反正你光长年龄不长个，”穆拉扫了她头顶一眼，补上了最后一刀，“智商也没涨，基尼奇毕业肯定比你快，到时候你还得喊他前辈。”
“你还好意思提年纪这事，比基尼奇早来那么久都没毕业。再不努力，火神大人来了都得被你气死。”
想到那个才来几个月，但是制作毒药已经比她还熟练的少年，索理娅一时间被堵地说不出话。
但是想起基尼奇不仅是制毒，连带着其他方面也过分精通，索理娅又觉得这实在不是她的问题。
“那还不是他学东西太快了！哪有人刚来两个月就能吃透那些厚重的课本，而且已经开始自己配置药物的啊！”
已经崩溃的索理娅疯狂辩解，努力想要维护住自己仅剩的那一点尊严。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这是索理娅小时候在一位神秘的冒险家身上听到过的话。
那时候的索理娅年纪尚小，也没有接触过任何有关药物的知识，还不能很好地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她开始做信使，在第四十八次被野外的龙创到怀疑人生，决定为了复仇转行做猎龙人，被送到穆拉老师这里来的时候，索理娅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刚到这里的第一天，穆拉老师就和蔼地从屋里掏出了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小册子并不算厚，但也有一根手指的厚度。封面和其中的书页都有部分磨损的痕迹，看起来是有人经常翻阅。
“穆拉老师，我是要把这本手册看完吗？”索理娅的紧张在看到那本手册时明显放松了许多。
“不，”穆拉仍旧是笑眯眯的，“那些是书名。”
“对应的书我会慢慢送过来给你，而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这些书看完。”
穆拉折回房间，搬出来一个箱子：“这是其中一部分，你先看着。”
看着每本都像砖头一样厚的书，索理娅当场晕了过去。
她现在开始不做猎龙人还来得及吗？
当然是来不及的。
“那会你看书倒是挺快的，没想到上手做实验的时候进展能这么慢，”穆拉收起账单，杜绝了索理娅想要销毁证据的眼神，“我原来也以为这是正常进度，毕竟理论好学实操难。”
“直到基尼奇来我才发现，你是纯懒。”
......努力没能让您满意还真是对不起啊！
见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索理娅也只得恹恹作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在抽屉里翻找一阵，最终拿出了两封信。
一封是她前些天写的，而另一封，是她作为信使接下的委托。
索理娅犹豫一阵，盯着那两封信看了许久，还是将自己写的那封信收起，只留下他人委托的那一封。
准备完毕的她趴回床上，选择闭上眼睛睡觉。
在从前的那些日子里，索理娅被好友认可的最大优点就是绝不多想，哪怕明天要天崩地裂，那也不影响她今晚睡个好觉。
要是第二天她还是解决不了，那也没关系，反正生活总能解决她的。
但是，这让她骄傲的优点，在今晚消失了。
凌晨两点，索理娅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弹射起步：“怎么会有人学东西那么快的啊——！”
第二天早上，顶着两只大黑眼圈的索理娅已经不想跟基尼奇说话了。但想到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她还是逼着自己打起精神。
至少，她的委托费可不能被浪费啊。
“收信人的距离并不算远，我很快就能回来。我们下午在悬木人营地东边的悬崖集合如何？那里有不少树木，而且深渊刚刚入侵，我们找到特殊树木的概率也会大一些。”
看过索理娅交给他的信件，基尼奇很快就构筑了一条路线。
索理娅又体会到了之前在集市的那种感觉，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点头说好就行了。
她不由得再一次感慨，这钱花得真值啊。
想起之后的猎龙，如果忽略掉年龄和面子因素，索理娅还是有些期待的。
确定行程之后，两人很快分开行动。索理娅要去一趟利克长老的家借一些必要的书籍，而基尼奇则是去帮她送信。
利克长老是族中藏书最多的长老，索理娅在学习期间，自然也来过不少趟。
熟门熟路地敲开利克长老家的门，索理娅非常自觉地递去了写着书名的小纸条。
利克长老接过，带着她向藏书室的方向走。
直到她踮起脚尖开始拿书，两人才开始慢悠悠地聊天。
“索理娅，最近过得怎么样，学习还顺利吗？”
“好，特别好。”索理娅敷衍地回了一句。
都已经沦落到被小她三岁的人带着猎龙了，还能差到哪里去？
“那基尼奇呢？”
“也好，特别好。”又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索理娅整个人都蔫了，连头顶的呆毛也软趴趴地躺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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