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食盒放到地上,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这是止痒的药,涂上就好了。”
洛颜盯了一会儿,朝陈尧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好啊,可够不到,师尊,你帮我涂。”她撩起头发,背对着陈尧。
脊骨都被碾断了,衣服当然也不能完好,先前和血黏在了一起,根本没办法往下扯。这段时间伤口渐渐愈合,后背上的鲜血也变成了血痂,干了之后脱落,衣服就变成了两个片,挂在身上,要掉不掉的。后背敞开,露出白皙的后背。
但这背上,此时布满了伤疤。陈尧轻轻抚摸,引来一阵战栗。
陈尧忽然出声:“为什么骨头还是没正过来。”
“什么?”
这一片后背都露在外面,洞窟里温度低,不一会儿就变得冰冷。陈尧伸手捂在上面,给她取暖。
他的手覆在经常抚摸的那个位置。洛颜好奇,转过头来问:“你为什么老按我肩膀?”
陈尧垂着眼眸,看着她淡粉的嘴唇一张一合,忍不住想吻上去。
“你猜啊。”
洛颜嘟起嘴唇,这段时间,她的嘴唇愈发饱满柔软,下唇微微外翻,露出里面更软嫩的部分。陈尧低头,吻在她嘴唇上。
但这个吻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分开。但留下了濡湿的印记,被风一吹,触感更加明显,像是变成一个烙印,印刻在心里。
陈尧打开食盒,里面装着两碗热腾腾的鱼丸汤。
汤旁边有一个小碟,里面装着清亮的调料。
如今的他已经比先前好得很多,知道盐不能放四勺,有伤口不能吃辣,醋放多了会酸,酱油放多了会咸。
这一碟倒进去,在汤里搅匀,洛颜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陈尧看着她。
洛颜道:“这次咸淡很好了,一点点酸,刚好开胃。”
陈尧装作不在意,“嗯”了一声:“这是小事,并不难办。”
洛颜差点儿喷出来,嗯,小事,不难办。
陈尧瞪了她一眼,像是为了找回面子,阴阳怪气道:“当然,比不上那道‘白雨跳珠乱入船’。”
别说,这鱼丸圆头圆脑,真像“白雨跳珠”。但此时不是纠结外形的时刻,洛颜后知后觉地觉察出来什么,试探地问:“你在吃醋?”
“......吃你的饭。”
等她将养得差不多,可以走动时,便问陈尧要怎么离开。
先前她伤得重,经不起奔波,只好靠着陈尧布置迷阵,躲避洛笙。这会儿伤好得差不多,又已得到了外海的秘密,这里毕竟不是安全之地,不便久留,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陈尧已经安排好离开的船只,那些弟子也一并安置在船里。一来让他们腾出地方,给洛颜养伤休息;二来让他们在渡口附近打探外海人出海的事。
不过几日没见,他们已经潦草得快变成野人。一个个脸颊凹陷,后背佝偻,衬得洛颜这个重伤之人红光满面,精气十足。
洛颜问:“发生了什么事?”
高若怀刚开口,腹中就传来一阵悠长的啼鸣。魏丹替他道:“我们不敢出去买吃的,饿了三天了。”
洛颜:“......”
还是不能让他们饿死,洛颜去给他们找吃的。
又来到集市上,又看见那打兵器的老者,老者又将铁锤挥舞得霍霍生风。
但洛颜腰间空空如也,那两枚小核桃已经被丢掉了。陈尧后来也去找了一次,但冰雪茫茫,他没找到。
洛颜安慰他:“找不见就算了,我已经能控制力度。”
但心里却觉得委屈,因着洛笙说过送小核桃的意义,她觉得这物什非比寻常。弄丢了这对小核桃,就像是预示着这份感情,早晚有一天也会被丢掉。
不是个好兆头。
她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大步流星地走开。
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独自行走,有人三两结伴。有并肩的友人,也有牵手的伴侣。她用手背碰了陈尧衣袖,陈尧便顺着衣袖摸到洛颜的手,与她十指交握,掌心的痣正抵在她掌心。
洛颜抬头看他,他刚好也低头看洛颜。目光触碰,洛颜低下头,抿唇而笑。
二人走到一处卖药的摊铺。
陈尧来买过药,摊铺主认得他,问他:“又来买药啊郎君,你家娘子好些了吗?”
陈尧点头:“她好许多了,多谢你的药。”他把洛颜往前一推。
摊铺主这才看见洛颜,他将洛颜上下打量一番,点头:“伤已不及性命,但尚未好全,灵力未足,还要将养一阵。”
陈尧却皱眉:“已经服了这么多药,为何还不好?你的药当真有效?”
摊铺主:“哎呀呀,什么伤病是一两天能好的?”
陈尧反驳:“未经伤病之人,不知伤病之痛。你这里还有没有更好的药材?”他眼睛一转转,看见角落里几包用鱼皮包裹的药包,拿起一包问:“这是什么药材?包裹这般精致?”
摊铺主眯起了眼睛笑:“郎君好眼光,这是我们铺子上最珍贵的药材了,往往都是给那些出海的大人们用的,郎君想要,我五千金卖你一包啊?”
洛颜震惊地瞪他,五千金,都能去擂场买个人了。她不知陈尧目的,担心他是真带自己来买药的。虽说现在他们不缺金币,但她习惯了节俭,钱能省就省。于是一边握紧陈尧的手,一边给他使眼色,示意,她不需要,别买。
陈尧用手心痣在她手心磨蹭了一下,洛颜不折腾了。
陈尧却放下了药包:“当真有出海的大人买?你这药包怎么不见少?”
摊铺主:“哎呀,这不是近期没安排人出海。以往都是很频繁的,这好一阵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人出海了。”
陈尧用五千金买了一包,丢给高若怀和柳子峤看。期间,洛颜一直瞪他。
高若怀想问洛颜怎么回事,却看见他二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顿时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柳子峤仔细数了一遍药材:“是出门在外常备的药草,和先前这船里捡到的药草包一样。”
洛颜问:“什么药草包?”
陈尧给她解释:“他们躲在渡口这段时间,又翻找了一遍咱们来时的船,找到些行李,是那些鱼面人的。有些在摊铺上见过,我觉得,那些鱼面人出海前,多半会在集市上购置一些物品。”
“之所以要找这些出秘境的人,因为,没有这些人带领,他们根本出不去。”
魏丹补充:“是的,洛师妹,你当时在养伤,我们乘船凭着记忆往外走,却在大海上迷了路,根本找不到来时候的大眼睛。转了好一阵才发现,竟然又转了回来。那一趟出海险些暴露了我们的位置,多亏了掌门后来出主意,我们才找到藏身之处。”
“所以掌门说,单凭咱们自己恐怕无法离开,要找到出秘境的人,跟着他们一起才能离开。我们守在这,也是一直再等有没有人出秘境。可大伙儿都快等成咸鱼干了,也没看见半个人。哎!”
“这可怎么办?”洛颜皱眉,抬头看陈尧:“刚才摊铺主也说,最近都没有出海的人。”
陈尧却笑了一声,当真众弟子的面拉过洛颜的手,拢在双手之间,一下下抚摸她的手背,仿佛安慰:“不碍事,这两天,黎笙就会安排人出秘境了。很快。”
第70章
洞窟。
洛颜倚在皮衣上休息,她看着陈尧将石窟里的东西挪来挪去,不解地问:“师尊,为什么这两天就有人出秘境?”
陈尧问她:“什么情况下,黎笙需要派人出秘境?”
洛颜想到先前救下的仙门弟子,那都是洛笙派人去人间界抓来的。抓来要做什么,禁不住细想。但现在,这些人基本都被她抢走了,她道:“要去抓新的人?”
陈尧点头:“嗯,这是个挺重要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比如人间界出现了某件大事。”
洛颜问:“什么大事?”
陈尧抚摸着她浓密的眉毛:“比如,尧山的掌门宴请了许多宾客,尧山都在传掌门要办一件大事。”
洛颜更加不解:“尧山的掌门不是你吗?你要办什么大事?”
陈尧离她更近:“我想与一个人结为道侣,却不知那个人愿不愿意、和......好。”他努力接受这种说法。
他眉骨高,衬得眉眼漆黑深邃,鼻梁高挺,嘴唇饱满,本是极有攻击性的长相。此时,一双桃花目里粹满了柔情,更逼得人不敢与他对视。洛颜脸颊发烫,微微侧过脸去,低声道:“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陈尧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让她看着自己:“这个人经常骗我。”
洛颜心跳一滞,可陈尧很快接道:“她受很重的伤时骗我不疼,她心里委屈难过时骗我没关系,她对着喜欢的可以说不喜欢,对着不喜欢的也可以说喜欢,口是心非,是个惯犯。”
洛颜咬着嘴唇,心想,你说的都对,但你不知道的是,我还骗了你更多。
“那你一定很讨厌她,她骗你。”谁都不喜欢被欺骗,更何况,他曾经历过那样惨烈的欺骗。
“是,我讨厌欺骗,但她骗我,没关系。”
洛颜猛然抬眼看他,心脏快要跳出来,胸口剧烈起伏,脸颊也绯红一片。
她的手被陈尧牵起,抚摸过陈尧的脸颊,落在他的脖子上。陈尧与她挨得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洛颜目光无处安放,呼吸更加急促:“可她还很笨,还不认识字,很多话也听不懂,诗文也半点不懂。她有好多缺点。”
陈尧抵住她的额头:“是吗?但这些有什么重要?”
他喉结微动,望进洛颜双眼。四目相对,仿佛跌入一片星河。
不知是谁先主动,反应过来时,已经吻在一起。
陈尧吻得很深,唇舌搅弄,发出声响,让人脸红心跳。来不及咽下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陈尧伸出舌头舔舐。他从嘴唇吻到脸颊,又从脸颊吻到耳朵,舌尖一卷,把小巧莹白的耳垂含在口中。
耳垂是洛颜极其敏感的部位,他时而轻咬,时而□□;时而温柔地吮吸,时而疯狂地拨弄。呼吸渐渐变热,喷洒在耳骨上。洛颜禁受不住,叫了一声,被陈尧紧紧抱在怀里,柔软的胸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他的呼吸变得更重。
嘴唇一路下滑,落到白皙纤细的脖颈上,舔吻过后是用力的吮吸,烙下一个个红印。
可明明这么迷乱了,却还不忘细心,帮她托着伤口处,叫她不至于太用力。
洛颜眼睛眯起,脑子变成一团烟花炸开后的雾,混沌不清,反应过来时,手已经伸去解他的衣带。
陈尧一把抓住她的手,从她的脖颈上抬起头,眼中满是挣扎与忍耐。外面天寒地冻,他的鬓发却已微微濡湿。
他把洛颜紧紧抱进怀里,气息凌乱,热气喷洒在洛颜耳朵里:“我们不要在这里,好不好?”
“你是觉得这样,太快了吗?”洛颜还没缓过来,喘着热气。她倒不觉得快,她想和这个人好,满心里都是他,想知道他的一切,也想感受他的一切。
“不是,不要在这里。”他的声音干哑,身体发抖,好像忍得很痛苦。贴得太近,这份痛苦沿着身体传来,传到洛颜身上。
洛颜读懂了他的意思,这里是外海,他不喜欢外海。
心头刹那清醒。洛颜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好,不在这里,等我们回去。”
平息了一阵,陈尧起身。褪去了情yu,眼中只剩下柔情。他低头,在洛颜唇上轻轻一吻,留下一个温暖湿润的印迹。
这是陈尧最后一次吻洛颜。
陈尧告诉洛颜,来外海之前已经安排好,从离开尧山那日算起,如果十五天后他还没回去,虞栗楠就将掌门宴请宾客的消息散播出去。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遇到了危险,另一种是他死了。
死了就不必再说,若是他遇到危险,被困一处,此法说不定有用。
他拿起水滴漏,今日正好是第十五日。
他把水滴漏丢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迟疑了一瞬,转头问洛颜:“颜颜。”
“嗯?”洛颜刚换好干净衣服。
“如果之后再遇到黎笙,你会害怕吗?”他的目光落在洛颜后背上。
洛颜心想:再遇到黎笙,定然会再遇到的。怕有什么用?于是摇头。
陈尧沉默片刻,下定决心:“嗯,好。”
多亏了他这个安排,在药铺摊子附近蹲守了一日,果然,第二日就有出秘境的人采买货物。
洛颜悄悄跟了上去,摸清了二人所在。见人进入洞窟,不管里面什么情况,立即闯将进去。
一见有人闯进来,二人立刻张口喝问。但未发出声音,就被捂住了嘴。
洛颜将一人四肢勒住,按在地上,用红绫将这人脖颈勒住。
本是一记干脆利落的绞杀,但她手上忽然使不上力气。这人趁机撞了她一下,把她撞倒在地。不知撞到了什么,只听一声脆响。
那人朝门边逃去。但他未能逃出门,一道剑光闪过,将这人头颅斩了下来。
陈尧过来扶洛颜,问她怎么回事。洛颜从地上起身,摇头。
陈尧手里拿着一根长条之物,通体金色,上面刻着法咒。和他们在船上看见的一模一样。这长条之物是从另一人身上搜出来的。他走到斩断头颅那人身旁,摸出一个相同的物什。
陈尧指着二人尸体:“烧了吧,别叫人知道他是被杀死的。”
洛颜扔出一把荧蓝的焰火,火焰立刻将这二人身体吞噬。
焰火烧得地面噼啪作响,听着这声音,洛颜忽然想到一个物什,赶紧往袖袋里去摸。她摸出来一面镜子。
这镜子巴掌大小,背面刻着符咒,名叫“秋水镜”,是陈尧给她的。翻过来,只见黄铜镜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纹,很深,贯穿了整个镜面。
洛颜呼吸顿了一瞬。
镜子破了。
她听过一种说法,若是晚上镜子破裂,则代表有亲人要离去。
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忽然,陈尧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把那面镜子抽出,塞回她袖袋里:“烧完了,快些走。”
来不及感慨,二人拿着东西,飞快往渡口边赶。
柳子峤他们已经事先安排好船只,按照陈尧的吩咐,一旦见着二人赶来便立即开船。船只渐渐驶离渡口,二人踏着碎冰,跃上船板。
上了船,这两根金色的物什就开始发亮。陈尧道:“放在桅杆下的凹槽里。”
众人跑到桅杆旁,果见下面有一处凹槽,大小与这物什刚好吻合。众弟子纷纷问陈尧怎么知道的,陈尧不理他们。
金灿灿的物什往里一插,船就像找到了航线,立刻调转船头,朝着黑漆漆的大海驶去。众人回头,只见身后那片冰原渐渐锁成一小块冰晶。
船行了一阵,没再走回头路,两根金色的物什仿佛两个定海神针,指引着船只向正确的方向,给人们一种鼓励,一直往前驶去,就能回到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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