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她哪有这么霸道!看见他给姐姐写过歌,就也想要他给自己写?
“要不要?”许漠握着铅笔抬头看她。
赵雪妮实在难以抗拒拥有人生中第一首歌的诱惑,摆摆手说,“你想写就写啦,反正你才华多得用不完。”
许漠笑了笑,已经唰唰在纸上画谱。
他的专业度又一次刷新赵雪妮对一个人全能程度的想象。没两分钟,白纸上画了几行五线谱,一个又一个蝌蚪般的音符连成串,看上去挺好听的。对,看上去,因为她对乐理一窍不通。
“旋律有了,填词吧。”许漠放下笔,给她扫了一段悠长深远,很有意境的和弦,中间配着切音,像鼓点一样给这段旋律增添动人的节奏感,“第一句,你来。”
“我?”赵雪妮还沉浸在这串小蝌蚪弹出来真好听的陶醉中,“我不会写东西啊,我语文作文最烂了!”
“很简单,就像写诗。”许漠边弹旋律,边用脚尖在地上打拍子。
“可高中作文又不能写诗……”赵雪妮还想反驳,许漠反复弹着那一段曲子,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挑衅也有戏谑,似乎她今天不憋出一句歌词,他就不会停。
这样的许漠第一次让她无奈,像个难缠的小孩。
“喂你别弹啦,让我静下来想想!”赵雪妮叫饶地捂住耳朵。
见她这副模样,许漠双眼弯成一对银钩般的月亮。
他用手掌按住琴弦,回荡在育雏室里的乐声戛然而止。
周遭全部安静下来。许漠看着她,“想好了吗?”
赵雪妮含着吃完的雪糕棍默然半晌,取出木棍,她点点头。
许漠等着她的回答,“嗯?”
想说的话早已盘桓在心,只是犹豫许久,是否要在两人独处一室的夜晚将它宣之于口。
赵雪妮微抬眼帘,许漠俊朗的眉眼近在眼前。这么多年,她还是很难从他脸上移开视线。
她轻声唱起来,“重逢的那天,天空飘起雪花。”
许漠漆黑的瞳孔里似有流星划过,转瞬即逝,却在他眼中留下光辉的余迹。
几乎没有迟疑,许漠盯着她,缓缓唱出第二句,“你坐在沙发,眼神中藏着童话。”
酒吧风铃轻响。
他自远处举步而来。
“我们沿着街道,慢慢走了很久。”赵雪妮微拢耳边碎发,唇角含笑。
那天他们吃完小笨鸡,他把醉倒的她送到家门口,然后,敲门离去。
许漠也笑起来,信手扫弦,“故事开始流淌,渐渐成长。”
没有惊奇的比喻,没有绝妙的押韵,却像春花结果、秋叶凋落那样再自然不过地发生。真像诗一样。
“你说喜欢这样的天气?”赵雪妮扭头看了眼窗外。
凛冬的夜,风雪不止。
许漠点头,对她的疑问作出回应,“因为我们可以紧紧相依。”
听到这句,赵雪妮迟疑地看回许漠,却在转身之际忽然怔住,全身血液轰地燃烧起来,汩汩流遍她全身,最后汇聚于心脏。
许漠不知何时放下吉他走过来,手负身后,弯下腰和她一起看窗外雪景。
他近在咫尺的身体微微散发热气,而许漠腰已经弯得很低,竟然还是比她高出一个头。
她身体转到一半,视线所及之处是他的喉结,尖尖的小三角,在她眼前有力地滑动,吞咽时发出水声。
许漠轻声哼歌的声音也变得极低,极磁,从她头顶传来,带着不可捉摸的笑意,“我看着你的眼睛,里面映着我的倒影。”
这种时候,谁还敢看他的眼睛?!
她飞快偷看许漠一眼,他也在这时垂下眼眸,如此近的对视,让两人闻着彼此呼吸。
他呼吸时有淡淡的烟味,温热阳刚,让她身体里忽然泌出一些东西。
“这一刻,我明白了。”许漠微歪过头,嘴角那一抹温柔,教人看一眼就足以心神俱荡,“这就是爱情的模样。”
最后五个字,在近距离到快要起火的作用下,像一把嗞嗞冒着火花的电流,把赵雪妮浑身的毛孔全炸开了。
她抱住许漠脖子,凑上去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第16章 16 别食言,许漠。
疯了。
电光火石间, 赵雪妮搂着许漠脖子亲完那一下后,满脑子只剩这两个大字。
然后就魂飞魄散了。
许漠维持着姿势没动,侧脸绷得石头一样硬, 短发的发茬扫在她手背, 酥麻麻的痒。
他沉沉看着窗外,只有长睫如蝉翼轻颤,泄露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赵雪妮偏偏捕捉到了。
她只想老天爷来一道雷把他俩都劈失忆。
一觉醒来就全忘记……
醒来时, 手机显示七点半。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没想到才过去几小时。赵雪妮揉着发疼的脑袋下了炕,双脚点着地摸索拖鞋,直到站起身,她双腿一软, 险些给刚打开房门的老爸跪了。
“哟, 我们睡美人终于醒了。”老爸听到了拖鞋的动静,“我还以为得找个王子来亲你一口才舍得醒呢。”
赵雪妮撑墙稳住重心,发黑的眼前慢慢出现老爸抱着胳膊觑她的模样。
“……我昨晚怎么回的?”
老爸冷哼一声,反身去了客厅,“你怎么回的你自己不知道?”
赵雪妮是真不记得了。
她昨晚全部的酒精摄入量就来自酒吧一杯鸡尾酒。唯一解释自己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晕了。
由于亲了一口喜欢的人,心跳过速血液倒流, 大脑供氧不足, 直接给她干晕了。外部表现为,喝醉。
“……不至于吧。”她也很震惊。
“还能怎么回, 又给人打包送到家门口了呗!”老爸往沙发上一躺,隔空指着她脑袋, 大幅度地上上下下,“你说说你,啊, 每天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问你什么工作你不说,晚上出去喝酒也不报备一声,但凡遇到个居心不良的,你现在早被拐进大山给人生儿子了,忘了许漠他姐怎么没的啊……”
赵雪妮混沌的大脑清明了一瞬,“等等,你说许漠他姐——”
“惠珍,过几天冬至来家吃饺子啊!”家门外传来老妈的大嗓门。
惠珍,是三姑的名字。
赵雪妮没说完的话顿时止住。
门打开,老妈耳边夹着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有说有笑,“你问雪妮儿啊,她冬至肯定搁家呆着啊,得全家人一起吃饺子嘛!好,你到时候一定来啊!”
她看了眼墙上的电子挂历,冬至,还有五天。
临出门时,赵雪妮深吸一口气。
不想上班。
非常,非常不想。
即使过了一夜,她最后的记忆还是嘴唇碰到许漠的侧脸。
好软,好凉,好细腻。
然后她就晕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就连许漠又一次把她扔到家门口,然后敲门离开,她也毫无印象。
强行失忆,强行断片儿,因为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许漠。
本来说好了,来养殖场专心上班,不问风月。许漠三番两次有意无意撩拨她,目的只是让她做主播给自己挣钱。多么互惠互利的单纯关系,怎么她就又一次,越界了呢。
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丢人。
以及,深深的不安。
她和许漠好不容易变得熟悉,他开始把她当成普通朋友,对她敞开心扉说心事,说姐姐。
我拿你当朋友,你他妈却想亲我?
如果性别对调,一个男生这样对自己,她大概会比吃了屎还恶心,直接拉黑删除永世不得相见。
“……厂长好。”赵雪妮一进食堂,许漠迎面走来,她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叫他厂长,以示尊敬。
昨晚真是太僭越您了!
“嗯?”许漠看到她似乎有些意外,微挑眉梢,“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班还是要上的。”赵雪妮扫了眼食堂众人,大家的眼神像蜂群一样嗡嗡围过来。
不过,好在许漠反应还算正常。
她稍稍放了心。
“这个。”许漠从羊羔绒皮衣的口袋掏出一张信纸,展开后递给她,“你昨晚忘了拿。”
“哦……”赵雪妮接过歌词,“昨晚”两个字差点没让她当场打哆嗦,赶紧岔开话题,“今天怎么这么巧,你也来食堂吃早餐?”
许漠垂眸与她眼神一触,双手慢悠悠插进裤兜,身如修竹卓然而立,“不巧,我在等你。”
赵雪妮正要取餐盘的胳膊僵在半空。
“先吃东西。”许漠若无其事接过她手中餐盘,中西餐点各夹了些,最后拿了两瓶酸奶。
她游魂一样愣愣跟着许漠坐到窗边,然后发现事情正在变得不对劲——
两双筷子,两瓶酸奶。
一个餐盘?
“厂长你……”赵雪妮凌乱了。
许漠戳开酸奶盖,推到她面前,“一起吃。”
整个食堂安安静静,所有人的眼神却在来回交汇,心里早已锣鼓喧天:
你看我说什么,就知道他们会搞到一起!!
赵雪妮脑补完这一出,尴尬咳了两声。
“昨晚编的那首歌。”许漠一副对围观群众见惯不惊的样子,“你取个名。”
赵雪妮咬着包子,揭开信纸认真看了起来。
许漠把他们昨晚信口唱出来的歌词重新誊抄了一遍。
他的字迹矫若游龙,力透纸背,因为信纸微黄发皱,更显歌词有了诗一般的韵味,像在大雨淋湿的记忆深处写就。
赵雪妮重读后愈发觉得这首词真好。
虽也有自己一份功劳,但她语文向来很糟,词不达意,“暂时还没想好,不如就叫无题吧?”
“还不错。”许漠淡淡点着头,从餐盘拿了颗水煮蛋,在盘子边缘轻轻敲破,“很多伟大的歌曲一开始都叫无题。”
她盯着许漠剥蛋壳时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一时很难辨出剥了壳的鸡蛋和他的手哪个更白嫩。
更诡异的是,许漠这样温柔剥鸡蛋的神情,忽然间有了温良恭俭的人夫感。
不难想象,有一天他也会耐心地给他们的女儿剥鸡蛋,喂饭饭……
但。
如果亲一口脸蛋,就能让许冷漠委身自己做小娇夫,她高中三年为什么要那样辛苦地单恋……
直接把他逮到墙边跳起来亲不就好了?
“小了白了兔?”许漠把剥好的鸡蛋放到她这边,对着手机皱了皱眉。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羞耻网名,赵雪妮顿起一身鸡皮疙瘩,“我账号咋了?”
许漠瞥了一眼便扣下手机,“前几天拍的照片,上了个热搜。”
热搜文娱榜,前十的一众明星八卦中跳出一个词条:#小了白了兔 初恋感#
后面跟着团小小的火。
那组九宫格照片已经破万转发,最中间一张图,是她从保温箱前转过脸来,中分长发里露出一张精致小脸,眼睛乌润清亮,对着镜头迷茫地微张嘴唇。
性感中透着天真。
-兄弟们,我见过小了白了兔本人,现实中挺没礼貌的,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进我心里
-我说怎么多了双筷子,原来是刷到我的菜了
-小了白了兔,请与我结芬
啧。
“恭喜。”许漠语气没有半点祝贺的意味,“看样子你很招男粉丝。”
赵雪妮还沉浸在一堆彩虹屁营造出的粉红泡泡里,“厂长,要不咱趁热打铁,再多拍几组这种照片?”
“这种?”许漠眯缝起眼睛。
“啊……”赵雪妮想他可能误会了,轻挠太阳穴,思考着措辞,“就是室内,近距离,嗯,这种……”
“赵雪妮,我招你进来做什么的?”
她手中的信纸忽然被许漠毫不留情抽走,下一秒,脑门就被卷成圆筒的信纸重重一敲。
许漠推桌起身,声音恢复成漠视的冷然,“上播,现在开始。”
……?
她咬到一半的包子还在嘴里,鼓囊囊得像金鱼。许漠淡淡睨她一眼,收走了横在两人中间的餐盘和酸奶。
“上镜前只准喝黑咖。”
……??
“可我还没吃完!”赵雪妮伸出尔康手。
“脸肿成猪头还要吃?”许漠深深皱眉,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荡一圈,“既然想吸男粉,不知道我们男人只看脸的么?”
……???
许漠转身离去的步子迈得又冷又疾。他一走,食堂渐渐有了细微说话声,夹杂着丝丝讥讽窃笑。
赵雪妮心中叹气,人夫原来可以一秒变周扒皮。
从这天之后连续几天,许漠都没再提起那晚唱歌的事,赵雪妮每天被他强制命令上播五小时,直播完了复盘做汇报,两人变成再纯粹不过的雇佣关系。
眼见鸵鸟毛掸子的销量一天天飙升,许漠也没夸自己几句,倒是听他偶尔点评商棋,说他脑子灵光,入门快,以后会是很好的后台运营。
日子悄无声息地往前滑去,那些绝口不提的瞬间,实则深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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