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共享，这些投入资金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克劳德的提议是他刚醒来的时候就想过的，最初的目的地就是克劳德可能藏身的自由城。只不过，黎绪现如今心中最重要的事和人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个项目放在第一位的必须是程维洛的安全。
“等到可以技术公开的时候，共享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程维洛笑了，想起了一个烂梗，“那你这岂不是，既是项目经理，还兼任监理，以及投资人，还要代表联盟方……”她甚至还联想到了一些其他地球人时代的职位， “黎老师，这房间里这么多人呢？”
黎绪：“？”
*
决定下来之后，黎绪独自和克劳德长谈了一场。程维洛不清楚两人的谈话内容，但至少从那以后，克劳德看她的眼神总有些快要热泪盈眶的样子，吓了她一大跳，于是决定项目开始之前都尽量不要在他眼前晃。
黎绪随后以极高的效率联系了周衍和克劳德，开始拟定助理研究员的标准，为后续的招人做准备，同时开始商讨所需设备和选址考虑的计划书。前期工作大概有了个雏形后，他以个人名义联系了自由城官方。
他目前仍在联盟军部挂了一个闲职，另外一重身份是白澄星黎氏家族的家主，手握巨量的资产，做一个生物科技类项目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个项目的意义和出发点以及立场非常重要。
不到三天，自由城那边已经给了回复，会派出生物科技相关的顶尖团队来对接商议。
这些琐碎事宜都是黎绪、周衍还有克劳德在忙活，程维洛不是太喜欢和陌生人沟通交流，尤其是以工作的名义，况且她的身份和能力暂时不能暴露。
趁着这十几天，程维洛把那架手动档的战机组装好了，还跑去阿黛拉那里薅了点羊毛，改进了里面引擎老旧零部件，升级了一下防御系统。有些过时的东西，她只能靠手动改，就在程维洛忙活了差不多的时候，和自由城那边的初步沟通已经告一段落。
“有一个线上沟通会议，可以了解一下之后可能会合作的自由城官方人员，你要不要参加？可以不露脸。”黎绪问。
程维洛想了想，确认了安全性问题后，决定露脸参加。
两人赶去克劳德目前所在的实验行星，参与了双方主要与会人员的内部沟通会。
会议接通后，一位中年人模样的白大褂女士开口道：“你好，我是自由城生物技术研究一区中心所主任，沉臻。”
一旁的克劳德瞪大了眼睛，手抵在桌上就要起身，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克制住了，最后努力镇定下来，开口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克劳德·米勒，项目实验负责人。”
程维洛看着这位沉臻女士的脸，愣住了。她黑眼黑发眼神晶亮，鼻梁精致挺立，眉眼极为柔和秀美，即便是上了年纪，依然是位典型的纯东方血统美人。
这位主任……她忍不住转头去看黎绪，发现他只是神色自然地和对方打招了呼：“你好，我是黎绪。”
自由城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因为程维洛喊他黎绪，现在他对外的自称从来都是黎绪。
会议桌下面，黎绪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她平静下来，开口道：“你好，我是程维洛。”
一旁的周衍也介绍了自己，之后是对方研究组的成员的详细介绍。会议开始后，那些程维洛不怎么感兴趣的项目细节敲定，她努力听了，但大多数时间都在神游天外，思考对方那位沉臻主任相关的事情。
这位沉主任统管整个生物技术研究一区，一区下面共有八个研究组，两个核心组都被喊过来和黎绪他们对接了。主要细节沟通事宜由这两个组的组长负责，那位主任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听着。
在程维洛偶尔看向投影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沉臻在看她。
在完成了大部分线上可以沟通的内容后，对方询问道：“如果有其他需要自由城支持的，请一定提出来。”
这个项目自由城作为绝对的受益方，他们理应尽其所能地提供支持。
黎绪想起来一件事，现在正是验证的合适时机。
“自由城官方研究中心内部有位叫佩因特的研究员，之前给我们提供过帮助，我们对此深表感谢。他能力很强，似乎拥有的权限也足够高。所以，如果合适的话，我希望他能来协助我们。”
“佩因特……”对方的研究组人员面面相觑，表情迷惑。
提到佩因特，程维洛来了兴致。黎绪简要地总结了一下之前遇上麻烦的时候，佩因特的出现以及他的莫名援助，随后她也补充了一下最开始遇到佩因特的相关经历，模糊了涉及到兰卡那些不太合法的组织的部分。
但即便如此，对方的表情仍旧像是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
黎绪顿了顿，像是提示般地继续说道：“佩因特从未露过面，但似乎对自由城了如指掌，知晓各路消息……”
正在沟通的研究组长微怔了一下，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沉臻，道：“稍等，我们需要查阅一下内部系统确认一下。”
连线的投影关闭了。
程维洛看着黎绪，“你猜到他是谁了？”
他点点头，“等对方的答复，如果他加入的话，会对我们帮助很大。”
十分钟之后，对方的投影恢复正常，那位组长道：“黎先生，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自由城研究中心内部没有一位叫佩因特的人。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或者你清楚他的具体职位吗？”
程维洛想起来，这位佩因特从未透露过任何身份属性信息，不仅具体职位甚至性别都没有。
黎绪摇头，“我不知道具体职位、性别，甚至他是不是人我也不能确定。所以，查找的时候，可以适当扩大一下范围。”
不是人……
此话一出，对方多数研究组人员都露出茫然的神色。那位组长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
“非要说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沉臻主任面色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我家倒是有位佩因特。”
她抬手操作了一下手环，投了一段视频出来。
所有人看着会议室中央那个端坐着的，看起来聪慧又慈祥的高龄边牧犬的投影陷入沉思。
“这……”程维洛脑子卡了壳，“和我交流的绝不可能是一只狗，虽然这位佩因特很漂亮。”
场面太滑稽，黎绪居然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谢谢程小姐的赞美。”那位沉主任也笑了起来，“活跃一下气氛，我很清楚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狗。”
第77章
会议暂时告一段落，沉臻的态度表明了自由城那边有所保留，并没有如他们声称的那般，无条件提供一切资源。毕竟双方是初步接触阶段，这样的态度倒也正常，如果真的一开始就全摊牌全迎合，那倒是需要思考对方的真实目的了。
但沉臻对实验项目的参与人员程维洛展示出了浓厚的兴趣，她态度亲善地问道：“程小姐，克劳德先生说关于仿生武器的克制关键，要从你身上入手，对于你的天赋能力，可以具体展现出来一些给我们看看吗？”
程维洛没什么不可以的，只不过会议室没有准备脑机连接设备，双方在不同的星系，以目前彼此的距离，她也没办法够到自由城的星网。
她思考片刻，正要说话，桌下的黎绪轻拉了一下她的手，侧目看了她一眼，程维洛马上会意，没有出声。
“关于这一点，程小姐的常规精神力契合度数值，我可以把之前的具体测试项目和结果发给你。”旁边的克劳德补充道：“但那些数值只是机器测试的上线，并不是她的上线。”
至于数据能力，目前在场的人之中，除了黎绪和克劳德，就只有佩因特见过。
“佩因特知道，也具体见识过。你们想了解，可以去问他。”程维洛说道，“如果你们找得出来佩因特是谁的话。”
沉臻眼神在挨得很近的两人身上逡巡片刻，笑了笑：“我们会的，如果找到了，那到时……”
黎绪答道：“到时自由城见。”
线上会议一终止，克劳德立刻转头看着黎绪，声音有些颤抖：“那是黎……”
黎绪点点头，“是她。”
克劳德在座位上愣了一会儿神，最终低头自嘲地笑了：“这样也很好，我在制造毁灭的时候，她在创造新生。”
周衍一头雾水地看着会议室里表情讳莫如深的三个人，正要开口询问，被起身离开的克劳德拉着出去了。
程维洛看着一脸平静的黎绪，“那位沉臻主任……”
“是我妈妈，本名黎臻。克劳德原来的同门师妹。”
“那……”程维洛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从看到她的脸到现在确认身份，有种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觉。
除了岁月的自然痕迹，沉臻的模样和前不久程维洛在少年黎绪的影像里看到的差别不大，只是眼神很不同。目前的她看起来自洽自得，不像从前那般满眼忧愁。
黎绪继续说道：“之前自由城那边有发对接人员信息过来，我看到了她的身份信息，确定是她。同时我也相信，这次会面之前，她也知道了会见到我。”
他的语气和刚刚会议上一样，平静冷淡克制，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又像是平淡的日子里随口谈一句天气。
程维洛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说话，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黎绪把人拉到身前，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轻蹭着她的脸颊。
通常感觉到他情绪不怎么好的时候，程维洛都会很安静，对他的一些举动也会比较包容，这个时候他可以尽情腻歪。
“她应该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过着很如意的生活，所以我不想去打扰她了。她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成年很久了，有能力独自面对和解决问题，她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但毕竟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如果是以前，我可能还有些……不甘和怨怼，但现在我不会了。”
“为什么？”
黎绪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嘴角，“因为我现在也过着很如意的生活。”
*
即使和沈臻的团队说了自由城相见，至于何时动身，以及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自由城，还需要详细考虑。
上次因为身家性命受威胁，匆忙离开，程维洛已经在外游荡了大半年了。现在也不知道郊区的那栋宅子情况如何，动身之前，她联系了林琪。
“啊！你要回来了吗朋友！”
视讯里的林琪蹲在椅子上，照例在吃薯片，身后红纱裙的kiki闪过来，在镜头前对着程维洛摆了摆手。
“因为一些暂时不能公开的事情。”程维洛决定不告诉林琪细节，免得后面给她招来麻烦，“大概两周后会到自由城。”
林琪点了点头，会意地没有追问。
“说起来，上个月我想着去你家看看情况，房子有没有问题什么的，结果我注意到周围有陌生人留下的痕迹。”
程维洛怔住，还有人在秘密地找她？
林琪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我没敢多待，看了一下房子内部以及程芯程逸的情况后就赶紧走了，离开的时候果然被人跟踪了，我花了好大的力气和对方兜圈子，最后才成功甩开。房子和机器人都没有问题，那些人好像只是在蹲守，没有进入内部搞破坏。之前你一直在外面，我想着只要不回自由城应该就没问题，所以也没有跟你说。”
“那你的安全呢？”程维洛担忧地问。
“不用担心，”林琪乐观地说，“我从阿德罗星回来的时候就把原来的四套房子全卖了。现在我和kiki的新住址谁也不知道，等你有时间来找我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林琪想了想，还是嘱托道：“我目前每天会花很多时间分析消息，自由城最近不那么太平，躁动混乱暗流涌动。我已经减少了大部分的外出行程，总感觉……好像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她神色认真，“阿洛，注意安全。”
程维洛点头，“你也是。”
她关掉视讯，镜头之外把谈话听了个大概的黎绪微微皱了一下眉，上个月……也就是神盾要塞战役之后，在自由城蹲守的很可能还是赫塔之前没撤走的人。
那位不死心的卢卡斯……
最终一行人决定先用周衍公司的名义进入自由城，额外找安全住所。项目确定之后，研究中心会选择自由城官方提供的安全性比较高的非公开地址。程维洛目前还不能回自己那栋宅子。
二十多天后，已经在自由城的黎绪接到了沉臻的通讯请求。
视讯那边，沉臻似乎仍旧在实验中心的会议室，但身边的与会人员和上次完全不同。
“自由城研究中心确实没有佩因特，但有另外一个符合你们描述的人。但他的存在目前对外是保密的，我也只有部分权限可以调用他。我向中心提完申请之后，目前内部的口径是可以给你们提供部分协助，但前提是要他本人同意。”
她语气一顿，“并且你们要自己来见他。”
上次对方让程维洛展现自身能力，黎绪有所保留，克劳德只提供了部分基础测试数据。这次要找佩因特，对方含糊其辞最终给了这么一番说辞。程维洛看了眼身边神色冷静慢慢摩挲着手指的黎绪，这两个人的说话做事风格真的很相似，不愧是母子。
双方都藏着掖着试探性地接触，程维洛内心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脑际设备头盔，开口道：“我去找他，现在就去，你们很快会见到我。”
她连接脑机，意识附着在数据网上，不到十分钟左右，中心城的数据墙外沿出现了一股数据意识，信息波动传过来，沉臻的会议室投影上浮现出文字信息：“我是程维洛。”
太快了，沉臻微怔片刻，马上向安全中心下达指令：“分出一个专用通行权限，请她进来。”
甚至不需要告知具体位置，没过多久，会议室中央区域，出现了一个持剑银铠甲女战士的投影，她环视了一圈室内的人，会议室的音频设备里发出声音：“各位好，我是程维洛。”
整个会议室的研究人员都瞪大了眼睛。这项能力太超前了，他们之前从未预想过有人能直立连进入数据世界，并且拥有一个完整的个人分身。对方项目组要求对她提供官方庇护和保密也是能理解的了。
沉臻对着办公室的一个方向下达了指令：“你可以和她说话了。”
空中出现了一团模糊的光影，一股意识触达了她的数据分身，音频设备中发出另一道机械音：“你好，程小姐，终于见面了。”
这是“熟人”，她不会认错，就是佩因特。
虽然之前有些隐约的猜想，但她此时还是有些震惊，“所以你的自我认知是……狗？一只边牧犬？”
“我被研发出来，就是做自由城的看门狗，但这是语言的修辞手法而已。”佩因特说，“我只是自己选了一个名字，还没有到自我认知的地步，狗是低智能生物，没法和我比。”
“那你是什么？”
“如你所见，超级人工智能，我是编号PG3571-FT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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