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名家离学校更近,他专门为了上学租了稻荷崎附近的房子;而五月女美都家此前需要兼顾妈妈的职场,离前者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故而角名虽然知道她家所在公寓的地址,却从没来过,也不知道门牌号是多少。
电梯门合上,角名伦太郎记下五月女美都按的楼层。
“问你午饭和晚饭吃了什么的消息,都被无视了。”他扬起手里的袋子,目光在女生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苍白的面色上停了停,“我就猜你最多应付了一下。”
14|咫尺
“看起来,我不是第一个客人?”
对着看起来几乎全新的男士拖鞋,角名伦太郎迟疑片刻,一边换上一边发问。
五月女美都把钥匙放在玄关处的置物架上:“那是妈妈买来给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的爸爸用的。”没有特意扔掉的必要,就那么被忘在鞋柜里了。
未曾设想过的表述复杂的回答。
角名伦太郎默了默:“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这次先委屈你了,我会买过新的。”
五月女美都不在意地说。
人来得突然,她没有准备而已,又不是没有下次。
“要喝点什么吗?红茶饮料或咖啡。”
“茶吧。”
角名伦太郎接过她递来的饮料,拿出买来的时蔬和鳗鱼。
他环顾四周,觉得五月女美都家包括厨房在内的陈设对于一个人住来说有点太大了,刚好够一顿饭的东西摆出来依旧显得空荡。
厨具和碗碟数量也像是多人份的,收拾起来会很累吧。
“这是要提前过土用丑之日*?”
五月女美都看了眼角名放在灶台边上的蒲烧鳗鱼半成品,拿出碗放在厨房秤上准备淘米。
这人是什么玉藻御前*和橱柜童子*的结合体啊。
角名伦太郎帮她打开米桶的盖子:“胃口不好不想吃吗?”
“那倒没有。”
在他来之前,确实是没什么胃口,不想吃油腻的。
但胃果然是情绪器官。
明知道半成品做出来的味道都大差不差,也忍不住期待起经过他手的料理。
许是距离挨得太近影响了手部的动作,又或许是因为醒来到现在一直没什么力气,五月女美都倾倒的力道一个没控制好,部分米粒洒出来跌落在地。
“我来吧。”角名赶她去沙发上坐着休息,不要她打下手。
“哦、哦,淘米器挂在柜子下面的墙上,围裙在冰箱侧面。”
被拒绝了帮忙,微妙地感觉被当成病号对待了的身体欠佳人士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换台,心神还在厨房里的人身上。
角名伦太郎淘完米先让它静置,转而将鳗鱼的包装膜撕开。
五月女美都:“厨房剪刀在料酒旁边的置物架上。”
角名伦太郎给鳗鱼剪成段,从超市购物袋里翻出了菠菜,去掉根。
五月女美都:“盐的话在……哦,拿淘米水泡也可以。”
角名伦太郎放着让蔬菜浸泡在水里,打开了电饭煲。
五月女美都:“这是今年的新米,水千万少放点。”
角名伦太郎……
角名伦太郎手头空了出来,无奈地转头看她:“美都,你好唠叨。对我就这么不放心?”
“没办法啊,你是第一次来我家,不清楚东西放在哪里,又不让我在一边待着……”女生不自在地反驳,“之前还说要给你露一手的。”
角名拿起放在餐桌上的罐装红茶喝了一口,看见五月女美都瞥他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转向电视的样子,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在他家闲适从容得很,在自己家反而拘谨得像做客。
他的不请自来让她感到这么混乱吗?
“反正我一个人在家吃独食也很无聊。”
电饭煲设定了快煮模式,要接近半小时才能好。
鳗鱼放烤箱里加热只要五分钟左右,在等待的期间就可以煮好菠菜豆腐汤。
决定等饭快煮好再做菜,角名伦太郎目光不经意扫过手中的易拉罐,想到了什么:“家里有茶叶吗?要不要做茶泡饭?”
电视机里在放特摄剧。
在角色变身之前,晚饭就做好了。
“以前还以为你是在家正襟危坐收看财经时政新闻的类型。”
“那是多早之前对我的印象?”五月女美都就着小半块鳗鱼挖了一勺饭放入口中,“不感兴趣啦,那些东西。”
不过对于文科就职而言,要进大手企业当正社员基本上学的就是这些,商经法政什么的。
米饭中混合的茶香中和了鳗鱼肉外面包裹着的酱汁,肉质软糯又不过于油腻,配上拌饭料,口感丰富。
五月女美都吃完的时候,电视里终于传出了宛如对暗号一般严肃的两道男声。
在角名家的时候可以一直看着他吃完再起身,现在却总觉得该做点事才是待客之道。
她在「变——身」声里先洗好自己那份碗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做什么,只好找到遥控器开始换台。
电视开始放起爱情剧,剧情进行到主角在神社求签。
“啊。”
“怎么了吗?”
角名伦太郎听到五月女美都若有所思的语气词,朝她看过去。
他的饭量比她大,一贯结束得比她晚。
此时角名正端起汤碗,露出上半张脸,看到五月女美都走到玄关处,在可视电话上面的壁挂式收纳夹层里摆着的一排御守旁边翻找一番。
找到了。
“我今年的御神签。”
结婚(恋爱)运势是这么写的:
蔷薇色的世界近在咫尺,幸福之乐触手可及。(但如果爱不够纯粹,就无法更进一步)
“バラ色の人世がいかに楽しいか、もうすぐ貴方のものです。(愛は純粋でなければ深くなることは出来ない)”
寓意不好的签都挂在树上了,吉利的才会被带回家收藏。
这张签在考试、旅行、财富运方面的寄语都很不错。唯有恋爱运括号处有些让人不放心。
角名伦太郎:“「纯粹」是指什么?”
五月女美都:“大概是说,没有做愧对自己心意的事?”
角名伦太郎:“那,就还是能够更进一步的。我们。”
五月女美都:“是哦。”
两人默契地都没提起「更进一步」指什么。
角名伦太郎垂着眼睛继续进食,眼皮上褶痕清晰可见,上下睫羽都浓密深沉,勾勒出天然的眼线。
清隽的五官在夜晚的灯光下并不十分清晰。但面部轮廓是遮盖不住的干净利落。
与同样向下的眉梢透露出的疏懒和漫不经心不同,薄唇在咀嚼时也是抿着的,嘴角略微垂下,散发出不好招惹的禁欲气息。
偏偏眼尾向上挑的弧度如此勾人。
五月女美都稍稍出了神。
灯下看美人,总是别有一番风情。
她一直以来都喜欢色气的男性。
但这类人经常是坏男人,至少也是和其他女性纠缠不清的坏男人。
就如薄唇多寡义一样,这是五月女美都未经亲身检证就先从别人那里学来的识人经验。
不宜家。
认真交往的话,还是要和正派的那种。
五月女美都曾经这么想。
但,退而求其次就只是退而求其次。
不是不欣赏。
只是,就连更合胃口的都没有主动靠近,又怎么可能将就着选没那么感兴趣的呢。
又没人把刀悬在她脖子上逼她必须在高中谈恋爱。
但你看,事情就是这么奇妙。
以为是正经人的国中时期的暗恋对象同时和好几个女生联络,但从未邀请过她;
很受欢迎的角名伦太郎丝毫不掩饰女朋友的存在,甚至为了做顿饭从大老远跑了过来。
……
你知道吗?
一次持续10秒的热吻,会交换8000万菌群。
关系中的交换时刻在发生。
一纸婚姻届自然无法构成所谓夫妻相的科学依据,人总是在亲密行为中分享、失去和索取自己。
肌肤相贴时热烈而滚烫的温度催熟了夏天,和生命是同一种质地。
想要尝一尝其中内核是苦是甜,是哀是乐,有什么过错呢。
年少时期荷尔蒙作祟之下的好感和亲昵冲动,生理上的渴望和喜欢。
这算爱吗?
这是爱的「不纯粹」吗?
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东西,真的能存活于这个世界吗?
难道不是「希望被爱」的欲望构成了「爱」的幻象吗?
——「通过与所爱者相融合从而填补任何性关系的缺位的一种虚假的幻想」。
如果这便是爱。
那她可就要闯进去看看了,蔷薇色的世界。
15|天才
已知,线下塾开在学校附近,是占据区位优势。
又知,角名家也在稻荷崎附近。
那么,去完塾上完课的五月女美都会只身一人出现在角名伦太郎家,也符合常理。
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要从角名把自己家钥匙给她的那一天说起。
“路过的时候可以进来坐坐。”
夜幕低垂,送她回家的路上,走到该分别的地方,角名停下脚步没急着道别,而是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借着路灯洒落下的温凉照明,五月女美都看见了金属锃亮的银色反光。
嘴上这么说,她从补习班回家最近的路其实不经过他家呀。
难道说刚刚走的路线其实绕路了?
五月女美都将信将疑:“先说好,我不会把我家的给你的哦?”
角名伦太郎面上未见失望,对她这么说的理由了然于胸:“因为伯母可能会回来。”
“知道就好。”五月女美都合上掌心,将这个略有些硌手的小物件攥紧,“那,我会好好保管的。”
走进自己家公寓楼大门之前,她听见角名伦太郎毫不收敛笑意的声音。
“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使用的。”
钥匙这种东西,当然是在没人在家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没有角名伦太郎的角名家,有点陌生。
站在空落落的室内,五月女美都再一次意识到,基本上每次她来,角名都会做饭。
是时候犒劳一下大厨了。
卸妆清洁和护肤用品,装备齐全,OK。
带上了成套的换洗内衣,OK。
角名家的吹风机不是nanocare也不是dyson*,OK。
IH刚结束,角名伦太郎的行程和精力富余,OK。
就差一件事了。
打开空调以后,光脚踩在榻榻米上有点凉。
下次带个小毯子来好了。洗护用品也要记得再买过一份。
她觊觎他的空柜子和空抽屉已经很久了。
没有暴雨滞留,没有失意买醉,没有感情受挫,五月女美都意识清醒地给角名伦太郎发信息宣告:
【今晚我不回去了。】
【所以,回来的路上,该准备的东西要准备好哦。】
希望角名看到的时候没有在喝水。
不过运动水壶都是挤压式的,应该不会出洋相吧。
……
结果,不该准备的东西,他也准备了。
再怎么说拍照是兴趣爱好,在某个时机拿镜头对准自己的女朋友也实在太超过了。
“可以拍照吗?”
“人渣。分手。”
“好像被误会了什么?只是想拍脸而已,我发誓。”
“那就不要在这种氛围下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来啊,变态!”
夏季本就质地轻薄的衣衫半褪不褪,泄漏的春色正在随着急促的呼吸而颤抖,不自觉揪住床单的动作暴露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眼尾微微泛着潮,嘴唇异常红润,和脸上来不及散去就又涌现的情欲是同一个颜色,暗示着不久之前受到过怎样的对待。
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因为美都很可爱嘛。”
原本的打算是,记录下女生难得的示弱时刻。
比如说,抬起手指遮挡住眼睛,说着「不要拍」别过脸去,着急推拒的羞恼模样。
最好撒娇般伸手捶他一下。
不过,直视镜头的做法也很五月女美都。
毕竟,他的女朋友就是这么要强嘛。
角名伦太郎真心实意地露出愉悦的微笑。
透过镜头怒瞪他的双眼犹带水色,就像纤细的腰侧和细腻的乳肉一样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
但他甘心缴械投降,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快门。
销魂美景、人间美味,要用双眼去看、切身去品尝、用心体会其中甘甜,用唇舌回味琢磨才行。
“你不是童贞吧?”
见角名没有表现出生疏、急躁、无措中的任何一种情绪,甚至还停下拥吻不紧不慢地想要拍照,五月女美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猜错了。
会有天生的肉食系吗?
阅片即可完美实操的天才?
“马上就会知道了。”
角名伦太郎避而不答。
也对,这种事,不管是不是事实,会在床上承认的男人就是笨蛋。
“等等,”五月女美都推开他再度俯上来的胸膛,“你应该知道怎么戴套?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吃药的。”
每一颗药都很珍贵,不仅限于金钱价值层面的。之后大考还可能要用呢。
角名伦太郎叹了口气,无奈地捏捏她的手腕,小施惩诫。
“放心吧,美都同学,”他久违地在美都的名字后加上了敬称,“就算想要有个符合你姓氏的孩子,未婚先孕也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
如果这次中了,九个月以后正好是五月。
五月女美都在心里算了下时间。
而且,要符合姓氏的话,还得是女儿才行……
等等,她为什么要在这里想这些?
“都说了讨厌这个姓了。况且,才不是什么好孩子呢。”
和五月女美都这种生活自理、尊师重教、学业不必父母费心、出门放松最出格的做法也不过就是穿奇装异服去正规的奇装异服聚集地闲逛的优秀学生相比,角名伦太郎显然是个偏科生。虽说在某个特定的体育项目有所建树,其他时候却都没什么干劲,更别提五月女美都深谙他节能主义的外表下是实打实的一肚子坏水。
尤其是对着她的时候。
故意停下来观察她的反应,还不够坏心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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