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办法下床,大腿受伤,幸存的左手还挂着点滴,只能拜托硝子。
拿到手机后我拨通了铃木的电话。
“队长,抱歉,我出了点意外可能会晚几天回去,任务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应该是有很多人,过了几秒,背景变得干净:“正在找新的突破,你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我摇了摇头,想起现在是在通话,又立马开口:“没有。五天,最多再五天,我就归队了。”
“好,到时你提前给我电话。”
“好的。”
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铃木的声音又响起:“你没事吧?”
我点点头,打起精神道:“我没事。”
挂断电话后我看向硝子,用眼神哀求道:“硝子……我收回刚刚的话,可不可以……”
“我拒绝。”硝子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没有丝毫停留。
我想下床拦她,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刺痛让我头皮一麻。
我拨通硝子的电话,被她无情地挂断。
……
早知道背着她打电话了。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医务室的门被打开,护士小姐来拔针,身后跟了提着晚饭的夏油杰。
取掉针头后我活动的压力总算小了一些,夏油杰在桌板上摆好了晚饭,是清淡的病号餐。
这一点夏油杰还是很贴心的,带的东西都是我用勺子可以应付的。
“夏油你没回家吧?可千万别告诉我爸妈他们这件事。”
“你能瞒很久吗?”
我耸耸肩,喝了一口粥:“能瞒多久是多久,越晚越好。”
“听硝子说,你要继续你之前的那个任务?”
“没错,”我鼓着腮帮嘟囔道:“虽然单只手结印创造的效果不如两只手的,但也能派上用场。我走之前答应队长了会早点归队,对了夏油,你帮我去藏书楼里看看……”
“算了,我自己去。”
究竟哪本资料能派上用场,只有我最清楚。
“你觉得自己很酷吗?”
我朝夏油杰翻了个白眼,继续手里的动作,享受自己的晚餐:“不要把我说得那么中二好吗?我可不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这个世界离了我照常运转。”
“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夏油杰没在说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刷着手机,浏览有趣的帖子,一时间医务室内只听得见我吃饭的声音。单就这种声音而言,整个氛围是很和谐的。
但夏油杰打破了这种和谐。
他轻描淡写道:“你应该不会想要按下那个按钮,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意愿改变轨道?”
我置若罔闻,低头喝了一口粥,继续在网页上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信息,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又开口:“如果你不想着改变什么,结局会不会好一点?”
“天内呢?”我点进一个帖子,头也不抬地随口问道。
夏油杰没说话了。
轮到我步步紧逼。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诚恳地开口:“我不能告诉你们将来,但能告诉你们过去的事情。”
“天内死了,在你面前死了,在你对她说‘我们回去吧’的时候死了。”
“这样你还能说我应该什么都不做吗?”
夏油杰瞳孔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嘴唇微张,像是在等我推翻我刚刚的言论。
我依旧毫无感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终于放弃,接受了这个事实,避开我的视线,哑着声音道:“那你呢?”
我收回眼神,看向手机,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在国外,不过处理的不是这个任务。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没有任何问题,06年这个时候我刚小学毕业,处理的都是家务。等我在那个世界收到消息时,我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了。
又过了好久,我吃完了晚饭,收好了餐具时,夏油杰又抬起头看向我,脸色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他道:“如果那是我应该看到的东西,我接受。”
停顿一秒后,他又加强了语气,坚定道:“不要再试图改变什么。”
“无论原本的结局有多惨烈,都不要再改变轨道,我更讨厌现在这种状况。”
……
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我的人生意义。甚尔否定我,夏油杰也否定我,五条悟欲言又止,硝子也不支持。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没必要?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失败的战斗?
“所以说,”我不耐烦地看向夏油杰,憋着怒气:“现在是哪种情况?”
“甚尔求死,他得偿所愿;你和五条护住了天内,她现在好好地和朋友待在一起。我成功见到了天元,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明明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的所作所为是个笑话?”
“是因为我的手臂吗?”我抬起并不存在的右臂,难掩激动:“我可以学反转术式,哪怕学不会也可以装假肢。人的性命和手臂相比,哪个更重要不明了吗?”
“无论是从重量,使用功能,必要性,利用效率……”
“吱呀————”
夏油杰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言论,刺耳的声音令我皱起了眉。
站起身后,夏油杰没再开口,伸出手提起了桌板上的垃圾,转身离开了医务室。门被猛得关上,发出“嘭”的响声,又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垂下头,看着医务室专用的条纹被褥,想要动一动双腿,但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刚刚不应该那样说的。
我不应该朝他发脾气,无论怎样,他们都是不想让我受伤。我不应该把自己的不甘发泄到他身上,还用那么刻薄的话语。
第二天,硝子又来检查我的状况,我正磨着她用反转术式治疗我腿上的伤痕时,医务室的门被人敲响。我和硝子望过去,门外出现了我意想不到的人。
是铃木。
“队长!”我欣喜道,坐直了身子看向铃木,下一秒,因为姿势变动而牵扯的伤口又传来痛意,我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昨天下午给他打的电话,今天中午就到了。他看起来很疲惫,衣服整理过但还是看得出皱褶。那是我很熟悉的,在飞机上睡觉会留下的痕迹。
和我不一样,他是队长,还要交代事情,肯定是好一番折腾。
硝子起身让开位置,走到另一旁配药。
铃木走到我面前停下,打量了我一下,微一颌首:“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硝子在一旁接过话茬:“何止没事,简直就是活蹦乱跳,马上就能下床接任务了。”
我扭头看向硝子,不满道:“硝子——”
硝子头也不抬:“难道不是吗?”
“我”
铃木伸出手示意我闭嘴,我十分狗腿地照做了。除了我真的认可他是队长,尊重他的威严之外,更令我心虚的是我又要食言了。
“任务结束了我会给你一份报告,这个任务你就不要再参与,我会申请新的支援。”
我呆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垂下头:“好吧。”
铃木不再看向我,转身朝硝子说道:“请问,有没有轮椅?”
……
……
铃木推着我走在高专校园里的时候我才知道医务室里有多闷。梅雨季节快来了,咒灵的活动也变得频繁,很少见到闲逛的咒术师。
我以为他之前来过高专,但出了医务室他只分得清来时的方位。
“队长是第一次来高专?”
“嗯。”
“那你怎么找到医务室的?”
“在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熟人,他给我带的路。”
“哦,那边。”我指了指右前方冲铃木说道:“藏书楼在那边,不过里面都是楼梯,我现在不太方便,封印相关的资料都在四楼。”
等我再回过神,我已经在书架面前了。
是铃木的术式,他暂停了我刚刚的状态。然后把我……扛?还是抬?被暂停的时间我不会有意识,所以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姿态。
我实在想象不出铃木扛着我上楼的样子……
可能……比我爬树的时候好不到哪里去。
我推着轮椅找资料,拿书的手一顿,铃木真的是太强了,在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能记得帮我圆谎。表面上是来看望受伤的队员,实际上来处理我的烂摊子。
毕竟,我离开前的官方理由是回高专找资料。我已经忘了这茬,但铃木还记得。要不说别人能当队长呢,这细枝末节的处理能力也太优秀了。
我叹息着摇摇头,不愧是最可靠的上司。愿意帮手下收拾残局,这样的领导务必大范围推广。
等我再次回到楼下时,我又忍不住叹息,朝一脸困惑的铃木道:“队长,你真的是太强了。”
我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地说道:“无论是术式还是头脑,都太强了,要是我是你就好了。”
要是我的术式是暂停,那一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起码……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铃木呆了一瞬,伸出手握住我身后的扶手,推着我前进:“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怎么可能,”我扭着脖子看向他,只看得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我想继续说些什么,他抬起一只手将我的头掰正,我被迫正视前方。
我愤愤不平继续说道:“即便这样,那也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铃木语气悠闲,推着我前进:“你的逻辑转变太快了。”
“哪有,”我又想转过头看向他,他在我转头之前按住了我的脑袋。我只得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来增强气势:“我说的‘怎么可能’就是指‘怎么可能因为很强就做到所有的事’。”
我咽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能成功不止是因为强。”
譬如绢索得天独厚的运气。
话锋一转,我抬头看向铃木:“但是我认为铃木队长是最强的那一个。”
铃木没有回应,我迅速低下头盘算,吞吞吐吐道:“这应该不算诅咒吧?最强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词来着……”
铃木的笑声从头顶传来,让人觉得光是听着就觉得轻松。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没错,不算。不过是因为你的话可信度太低,所以一点效果都没有。”
“……”
第019章 人生
能当咒术师的都不是正常人。我很认可这句话。
从前我认为硝子和歌姬是最正常的咒术师,但现在看,可能只有歌姬是正常的。
硝子比夏油和五条还要恶劣,她很懂得如何让我吃瘪,能精准地打击到我的精神世界。
铃木拿走资料后,硝子又问了我一次需不需要用反转术式治疗腿上的伤口。我犹豫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硝子“嘁”了一声抬手治疗我的伤口。但拖得稍微有些晚了,伤口愈合后还是留下了疤痕,清晰地分布在膝盖上方。
错综复杂,没有任何规律。正如硝子之前警告过我的那样,如果我再穿膝盖以上的下装,这些伤口会比我本人还要吸人眼球。
一张不太出色的脸,搭配有些严肃的表情,再加上这几道刀痕,立马从普通学生妹变成了有故事的女同学。不过看起来不会让人想要靠近,这倒是让甚尔那句“很不讨男人喜欢”应验了,甚至可能不讨女生喜欢。
我伸出手去摸那几道划痕,朝硝子发问:“为什么新长的皮肤会比周围的肤色要浅一些?”
硝子背对着我取下手套,“肌肤坏死或者肉芽组织退化。”
她转身看向我:“是一个不错的变白途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全身都来上一遍。”
“……”
“硝子,”我无奈道:“我不是神经病,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硝子点点头朝我走过来弯腰端详了一下我腿上的疤痕,然后抬起头看向我:“如果你不想留疤,可以再在上面划几道,让新伤口覆盖旧伤口,我再来治疗。”
我还没开口,她又皱着眉面带思索:“不过应该还是有肤色差,但是会变成比较好看的痕迹。”
说完她又看向我,欠扁地发问:“怎么样?心动吗?”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举起左手头像“硝子,我不是中二病患者,精神状态也很正常。”
硝子耸了耸肩,转身朝沙发上走去:“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发病。”
“……”
“说说,”硝子抬起腿放在茶几上,点起一根烟看向我,一整个大姐大的模样:“那个叫铃木的是什么来头?看你们一副很熟的模样。”
我摇摇头纠正道:“不能说很熟,只是关系不错。”
“只是关系不错的程度就能让你那么听他的话,还认为他是最强?”
“嗯?????”
硝子夹着烟的手在空中比划:“就是那天,你们去那资料那天,五条在你们旁边的教室里,听到你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发现他?”
“我又不是感知系的高手,那个时候伤口也很疼的,哪有功夫去关注哪里有人。”
硝子点点头:“是,伤口还没好,但两个人其乐融融在外面散步。”
“……”我挣扎着开口:“硝子,我真的错了,以后不会再犯病了,自残这种事情更是不会做。”
“那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为什么他是你眼中的最强?我挺好奇。”
“铃木……”
为什么在我眼中是“最强”的那一个?在这个【天赋】决定一切的咒术世界里,他的术式并不值得被称为最强。他无法【暂停】已经发动的攻击,也无法【暂停】流动中的咒力,挥舞的冲击也无法被【暂停】。包括人在内,有外形的,可以归属于【物品】的东西才能被他【暂停】。
【暂停】有时间限制,【暂停】期间被【暂停】的东西也无法受到伤害。适合封印,适合逃脱,绝对不适合祓除咒灵。
我抬眼看向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并不好奇答案的硝子,认真道:“因为他很和谐。”
“和谐?”
我点点头:“对。”
“这是形容最强的词语吗?”
我又点点头:“对。如果硝子以后有机会和他共事,硝子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硝子点点头不再纠结,若有所思地看向我:“所以,他才是你的理想型吗?”
我正回忆铃木留给我的影响,听到硝子惊世骇俗的话立马站直了身子,连连摆手:“硝子,这句话可不能乱说。我对铃木没有任何歪心思,只是单纯的敬佩而已。而且铃木有未婚妻,还是从小就订下的亲事,两个人关系很好的。”
“所以,可不兴给我安上‘觊觎人夫’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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