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独立生活的能力,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或许,铃木也不在乎……
毕竟,他没有觉得我一只手吃泡面有任何问题。
“你应该在乎。”
铃木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和夜蛾训我的时候一样,只是比夜蛾少了几分怒气。我有些发懵,抬头错愕地看向他。
他没有回应我的视线,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你应当在乎。”
我很钦佩铃木没错,认为他是可以追随一生的领导,但是我本能地讨厌他此刻的说教。没有任何理由,也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更不符合我的期待。
“我以为队长和我是一样的人,所以没有给我准备心理康复指南,也没有觉得一只手吃泡面有问题。”
铃木没再开口,我转过头看向寂静的山谷,问道:“在乎了之后呢?难道因为在乎就不会失去了吗?”
“因为可能会失去,所以更需要珍视。”
“嗯,”我看着漆黑的森林点点头,“于是便溺死在失去的浪潮里。”
“星野就是讨厌你这一点,你最相信失败。”
我转过头看向铃木的侧脸,“所以队长想说什么呢?”
铃木慢慢转过头对上我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我不想说什么,只想说‘你应当在乎’。”
说完,他摆正头看向山谷:“倘若你在乎一点,也不会和他们吵架了。”
“……五条才不是因为这个跟我吵,他只是……单纯地看不惯我的做法罢了。”
五条不是没有自责,但更多是讨厌我避开甚尔这件事,他想让我坦荡地接受甚尔的死亡。
可我无法接受。我的人生信条一直是只要能作为人活下去,那就会有新的出路;如果反复推算后发现每一条都是死路,那就干脆利落地赴死。
但甚尔有出路,他没有陷入死局。于是我无法接受他的死亡。
回到房间后已是凌晨,手机依旧毫无动静,起床后也是。
第021章 叶落地
收拾好行李之后我站在椅子边看着院子里那颗红枫。和我刚住进这间屋子里那天一样,它郁郁葱葱,安静地待在院子中央,不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激动,也不因我们的离开而惋惜。
但我们都有些惋惜,没能看见它变红的那一刻。
十一月末,已是赏枫的好时节,可它的枝叶依旧翠绿。透过木窗看它在风中摇曳,我突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好像不止是它,连带着我们这些住进来的人时间也被那只咒灵影响。
这颗红枫孕育出的咒灵不止改变了它的外貌,也改变了它的时间流速。据家仆说,要十二月底,这颗红枫才会彻底变红。
家仆惋惜道:“要是再有一个月大家就能看到了。”
那是怎样的场景呢?独一颗枫树的落叶,霸占了整座院子的景色究竟有多宏大才让他如此为我惋惜?
我盯着枫树神游,慢慢道:“已经延后了一个月,再不结束上头的人估计要把我们大卸八块了。”
家仆附和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没办法,咒术师太少了。”
我拢了拢衣服,将手搭在行李箱上:“是啊。”
铃木坐在廊下靠着柱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我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我在他身后站定,他拍了拍身边的木板:“坐。”
“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下:“嗯。队长,”我偏过头看向铃木,诚恳道:“谢谢你当初走后门把我塞进这次的活动里。”
铃木闭着眼睛,脑袋靠在柱子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我以为你觉得不够圆满,毕竟你们因为这件事起了争执。”
“队长……”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队长你根本就不会觉得我会这么想,而且都是误会,跟他们解释清楚了就没什么了。”
鬼知道这么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当初我在铃木发我的那个链接里没有看到报名方式是因为报名已经截止了,其他人都是按照要求提前一个月报名的,只有我是走后门空降。而我在硝子房间里留的纸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像是被风吹走了。
所以他们三人都以为我瞒了他们一个月,起码一个月都没跟他们告别,离开的时候连个简讯都没有。再加上灰原这个buff加成,他们三人很是生气,五条悟直接把我拉黑了,扬言要把我逐出咒术界。
不说五条悟了,光是想象灰原一脸天真地反问他们:“啊?前辈们不知道吗?雅次前辈没有问你们要什么伴手礼吗?雅次前辈问了我和七海……”
倘若我是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我也会气到爆炸。
等他们不生气之后,我又有些生气了,没想到在他们三人心中,我干得出来这种狗屎事情!!!!天理难容!!!
我愤愤地握紧拳头,又忽地松开,好笑道:“虽然这么说怪怪的,但我觉得正是因为这个乌龙事件,让我觉得这次的旅途更有意思。”
“完全理解不了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觉得很……鲜活。”
这次的游学活动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体验了前所未有的人生。
我兴冲冲地抬头看向铃木,他依旧闭着眼睛,“反正能参加这次游学活动真的超幸运,所以谢谢队长。”
“这次活动的成功也超出了我的想象,”铃木睁开眼,从怀里掏出一叠咒符递到我面前:“给。”
我接过仔细端详,却没看明白用途是什么,上面的符文不是我熟悉的,“这是?”
铃木又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闭着眼睛道:“这是我和星野研究的咒符,可以欺骗别人的视线,让你的假肢看上去和普通手臂无异。不过只能欺骗视线,触觉暂时还不行。”
倘若在我面前的是星野,我一定会上前紧紧抱住她,鼻涕眼泪都搽在她身上。可星野藏得太深了,到她离开前都没有透露分毫。
我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将自己的感激涕零都写在脸上:“队长……”
‘谢谢’太过单薄,华丽的辞藻也不相衬。最终我握紧了手里轻飘飘的咒符,严肃道:“队长,我……”
“不必如此感激,举手之劳罢了。”
对他和星野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却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倘若铃木不是保守派就好了。不是保守派,他和五条夏油两个人联手,咒术界年轻化的进程会更快。
再寒暄几句便到了出发时间了,我站起身朝铃木鞠了一躬,郑重道:“队长,谢谢。”
虽然单薄,但足够准确。
铃木没有说话,我转身朝外走去,快要拐弯的时候他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他终于从柱子上离开,侧过身看向我,声音里带着揶揄:“忘了说了,别再感冒了。”
我顿时大囧,脸颊有些发烫,小声应承道:“知道了。”
那次重感冒真是丢死人了。
高专里只有夏油和五条两个人不在,他们出国处理任务了。
硝子看着灰原手里的饭团,有些一言难尽,“你……真的不是在便利店随便买的饭团吗?”
我揉了揉额头被夜蛾揍的包,愤愤不平:“怎么可能,这是专门给灰原带的,外面便利店根本买不到,铃木家厨师特别制作。你问灰原,是不是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灰原点点头,空着的手竖起大拇指:“没错,比我吃过的所有饭团都要好吃。”
硝子指了指七海手里的酒:“那这个呢?也是从铃木家拿的?”
“……硝子,”我咬咬牙齿,十分憋屈:“我像是那么抠门的人吗?这个是我在澳大利亚买的,不过度数有点高,只适合小酌。”
硝子从七海手中抢过酒瓶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好,今晚就喝这个了。再放你给夏油带的唱片,五条的糖果就算了。”
“不说夏油的唱片……这个酒……”
硝子转过头看向七海:“你有意见?”
七海摇了摇头:“没有。”
硝子又看向我,“你有意见?”
“……”我弱弱地摇了摇头:“没有……”
高级货就是不一样,我试了试假肢,没有任何不适,重量也刚刚好。我在他们几个面前试了铃木给我的咒符,只有五条悟能看出异样,其他人的视线都被迷惑了。
不愧是铃木和星野出品。
近乡情怯,快要到家的时候我变得有些焦躁。从三月份到现在,我快一年没有回家,想想都有些心虚。不止是因为瞒着他们受伤的事情,还因为这小一年时间里,我都没有想过家。
而且惠的父亲……我也没能救下。
夏油伸出手想要揉揉我的头发,被我下意识躲开了,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磕磕巴巴地找补:“我现在太紧张了,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了,别弄乱我的头发啊。”
夏油杰收回手点点头,似乎没有不悦:“好,知道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转变了态度,不再对我进行‘灵魂拷问’,他和五条两个人都放弃改造我,仿佛之间的分歧从未存在。
家里空无一人,我悬着的心放下又提起,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夏油,要不我趁现在溜走吧,等我学会反转术式长出手臂之后再回来。”
夏油杰有些无奈,把我强硬地按在沙发上坐下:“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焦虑。”
我狠狠揉搓了几下抱枕,欲哭无泪:“那我能怎么办嘛……”
“你还能瞒着他们一辈子吗?”
“能晚一点就晚一点。”
夏油杰扶了扶额头:“为什么你老是想逃避……”
“因为有效啊……”
“姐姐!”
是津美纪的声音。
我和夏油杰齐齐转过身,就看见在玄关处的两个小孩。
“津美纪!”
原来思念会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疯长。
什么焦虑全都抛到脑后,我只想抱抱这两个可爱的小孩。津美纪朝我扑过来,小一年没见她重了几分,扑得我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得亏夏油杰扶了我一把。
“津美纪,姐姐想死你了。”我埋在津美纪的脖子间狠狠吸了几口香气,心满意足地感叹:“姐姐真的好想津美纪啊。”
“还有惠惠,磨蹭什么呢,快过来让姐姐好好抱抱。”
惠慢吞吞走过来,扭捏地朝我伸出双手,小声嘟囔道:“姐姐。”
狗屁不知道如何面对,去他丫的纠结,抱住两个小孩的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所以,你们才会觉得我的手臂硬硬的,因为我用术式保护起来了。”
母亲拿起我的‘胳膊’仔细端详,嘴里仍带着担忧:“会好吗?你说的那个毒素也太无聊了。”
“没办法,那个诅咒师太讨厌非术师了,所以制造了这种毒素。”
母亲放下我的胳膊,赌气道:“我还讨厌咒术师呢。”
我悄悄瞥了一眼修玩具的夏油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我默默在心里给母亲竖了一个大拇指:纪女士你真厉害,以‘猴子’之躯对着夏油杰贴脸开大。
从星浆体受伤之后起到现在,我一共休息了半年,按照道理来说,安装好假肢之后我就应该回高专接任务补课了。可我还是顶着夜蛾的视线在家待了好久。
因为两个小孩真的好香啊!!!!所以要把前段时间缺少的陪伴都补回来。
平安夜那天下雪了。经过上次的重感冒,我现在很知趣地裹了一层又一层才敢站在阳台上看雪。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如果持续一整夜,估计明天两个小孩会很激动。
玩雪可是人的天性,更何况是涉世未深的他们。
巷道里有一个人朝我挥了挥手,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我定睛一看,是夏油杰。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舍不得松开手里的暖壶,只偏了偏头。
他垂下手似乎是放弃了,片刻后他从阳台跳到我身边,我才看清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你的信件,我正好看到了就帮你拿回来了。”
我点点头:“谢谢。”
夏油杰见我没有伸手的意思之后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进到房间里找裁纸刀,“拜托,你能不能再懒一点?”
“女孩子的手可是很金贵的”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没有那么有说服力。”
我起身走到屋子里关上阳台的门,朝夏油杰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喝不喝热可可?我去给你端上来。”
“一大杯,谢谢。”
等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夏油杰已经帮我拆开了包裹,将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摆在地上。
我将手里一大杯热可可递给他,在地上坐下,有些惊讶:“是这个啊,完全没想到。”
地上分门别类摆着的是之前那次游学活动的照片,还有官方整理的资料,还有一个U盘。
我站起身拿过电脑,将U盘插上去,发现里面是电子版资料和电子版照片,以及几段影像资料。我有些犹豫,摸不准应不应该播放,可能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看比较好。
夏油杰却眼疾手快点了播放。
视频里,拍摄设备没拿稳,画面有些抖,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漆黑的星空,温暖的篝火,以及我们脸上的快乐都被记录下来。
那个时候活动接近尾声,顶住压力留下的人都很享受这次的旅行,所以这段视频更珍贵。
“你们唱的是?”
我将进度条拉到我们开始唱的地方,跟着画面一起哼唱:“ありったけの梦をかき集め,捜し物を探しに行くのさ……”
“听出来了吗?”我挑起眉看向夏油杰:“《we are!》”
夏油杰笑了笑点点头:“《海贼王》第一集 主题曲……”
“冒险吗?的确很适合。”
“是星野选的,”我在地上找出一张照片,指给夏油杰看:“就是她。”
我看着照片上抱着我哭鼻子的星野,忍不住笑起来:“三月份那个任务她也在,那个时候她可讨厌我了,但这次却因为我得了重感冒以为我快要死了而哭鼻子。”
“重感冒?”
“对啊,”我抖了抖身上的毛毯,“不然你以为我现在为什么这么惜命,那次感冒可要了我半条命。”
“还有这个,”我指了指星野故作镇定的脸蛋:“你完全看不出来吧?这个时候她害怕得要死,但碍于自己‘前辈’的身份死死地挡在我面前。就是这次之后我才意识到铃木说的是对的。”
“说的什么?”
“星野没有那么讨厌我。”我伸出手划拉地上的相片,看看还有什么有意思的照片。
“这是什么?”
我抬头向夏油杰望去,他指尖夹了一片小小的枫叶,枫叶的一角还被折起。
“官方纪念品?”
我接过枫叶,摇了摇头:“不是,如果是官方纪念品不可能被折起来,但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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