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腰侧,这个动作已经在这段时间快成为他一种无意识行为了,所以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又把手收了回去,“而且你是时候要意识到,虽然你喊我老师,但说到底,我并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老师,所以相处上应当更注重距离感才是。”
他的意思很明确,这个孩子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他自然很乐意指点中学生功课,适当再帮她解决一些人生疑惑,毕竟是有偿。但她家长似乎还对这段关系并不完全知情(似乎是因为不在家),而她俨然有些把自己当成又一个家长形象依赖,所以在关心他,甚至会为此提出一些昏头昏脑的想法。
他很欣赏这个孩子,但有些该注意的事情还是要注意的,比如现在就不赞同真冬因为一点点过意不去而把自己的空余时间全部牺牲给他这样的行为。
她和mob不一样,各种意义上,所以灵幻更为谨慎些。
“……”真冬一声不吭地听着,两颊却逐渐烧了起来,窘态渐显,她才15岁,自然不太明白灵幻在顾虑什么,但是她知道这番话是因为自己某些行为越界了,这让她心里特别难过,甚至开始在脑海里回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自己都做了哪些不成熟的事情,以至于给灵幻老师添了麻烦。
“……哎呀好了好了,今晚请你吃披萨。”本意并不是要把两人的关系搞砸,更不是要这个未成年小孩今晚回去辗转难眠,灵幻无奈扶额,“我不是怪你,只是怕你被其他同学看见了传闲话。”
“我会注意的。”
这哪里是能注意得了的!算了,他再找几个她的同龄人来给她作伴就是了。灵幻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把这个业务范围再扩大些。
灵幻老师好帅哦,有一种成年人的游刃有余。
“距离感”三个字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但说着这样稍显冷漠的话的灵幻老师,却经常请她吃饭,看见蟑螂会像女高中生一样“kia”地尖叫出来,而且还会听她说一些学校的事情,和她闲聊。他那些话比起拒绝,更像是建议,只不过是以更严肃的口吻,试图引起她的重视。
大人们都好复杂呢,还是说灵幻先生因为身边和自己都是超能力者,所以看到的世界,与所经历的生活都要更丰富呢?
期中考试结束,真冬又恢复了规律的社团活动,其实她每天要做的事情都大同小异,这才给了她一边干着活一遍大脑走神的空间。
受南野老师拜托,在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她怀里抱着一堆刚从打印室里搬出来的,还带着点余温的资料要穿过中间的长廊通道去往另一栋教学楼,却在踏出门口的一瞬间,一阵和季节并不相符的冷风迎面吹来,夹带着一股暗暗的花香,她猛地打了个冷战。
“啊啊。”
密密麻麻印着字的纸张洒了一地,奇怪的是,刚刚的那阵怪风,卷了好些花瓣也落到她眼前。
“明明这附近没有看见花丛呢。”
她弯下腰一张张捡起来塞进怀里,却意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正要站起来和对方打招呼,却在听见对方说话的内容后整个人定住,半晌,又默默蹲了回去,然后慢吞吞地继续捡数据。
好像不是什么打招呼的好时机。
“适可而止吧。”
“……”
“够了,放过我吧。”
“……”
“我说,放过我吧。”
“……”
说话的是千惠学姐,但她一反平常温柔的语气,显得很冷淡,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些尖利,这也是真冬没敢打招呼的原因,听起来这段对话不是很愉快,但是和学姐说话的人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她这个距离其实并没有听见什么。
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紧接着是一阵着急的脚步声,真冬想找地方躲起来但她数据还有好多落在地上,不能丢下不管,于是走进长廊,苍白着一张脸的千惠就和低头装鸵鸟捡资料的真冬正面迎上。
“……嗨。”真冬对着脸色愈发僵硬的千惠,十分无措但出于礼貌还是向学姐笑着打了招呼,虽然这个笑容的成分苦涩占90%。
她后悔自己因为好奇在听墙角而放缓了捡东西的速度,不然早跑了!
但学姐看样子并不打算怪她,也弯下腰来帮她捡着,两人就这样闷头蹲在地上捡纸张。
“噗。”
真冬讶异地抬眼望去,看见学姐竟然弯着嘴角,见真冬看她,又赶紧扭过脸去。但真冬还是看见了她眼里闪着的微光。
学姐在哭。
但她刚才明明在笑?
到底是哪个?
“学姐,对不起!我不该偷听你和别人说话的。”真冬慌了,连忙双手合十诚恳道歉
于是刚捡起来迭好的纸张再次撒了一地。
千惠学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摇摇头,和她一起把资料再次捡拾起来整理好,就匆匆离开了。
少女在长廊伫立片刻,余光处有什么动了一下,望过去只看到一角快速后撤的影子。
又是影子。
“谢谢你,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南野秀一接过资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真冬,温和地问。
“没有的老师,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为什么一副淋雨小狗的表情,让人很是介意啊。
南野秀一心想。
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有些少年情怀呢,他思忖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递给真冬。
“加油啊,宫崎同学。”
“又是书啊老师。”
“嗯?你说什么?”
“老师我回去一定好好研读!”
她低头看了一下书名,《沟通的艺术》。
好有内涵的书,感觉有被内涵到。
“阿嚏——”刚离开办公室,就打了好大一个喷嚏,她搓了搓手臂,总觉得身子发冷。
希望不要感冒。
然后她第二天就开始发起了低烧。
第010章 变化
“宫崎桑,你是不是感冒了?”律担忧地看着下了课之后没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的真冬,“今天可以请假的。”
“我感觉还在可控范围内。”真冬抽了抽鼻子,“今天约好别人放学要去便利店一趟。”
嗯?谁?
律在心里和暗地里都竖起了耳朵。
但他面上还维持着笑容,“这样啊?真冬同学今天放学要去哪里呢?”
“影山同学也要来吗?我和他说一声,那家伙肯定不会有意见的。”
“诶?我可以来吗?”他真的有这个荣幸成为第三个人么,但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他?那家伙?不会是将吧。
真是方便啊,青梅竹马。
“你怎么就感冒了?”铃木将一边转着手上的球一边和她聊天,现在是休息时间,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只看到千惠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不由得蹙眉,“学姐她……今天看来好像有什么心事呢?”
最后一句话才是你真正想问的吧。
真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吸了吸鼻子,一天的课上下来,她说话的鼻音好像更重了,但她和铃木将一样,也对今天的学姐很是担忧,又加上自己算半个目击者,只是不好开口问。
“刚好你准备给学姐送礼物,趁此机会问一问吧。”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这个任务推给自己邻居,“正好给你表现机会。”
铃木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学姐的背影,听到她的话很赞同地点点头。
真冬觉得这人不靠谱,随时可能见色忘义,可不能让他临时变卦。
“今天约好的,你别忘了啊!不准放我鸽子。”
“不会的,你是不是越来越信不过我了。”
因为你陷入恋爱的样子实在太不靠谱了!
“你再这样,可能就考不上大学了。”
“啰嗦!先操心你自己吧鼻涕虫!”
千惠闻声回头,正好瞧见铃木将和真冬像两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互相龇牙竖毛,而两人发现学姐在看这边,马上各自转身装作很忙的样子了。
他们两人在训练之余斗嘴是常有的事,但千惠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对此景表现出温和包容的笑意,而是长久地凝望着这边,然后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一向看起来干练又好脾气的学姐一反平常的状态,这个不仅真冬和铃木将发现了,社团里的其他人也有所察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旁边的真冬才第一次听到了原本仅在男生圈里流传的、看似毫无根据的传闻。
“听说那个不良少年又来纠缠千惠学姐了。”
“什么?真的吗?我靠,太不要脸了吧,敢来烦我们女神。”
“学姐好可怜,是不是因为有这个人纠缠,所以才直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
“……”
喋喋不休的低语如同某种令人厌烦的低频噪音一般,真冬听不下去了,快步和那些说话的人拉开距离,全是男生的社团就是这点不好,人多了就容易有些嘴上不带门把的家伙出现。
“砰——”
下一秒,她就被移动球筐绊倒,在地上摔了好大一跤,球筐底部的万向轮被她绊倒时一脚踢动,猛地撞向墙壁,声音大到整个球馆都静了一下。
“没事吧!”第一个来扶她的是千惠学姐,她看见真冬躺在地上半天没动静也吓了一跳,赶紧来查看情况。
结果一拉她的胳膊,发现这个学妹有些发烫,千惠低头一看,真冬眯缝着眼睛,一看就是摔懵了,再加上有些发烧,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回过头用目光搜寻着另一个人——铃木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看见真冬这个样子,咬咬牙把她扶起来,对千惠点点头,“麻烦学姐和我一起把这家伙送去医务室。”
虽然铃木将和真冬平时看起来都是有些嫌弃对方的样子,但是作为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双方仍然是有感情的。
千惠抿了抿嘴,眼神闪了闪,“好。”
真冬觉得自己的身体现在就像一个大匣子,而她昏昏沉沉的意识就是一颗小石头,随着别人搀扶的动作,在匣子里晃晃荡荡找不到落脚处。
她能感知到外面有什么人在托起她,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两人,好像还在交谈,只是这些说话的声音传入耳里就如同烟雾一样消散了。
好累好沉哦。
感觉自己像变成了两倍的重量一样。
几乎是这个想法产生的同时,大脑就像某种机器一样,立马进入到一种休眠的状态,意识沉进身体更深处。
正巧,在去医务室的路上遇见了正在下楼梯的南野秀一,看见真冬他原本温和的神情一肃,“这是我班上的学生,你们要带她去哪?”
“医务室,老师,她发烧晕倒了。”
红发的青年注视着昏迷不醒的女孩片刻,然后走上前蹲下身,“我背她过去,你们帮忙扶一下。”
晕倒的人身体尤其沉重,一路搀扶过来,女孩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他身上,铃木将已经汗湿了一大片,手臂脖子上全是呈线状滚落的汗珠,南野秀一虽是成年人,但把真冬放到他背上时也忍不住暗暗咬了咬牙,站起来的脚步微微踉跄,三个人就这样照应着走到医务室。
医务室这个点值班的老师已经下班,但是门没有锁着,而作为运动社团的学生,最熟悉的除了自己的更衣柜以外就是医务室的药柜,铃木将很快翻出一包退烧贴和退烧药,但是因为真冬昏迷不醒,所以没法给她吃药,只能在额头上贴了个退烧贴。
有点麻烦。南野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看样子是急病,得联系一下家里人,如果一直不醒的话得赶紧想想办法了。
“……”女孩紧闭着眼,嘴唇轻轻开合,不知在梦呓些什么,在场的三个人脸上的担忧更重。
最终还是千惠靠了过去,把耳朵附在她脸前,仔仔细细去听了一下。
“她说什么?”铃木将问道。
千惠站直了身子,拧着眉思考了一下,不解地重复了一遍,“……不要开花了?”
南野秀一脸色一沉,转过身去打开医务室的窗户,三月份正是樱花的季节,刚好医务室窗前就有一棵,淡粉色瞬间占据了整个窗口和三个人的视野,不知又是从哪里刮来的风,将好一大片花瓣吹拂进来,有不少还落在了南野秀一的头发上、肩上,还有些仿佛有意识般,轻巧地落进了他胸口的口袋中。
“是这样么?”红发的青年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不知是在询问还是自言自语。
真冬做了一个梦,也许是烧的迷糊了,也许是大脑错误判断她是和往常一样进入了睡眠,总之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也在刮风,见鬼了,好冷的风。
但风里裹挟着几片樱花,后来随着她在风里漫无目的地走路时间的增长,卷过来的花瓣越来越多,她也慢慢看到了前面的景象——好大一颗樱花树。
她围着樱花树绕了几圈,啥也没看出来,想着反正现在做梦也没醒,就先坐一坐吧,她走累了。
谁知道她这个梦并不是以她意见为中心的,并没有提供一个多舒服的休息场地,那棵树扑簌簌地又落了好些花瓣下来,旧花落尽又生新花,没多一会,树底下的花已经把她盖满了全身。
“你干什么啊!”真冬抬头瞪着这奇怪的樱花树,“别开花了!”
“不行……春天要过去了。”
“要用最好的花去迎接——”
不是,难道树也有求偶季节?
她拍了拍树干,“明年春天再开不行?你开花不也只有我能看?有本事你长出梦外面啊。”
“你是特别的。”
特别,这个词无疑戳中了15岁少女的痒点,她停下抱怨的动作,做出倾听的模样,“怎么特别法?”
“老师,怎么了?”铃木将发现真冬之前一直和他渲染的大魔王国语老师言行有些奇怪,不由得试探了一句。
南野回身瞥了床上的女孩一眼,修长纤细的身形在身后窗外满眼的樱花映衬下莫名有些鬼魅,“没什么。”
此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半,天色愈发暗下来,因为窗还开着,又起了风,有那么一瞬间,樱花树的树枝就像某种生物的触角一样,伸长了轻轻剐蹭窗边,在安静的医务室里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叽叽”声响。
相貌美丽到难辨雌雄的国语老师,低垂着双眼只是静静侧耳听着,不发一言。
这一幕让千惠莫名出了一身毛汗,她转过脸想要通过注视铃木将来获得安心,谁知铃木将也正瞧着她,少年碧绿色的双眸熠熠发亮,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令她的心跳漏了几拍,“学姐,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把千惠推出了医务室,快速关上了门。
“铃木君……”千惠回过神来,再喊他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响应,走廊上,她望向身旁的又一个窗口,外面是围起来的棒球场,夜幕慢慢降下,勤奋训练的棒球社仍然有不少人留在场内,因此棒球场内四周的灯亮了起来,映照得四周都是一片澄澈的墨蓝,丝毫不见几分钟前医务室里那种莫名诡谲的粉色。
8/23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