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夫妇二人婚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祝姑娘没过多久就怀孕了。但祝姑娘天生气血不足,不易有孕,有孕对其他女子来说也许是喜事,可对祝姑娘来说的确算不得喜事。
洲主和状元郎确实动过打掉这个孩子的念头,无奈祝姑娘不愿。
尽管请了很多名医来看,日日吃着补药,祝姑娘的身子骨还是一天比一天弱下去了。
状元郎听皇城中的神医说,千层山上有一味药材或许有用。便跟朝中告了假,亲自去千层山取药。
这时,又逢山妖作怪,状元郎在帮祝姑娘找药的途中被山妖杀死。
祝姑娘得知噩耗,自那日后更是一病不起了。
洲府叹了口气,“我找了很多名医,都无法根治小姝。这白烟也是自那日后出现的。”
“那山妖...”
依旧是明净话还没说完,就被洲府哽声打断。
“山妖被关山月修士镇压了。”
明净双手合十,眉藏悲悯,对着祝姑娘的方向轻声呢喃,“阿弥陀佛。”
月色如水,倾洒在冰冷的湖面上,波光浅漾。
听遥从明净的佛珠中出来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衣袖的丝线,状似不经意开口:“洲府说的话你信吗?”
刚刚在洲府话中听到了三百年前熟人的名字,也算是间接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明净捻着手中的佛珠,将皮球踢给了听遥。
“听遥姑娘觉得如何。”
听遥沉吟片刻,回答:“一半一半吧。”不知是不是错觉,洲府的话总是有意无意将事情引向人妖对立。
“想必你也发现了,祝姑娘房间内的妖气并不像是山妖的。”
“反倒像是树妖。”
“所以,你认为会是树妖复仇吗?”
见了洲府刚刚的表演后,二人都心知肚明,不太可能。
明净却还是配合着听遥温声解释。
“祝姑娘体内的妖力很温和,没有伤害她的迹象,倒像是在保护她,如此这般,兴许是因为人妖天生的体质差异。”
明净在和洲府的对话中并未透露,祝姑娘身上留有树妖的妖力。
结果,第二天,就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丹修在为祝姑娘检查时,发现了那股隶属树妖的妖力。
于是院落里的其他修士便自发聚在了一起,听了洲府的说辞,认为是妖怪作祟,决定一起帮忙捉妖,随后再赶往关山月。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听遥正在打开窗子透气。
少女清冷的五官在浅金色的日光下,被镌刻的分外柔和,她的眼睫轻轻垂下,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佛子可真是有慧根。”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放了火,但从他递给自己佛珠的那一刻,这一切,包括昨晚他们说给树妖听的那番话,估计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听遥姑娘也是。”
明净依旧唇角牵起,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眉间尽是普度众生般的悲悯。
他只不过是复制了她的思路,要说聪慧还得是听遥。
明净打开了门,不动声色地给听遥传了个音,“他们好像活过来了。”
一众修士与洲府商量片刻,一致认为树妖没能杀死祝小姐肯定会再回来,决定从现在开始,轮流值班守在祝小姐的门口。
第一天,没有发现树妖的踪迹。
第二天,第三天,依旧一无所获。
关山月的考核迫在眉睫,连续三天的一无所获,让这群修士很是挫败。
他们也在这几天摸清了洲府的态度。不帮忙捉到妖,治好祝小姐,洲府是不会打开传送阵,送他们去关山月的。
当然也有家底深厚的直接掏出飞行法器,头也不回就走了。
第四天,少年心性使然,剩下的人索性都聚在祝姑娘的房门前,让佛子帮忙静个声,让符修画了一副叶子牌,聚在一起玩牌,热闹极了。
刀修少女将下巴搭在刀柄上,困倦开口:“都第四天了,你们说这妖怪还会来吗?”
“赢了。”有少年将手中的牌往地上一摊,向后倒去,枕着双手,侧过脸,目光越过刀修少女,沉默不语。
一时间倒也没人再开口,因为他们心里都没底。
“会来的,再等等。”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看向听遥,知道是她后,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听遥身子斜倚在祝姑娘闺房的朱红大门前,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她深不见底的思绪中轻轻拂过。
她的目光穿过院中的白玉兰,停留在那些洁白的花朵上,“祝姑娘的生产日期就在这几日了。”
不管树妖究竟是想杀祝姑娘还是救她,估计也就是那一日的事。
果不然,在听遥嗓音落下的瞬间,院中便突然刮起了一阵猛烈的风。
白玉兰的叶子在风中簌簌作响,纷纷落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风影悄悄地、迅速地朝着祝姑娘的闺房移动。在接近房门前时,却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被一股力量猛地弹回,无法进入房内。
听遥感受到胸中气血翻涌,一股强大的妖力在她身体里震荡,几乎让她难以抑制。
越级布阵便是如此吗?
其余的修士反应过来后,纷纷丢了手上的叶子牌。
只有亭台静坐的明净不慌不忙,甚至还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尝。
在某一刻和听遥对上了视线。
真,置身事外。
听遥紧咬下唇,强压住喉间涌动的腥味。一抬眼,就见他们直接开大。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刀光剑影充斥着她的视线,不同的灵气在空中碰撞、激荡,发出雷鸣般的声响,冲向那团影子。
树妖像是被激怒了,府邸所有白玉兰的叶子都朝她汇聚,卷起阵阵狂风,如刀刃般刺向他们。却有意无意避开了听遥。
随后消失不见。
散落的叶子、折断的树枝和被掀翻的物品都在提醒着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有人猛地推开房门,脸上带着惊恐和焦急的表情,声音颤抖地大喊:“祝姑娘不见了。”
城北破庙外,躺着一地的修士,他们或是轻声呼救,或是无声无息,显然都是受到了重创。
他们追着树妖一路到了这里,却没想到它的妖力竟达到了化人期,相当于人族的元婴期。
在这场混战中,它毫不留情地攻击着每一位修士。
听遥也无法幸免,白玉兰花瓣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霁青色衣裙渐渐被鲜血染透,她半跪在地上,四周的景象在她的眼中都好似染上了血色。只剩一片红,模糊不清。
【树妖经过刚刚的一番战斗,妖力有所损耗,宿主可进行蛊惑型画饼判定,或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浅金色的光晕突然笼罩了听遥,一股温暖而神圣的力量将她包围。手持佛家法杖的佛子缓步走近。
听遥身上的疼痛得到了缓解,她缓慢走到了树妖身前,唇色浅白:“告诉我真相。我可以帮你救祝姑娘。”
【画饼判定中...】
树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判定失败。】它的情绪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变得更加狂暴。
细长的双手如同利刃,毫不留情地穿过了听遥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听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视线开始模糊。她的双手无力地垂下,血液从她的指尖缓缓滴落。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第4章 挡灾
修真界中有一片被各大势力争夺的灰色地带,千层山便是这样的地方。
不同高低的山峰是千层山势力划分的标准。
它位于边陲之地,与北域、中域以及妖域的边界紧密相连。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成了各种势力的交汇点。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来自不同地域的修士,既有自缢正派的仙君,也有来自魔族和妖邪的异类。各种势力相互制衡,鱼龙混杂,使得这里的管理相对宽松,因此也称“三不管城”。
窈窈本来只是个生长在千层山偏远山头的刚过百岁的小树妖,偶得路过的仙君赐缘,竟在金丹期就可以化形。
她兴奋地抖动白玉兰叶,化成了过路人画中的少女模样。
少女身形纤细,宛如杨柳般柔韧,青衣墨发,蛾眉敛黛,面容精致而没有攻击性。
正灵活转动着漂亮的眼珠,一举一动都透着天然去雕饰的娇态。
窈窈轻快地提起裙摆,向最高峰跑去,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最好的朋友,山妖十三。
十三是和她同期因自然化灵的小妖怪,只不过十三的天赋比她好多了,
在她还在因偶得仙缘化形而沾沾自喜时,十三却已是最高峰远近闻名的妖王。
呜呜...生活不易,窈窈叹气。
只不过在路上遇到了一点意外,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耳边是树叶摩擦的声音和低低的私语声。
手无寸铁的白面书生不怎么怎么闯进了千层山,遭到了山匪的惦记。
“小生无意闯入,还请诸位高抬贵手。”
他生的一副白净书生相,皮囊自是好看的,眼尾弯弯,勾出新月的弧度新月。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窈窈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只是同山匪讲这些,大概是秀才遇到兵。山匪大手一挥,指挥着小弟,“把他给我绑了,送到千金阁,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窈窈并未多想,挽起袖子就冲了过去,轻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面容温婉的少女动作敏捷,出更是手干脆利落,三两下就解决了山匪。
顺势侧过脸,朝书生轻抬了下眉毛,像是在说“我厉害吧?感谢我吧?”
书生拱手,唇角轻轻弯起,朝窈窈道谢。
“那就先谢过...”
“窈窈,我叫窈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
“谢过窈窈姑娘。”
“不,你要说,谢过窈窈大王。”画本子里都这么写的。
小树妖的好奇心就是强,一听江祈安要去皇城,就伸手去扯扯他的衣袖。眼神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表示自己也想跟着去。
十三就吃她这一套,江祈安肯定也会答应她的。
却不想江祈安却突然慌乱了起来,急忙避开了小树妖的触碰,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狼狈。悄悄红了耳尖,嘴里还念着男女授受不亲。
等她想起来还没去找十三报喜时,她已经听说完了江祈安误入传送阵的倒霉蛋故事,“勉为其难”决定护送他去皇城。
于是只得匆忙间给十三传了封信,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不知道十三会不会生气。
窈窈就这样和江祈安一起下了山。
几日后,窈窈和江祈安在酒楼吃饭时,一想到这件事还是有点心虚,边撑着下巴喝米酒,边叹气。
好看的眉头都被拧成了川字。
叹气声没停,而她的嘴巴也没有闲着,时而吃吃糕点,时而喝喝米酒。
亏了什么,都不能亏了自己这张嘴。
“窈窈姑娘何故叹气?”江祈安放下筷子看她,温声询问。
窈窈垂下眼睫,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随后咬了一口桂花糕,含糊不清,纠正;“是窈窈大王。”
“好的。窈窈大王。”江祈安熟练改口,同时轻轻按住了窈窈试图偷拿米酒的手腕。
她今天已经喝很多了,米酒再好喝,也不能当水喝。
江祈安顺势往窈窈的掌心放了一颗糖。她有些不满意地轻哼了一声,随后慢吞吞地握紧了掌心中的糖。
“今天刚好赶上上元节节,所以窈窈大王要和我一起去看烟花吗?”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江祈安已经渐渐摸清了窈窈的性子。
想玩,爱玩。
果不然,窈窈直接点头如捣蒜。
天月高悬,张灯结彩的街道将夜色勾勒地愈发迷人。
火树银花,满街游人,明灯满城。
为了防止窈窈走丢,江祈安隔着轻薄的衣料牵住了窈窈的手腕。少女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顺着他的掌心传入他的体内。
那一刻,他的心跳似乎不自觉地加速了,又像是慢了半拍在跳动。这种触感和心跳的变化让江祈安不禁微微愣住。
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愫不经意间悄然生长。
“江祈安,我想放这个花灯。”
“江祈安,我想吃糖葫芦。”
“江祈安,这个兔子面具,好可爱哇。”
去往皇城的路上,江祈安陪窈窈看了很多之前未曾见到的风景,也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
关于这个如同火树银花般璀璨美丽的夜晚,窈窈只记得书生浅色瞳孔中倒映的自己,最后化作万千惊鸿融入心里的某个地方。
一颤一颤。
她伸手轻轻地捂在胸前,她想,妖的心脏也会坏掉吗?
离别的最后记忆是书生一手牵着马绳,在夕阳的余晖下用影子吻过少女的发梢。并约定来年春归。
窈窈在千层山上每天掰着指头数日子,等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天。
最终等来的是他要与青洲祝姑娘成婚的消息。
十三再次找到窈窈时,看见的便是如此场景。
窈窈已经变回了她的本体,将自己扎根在化灵的山缝中,纯白色的白玉兰叶委委屈屈地朝中间聚拢。仿佛在寻求一种安全感。
...骗子。
少年眉宇清扬、挺鼻薄唇,看着窈窈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轻轻地用手指弹了弹她叶片上的露珠,白玉兰的叶子因此而微微颤动。
“没出息,怎么被欺负成这样。”
少年的嗓音明明是带着调笑的冷调,却让窈窈一下子有了底气。
“十三大王,他欺负我。”窈窈的声音隐隐染上了哭腔,她化作了人形,偷偷将一不小心流出来的鼻涕泡抹在十三的衣服上。
随后又有些心虚地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他。
十三冷笑一声,拿出帕子,帮她擦脸。
手指似是不经意间擦过窈窈敏感的耳垂,窈窈下意识蹭了蹭少年常年冰凉的掌心,结果又被冰的一激灵。
窈窈漂亮的杏眼微微瞪大,反应过来十三是在捉弄她,于是伸出手指在十三掌心画圈圈,诅咒他。
她又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方便十三的擦拭。听着一肚子坏水的十三给她出主意,“要不我们隐身下山去把他打一顿。”
窈窈摇头,“不要。”
“那去买点泻药给他点颜色看看。”
窈窈还是摇头。
十三一连提了几个方案都被否定,咬了咬牙,用掌心轻轻拍了拍窈窈白净的脸颊。似乎是在发泄他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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