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献未答,又道:“以后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先来和我商量商量,好不好?多一个人也多一个人能帮着考量。我答应过你的,无论发生何事,都会永远向着你。”
“可你、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占我便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元献轻笑:“是,是为了占你便宜……”
她立即张牙舞爪打断:“你看你看,我就说就说,你就是没安好心!你这下终于肯承认了!”
“我要是什么都不图,却偏偏对你这样,那才可怕吧?”元献笑着将她的手握住,“只是占占便宜而已,你不觉得比你预想的那些坏事好多了吗?”
“是好……好什么好!”她气鼓着脸,指尖狠狠戳他的肩,“那我成什么了?我不是和唐姨娘她们一样了吗?我才不要自甘下贱!”
元献往后晃了晃,又坐正了,双眸中的笑未曾消减半分:“妹妹不喜欢我,故而觉着这是占便宜、是自甘下贱,妹妹若是喜欢我,便只会觉着这是件开心的事。妹妹不若试着喜欢我吧。”
“我……”她脑子差点儿没转过来,“谁要喜欢你啊!”
“无妨,我喜欢你就好。”元献手一伸,将她的脑袋按在肩上,摸摸她湿了的裙摆,“那水不浅,鞋袜湿了吗?天还有些冷,当心着凉。”
她安静许多,嘀咕一句:“就算是湿了,也不能脱了吧?这样不是不合礼数?”
“你不是说和我是亲兄弟一般吗?还有什么不合礼数的?”
“你!”她气得又要直起身。
元献手快,将她按回去,除了她的绣鞋:“怕什么?没人知晓,我肯定也不会说出去。”
“你就是占我便宜!”她按住罗袜。
元献摸了摸她的足底,眉头微皱:“都湿透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她要挣脱。
“如何没有?”元献将她按住,脱了她的罗袜,拧了一把,放在船边晾着,温热的手心握住她一双冰凉的足底。
她扭了扭,稳住长了刺似的屁股,轻哼一声:“即便是这样,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
“可总比水淋淋得好。”元献握了握手,看一眼天边的月,又问,“起风了,冷吗?”
“还好,不冷。”
“天不早了,再坐一会儿,我们回去好不好?等休沐了,我再来找你玩儿。”
“谁要你找了?”她将腿往后一收,拿起罗袜往脚上套,“走了走了,我困了,要回去睡了。”
元献低头笑了笑,拿起木桨:“好,回。”
“我来我来!”阮葵快速穿好鞋袜,挽起袖子,夺了他的木桨,奋力摇起来。
小木船调头,摇摇晃晃岸边去,她显然是心情又好了,眉飞眼笑的,一直冲他又是眨眼又是挑眉。
元献只是无奈摇摇头:“累了跟我说,换我来。”
“这也不远,有什么累的?”阮葵摇得更卖力了,一溜烟儿径直到了岸边,往小土块儿上一跳,得意道,“要不要我扶你?”
元献扬了扬唇,将手伸过去:“那有劳妹妹了。”
“你、你……”她惊讶指着他,“你怎么会上不来?你方才上船时可是利索得很!”
“我真上不来,还请妹妹扶我。”
“你以为我会信?你上不来就好好待在那儿吧!”阮葵转头就走。
元献悄声叹息一声,默默下了船,提着灯追上去:“前面黑,你当心别又踩进水坑里。”
“才不会呢,我眼睛好使得很,你才是小心别掉进水坑……”她轻快的声音戛然而止。
元献直觉不对,快步上前,一眼对上前面拿着灯盏的几个丫鬟。
这些丫鬟他曾见过,是他亲姨妈屋里的。
“还请小姐跟奴婢们走一趟吧。”丫鬟们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阮葵呼吸一紧,下意识便要往后退。
元献不动声色往她跟前挡了挡,笑着朝那几人道:“天黑,劳烦诸位在前引路。”
丫鬟未动。
元献又笑:“在园子里,总不能跑了。”
丫鬟们迟疑片刻,领头的那个率先抬步,其余的也跟着往前去。
元献稍落后一步,回眸看一眼阮葵,眼中带着点点温和笑意。
阮葵垂了垂眼,没说话。
元献又后退一步,微微低头,悄声道:“莫慌。”
阮葵看他一眼,又飞速垂眸:“嗯。”
他又抬头,镇定往前。
天早已黑全,锐二爷的屋子却灯火通明。
锐二爷坐在檐下,唐姨娘裹着毯子坐在他身旁,两旁提着灯的丫鬟如同修罗一般,神色晦暗不明,满身似乎散发着阵阵寒气。
带路的丫鬟分作两排,让出一条路来,阮葵悄悄掀眼,正好对上首位阴森森的目光,吓得浑身一抖,慌忙垂了眼。
“这样晚了,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唐姨娘微微抬起下颌,线似的柳眉微挑。
“我、我……”阮葵两腿哆嗦,嘭一声跪在了地上。
元献眉心微紧,一撩衣袍也跪下:“姨妈。”
“哟,我才发觉献哥儿你也在呢?你们大半夜,这样偷偷摸摸的,是要做什么?”
“葵妹妹她心绪不佳……”
“心绪不佳?”唐姨娘轻笑一声,尖细的嗓音像是长长的指甲划过石头地面,“今儿心绪不佳和人私会,明儿心绪不佳又和人私会,那我们伯爵府成什么了?这样晚了,叫满院子的人一顿好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私奔呢。”
锐二爷突然一拍扶手,怒声道:“我看平日便是你母亲放纵你惯了!你才这般胆大妄为,没个闺阁小姐的模样!”
阮葵吓得又是一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还哭?你有什么脸哭?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没让你母亲糊弄过去,今日整个伯爵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完了!来人!上家法!”
“打不得啊打不得啊!”老夫人刚好从外面跑进来,连连道,“她一个姑娘家,怎能那样打?她还是个孩子啊,你这个做父亲的,怎能如此狠心?”
锐二爷立即起身,恭敬行礼:“母亲。更深露重的,母亲怎的也来了?”
老夫人急急上前,将阮葵搂起来,护在怀里:“我若是不来,你们今日便要欺负死我的葵丫头了。”
“母亲,您这是哪儿来的话……”锐二爷一抬眸,又看向一旁的刘夫人,语气又冷肃下来,“我就知晓是你,每回她犯错,你都要将母亲搬出来,我便要看看,你这般纵容,她能闯出什么泼天大祸来!今日谁来阻拦都不管用!我必要好好罚她!”
老夫人挺了挺腰杆,也冷声道:“我看谁敢!子不教父之过,难道你阮锐就没有过错吗!”
两相对峙,丫鬟们握着板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我也有过错,今日就连我一起罚,我打三板子,她打一板子,母亲可满意了?”
“你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祖母。”元献叩首打断,“祖母、姨父、姨母,葵妹妹有错,可此事却与姨妈有关。”
唐姨娘冷哼一声:“是我给她下了蛊让她跑出去与你私会不成?”
老夫人瞅她一眼,冷冷道:“献哥儿,你起来说。”
“是。”元献缓缓起身,不徐不疾道,“前些日子姨妈生产,葵妹妹不慎撞见,她心中担忧害怕,惶惶不可终日,心中忧虑无法排解,这才一个人躲去了野湖边上。”
藕香一怔,立即小声开口:“是、是,前些日子小姐连日梦魇,还请了大夫来,几位夫人都是知晓的,原来小姐是因此事梦魇,小姐怎的早不跟夫人说?”
“她一个小丫头,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如何好开这样的口?也就是跟同年龄的献哥儿能多说几句罢了。”老夫人咬了咬牙,看向唐姨娘,“你好啊你好,你怎的有脸在这儿这般污蔑葵丫头?她心疼你不易,难为你月子里都不消停,拖着身子也要来算计她一通,我倒要看看你这辈子算计来算计去,能算计个什么好出来!”
唐姨娘一时愣住,左右晃过几眼,看向身旁的丫鬟,想找出什么破绽,可丫鬟也冲她摇了摇头,显然是那日的确瞧见阮葵在院子里出现过。
“我、我……”唐姨娘深吸一口气,抓紧身上的毯子,眼神闪烁不定之时,忽然瞧见直直站在中间的元献,“我这个外甥没管教好,给伯爵府添乱了。二小姐虽是惊动了这样多人,但的确是为了妾身,妾身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妾身这个外甥实在是不识礼数,大半夜闯进小姐们的园子里不说,还和二小姐孤男寡女独处一处,实在是该罚。”
老夫人眉头一紧,正要说些什么,元献却是跪地行礼:“元献不识礼数,自然该罚。”
“这……”刘夫人上前几步,“献哥儿都是因为担忧葵宝才会如此……”
“因为担忧便可以夜间私会吗!”唐姨娘高喊一声,“若是让旁人知晓,伯爵府其他的姑娘如何做人?”
“你喊什么喊!”老夫人也呵。
元献又是一拜:“元献的确该罚。元献自小在伯爵府中,受伯爵府恩惠,由伯爵府养育,元献早就算是伯爵府的人了,元献愿去伯爵府的祠堂中罚跪认错。”
唐姨娘微怔,而后又道:“那献哥儿是承认了?你与二小姐有私情?此去是趁机私会?”
“葵妹妹赤子之心,元献心仪已久,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可从来是发乎情止乎礼,今日之事皆因情切,闯北园是为寻妹妹,乘船游湖是为宽慰妹妹。当时她吓坏了,躲在芦苇丛里不肯出来,我担心她出事,才带她去了船上游湖。元献只为情急受罚,不为私会受罚,元献从未与葵妹妹私会。”
老夫人附和:“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闹了这一通还不够吗?”
“我、我……”阮葵轻轻从祖母怀里挣脱,低声道,“我愿意和表兄一块儿去跪祠堂。”
唐姨娘轻哼一声:“看来的确是有私情了……”
“够了!他们俩一块儿长大的,到了这般年龄,即使有男女之情又有何妨?又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也是早就许了的,再大一些便给他们定亲,难不成这府中已容不下这样赤诚的感情了吗?若是你们也都能拧成一股绳,相互扶持,伯爵府何愁没有好前程?”
锐二爷上前一步:“母亲……”
“好了,都不许再说了,他们也都知晓错了,也愿意领罚,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将他们逼死吗?献哥儿,走。”老夫人一手搂着阮葵,一手拉着元献,转头就走,还嘀咕一句,“此事本就是要私下解决的,非要闹成这副模样,不知是合了谁的意。”
唐姨娘抿了抿唇,抬眸看向锐二爷,低声道:“老爷……”
锐二爷抬手制止,捏着眉心朝孙姨娘的屋子里去:“晚了,都歇着吧。”
阮葵眨眨眼,当做没听见,跟着祖母母亲一同走出院门。
“夜深了,母亲回去休息吧,我陪两个孩子去祠堂就是。”刘夫人略快几步,到了前面。
老夫人摆摆手:“也没多远,我送他们过去,免得有心之人又来挑事。”
“是。”刘夫人后退几步,跟在后侧,接着道,“此事也是我不对,那日碰巧刘家来信,我便叫了葵宝来看信,不想唐姨娘那边突然发动了。”
“未曾料及之事,如何能怪得了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去祠堂跪一夜就过去了,放心吧。”老夫人笑着拍拍阮葵的肩,“倒是把我们葵丫头吓坏了。”
阮葵眨眨眼,偷瞄元献一眼,见他未发觉,又赶紧收回目光。
她才不是什么担忧唐姨娘呢,她就是担忧她自个儿,她和元献也不是什么发乎情止乎礼,那个死呆子明明、明明都亲过她了……竟然还那样信誓旦旦开口,也不怕闪了舌头。
“好了,莫太过担忧了,你瞧瞧那个唐姨娘,她不是好好儿的吗?活蹦乱跳的,还能来为难你们呢,有什么好怕的?”老夫人又笑,“前面就到了,幸好现下没那样冷了,冻不坏你们。”
元献微顿,轻声道:“方才湖边有水,妹妹裙摆拖进了水里,还是让人拿一身干净衣裳换下来为好,免得着凉。”
老夫人低头瞧一眼,皱着眉道:“是,裙摆上还有泥呢。藕香,快去,给你们小姐拿身干净衣裳来。”
“表、表兄他也踩进水里了……”阮葵偷偷抬眼,不巧撞进元献笑吟吟的眼里,惊得赶紧又垂头。
老夫人未发觉,反而欣慰不少:“好好,我们葵丫头大了,也知晓心疼人了。来个人去给献哥儿也拿身干净衣裳来。”
“荷生。”元献转头朝最后看去,“你去拿。”
荷生应了声,小跑回去。
老夫人搂着阮葵继续往前,径直进了祠堂之中,在一旁坐下,看他们俩在祖宗牌位前跪好,脸上的神情才严肃一些。
“今儿我虽是在你父亲跟前维护了你,可不代表你做的没错。你也太任性了些,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和你母亲说的呢?怎能一个人躲在那种地方呢?你快急死我和你母亲了!”
“我……”阮葵抿了抿唇,“我知晓错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朝丫鬟使使眼色:“去,将吃的拿进来。”
阮葵眼睛一下亮了,忍不住直起身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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