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娜看向她,人和人交往,有时候看的是天意。天意到了,即使认识不足24小时,也会有前所未有的信任感。
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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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柏林到了伦敦。父母派他来英国去接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姐。原本为她订了飞美国的机票,但姚娜在电话里拒绝了,于是他只能动身前往,亲自将这位姐姐接回家。
多滑稽。
他看向窗外更迭的景色,只觉得讽刺和不甘。
在此之前,没人跟他说过姐姐的存在。父亲在母亲之前还有过别的女人,还和别的女人有过一个孩子,多荒唐可笑。
出发之前,母亲全英一边照料突然病倒的父亲,一边对他说:“你的姐姐马上回国了,柏林,作为弟弟,你得去接她回来。”
健朗的父亲在一夜之间病倒,这件事本来对他打击就不小,事到如今,又冒出个不知哪来的姐姐。成柏林只感到天旋地转,等母亲离开房间,忍不住上前质问:
"什么姐姐,你和爸爸不就只生了我吗?"
母亲倒显得很冷静:“你19岁了,不是小孩了,应该不用我来解释这些。这既然是你父亲的要求,你只管去办就好。”
成柏林深吸一口气,红了眼眶,只感觉自己承受了天大的不公。这一切,没有一个人提前通知过他。现如今让他去直面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做不到。
“我不去。”
成柏林咬紧后槽牙,摆出一副豁出一切的架势,“既然不是你生的,那就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不认她,我不去。”
“柏林......”
父亲成礼的呼喊隐约传到门外。房间里还有父亲的亲信。
全英忽然举起手扇了他一巴掌,高声道:“只要她的爸爸是你的爸爸,那就是你的姐姐,这都不懂吗?”
成柏林结结实实地挨了这巴掌,不敢置信地望着素日里对自己宠爱有加的母亲,表情呆滞而震惊,仿佛天塌。半刻过去,眼泪瞬间盈满了他的眼眶。
“我恨你们。”
晚上,母亲来到他房门口。柏林还在置气,任她敲了半天始终没开门。
“柏林,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吗。”
终于,门被打开。全英笑看他耷拉着的脸。
“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为什么会这样?”
他脸上还有泪痕,万般不解地望向母亲。
全英只是淡淡一笑,将他拉到床边坐下。
“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用?”
成柏林仍不相信,“也许是父亲老糊涂了,他生病了,有些话不能当真。”
“男人越糊涂,说的话越真。”全英抬手抚摸他的脸,叹了一口气,“难道你想把你的爸爸气死吗?听我的话,过段时间去把你姐姐接回来。”
柏林固执着不愿意回答,忽然又道:“如果真有这个孩子,现在接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意义可多着。”
全英笑他年少无知,伸手把儿子的头发抚顺,“你独生惯了,自然不懂有兄弟姐妹的苦。有了兄弟姐妹,就有了竞争,竞争啊,竞争是很残酷的。”
成柏林凝视母亲的眼睛,“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早点休息,听我的话把你的姐姐接回来。搞不好接回来,你父亲的病就好了。”
全英站起身,离开房间,独留成柏林一人坐在床沿陷入恐惧。
他没办法违抗父母的旨意,如期飞去了英国接这位姐姐。
路上,成柏林心神不宁,母亲的那句话就像一种恐怖的咒语,令人汗毛倒竖,战栗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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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姚娜一起下了飞机,她看到姚娜拿起手机不知道在回复谁,紧接着面色变得很差。
“有人来接我。”姚娜回头告诉她,那张脸已经说明了答案,“是他的儿子。”
她大可以回答是我的弟弟,或者同父异母的弟弟,可她用了这么几个含糊的字眼。不过她还是听懂了。姚娜的表情懊丧到极致:“我早应该拉黑他们的......”
拿了行李后,她们果真见到了一个容貌年轻、身形高大的男生。如果她没猜错,这位就是姚娜的弟弟。
“叫我柏林就好。”
柏林看向俩人,神色迟疑,显然正在分辨谁才是他的姐姐。
她轻轻打破了这场认人仪式:“我是娜娜的朋友,成娜。”
‘朋友’理应由当事人来定义,但她擅自使用了这个词。果然,姚娜眨了眨眼,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但显然在她的认知里,目前俩人的关系距离‘朋友’还有段距离。
可眼下一个是未曾谋面的弟弟,一个是相识一天的女人,非要选择的话,她的只能依靠后者。
所以,姚娜并没有其他动作,默认了这份关系。
这位叫柏林的男生,对着她展露出礼仪的笑容:“你好。”
她与他短暂地握了一下手,她摸到了他食指上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看来姚娜所言,并非玩笑。
柏林看了下腕表,征求姚娜的意见:“你们想先去吃饭,还是......”
姚娜不自在,姚娜很抗拒,姚娜准备回绝。
她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在她开口之前笑着接过话茬:“要不然,先在这里玩几天吧?怎么样?你们有别的行程吗?”
姚娜回头看她,显然她即将脱口的答案不是这个。但如果成娜是好意提出的缓兵之计,她也不好拒绝。
柏林倒表现的很坦然,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行为举止始终保持绅士风度:“我都可以,看你们。”
姚娜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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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娜不知道眼下的发展算好还是算糟,虽然能肯定的是这绝不是她想要的走向。
她出于不好拒绝的无奈和成柏林还有成娜结伴在英国周游。成娜是个自来熟的女人,总体而言是亲近友善的,很多时候要靠她解围,只不过她解围的方式偶尔会令她无措。姚娜没有做好相应的措施,比如这次的三人游。
而她那位弟弟......姚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是一个不太好形容的人。尽管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和体贴,但这些举动没有让她感到温暖,反而有种说不清的怪异。
每当不安的感觉产生,成娜就会适时上来牵住她,给予她一定的安慰。姚娜强迫自己忘记这些,等这段旅程结束,她就和成柏林摊牌,告诉他她不会回到亲生父亲身边,无论他是健康的、生病了、还是离世,她都不会回去。
于是,姚娜暂时放下了这些,慢慢融进旅途之中,尽可能去熟悉这个即将生活和学习的国度。
一次午饭结束,成娜提议:“要不然我们去登Ben Nevis吧?姚娜,你在飞机上答应过我的,我们要一起爬山。”
姚娜对Ben Nevis略有耳闻,但了解得并不多。用手机查阅了资料后,笑着回应了成娜的建议:“好啊。”
登山前一晚,她和成娜睡在一个房间里。如果抛开家庭问题不谈,这次旅程无限接近她幻想中的样子,自由、随性、无拘无束,想到哪儿就去哪儿。同行的也都是合拍的人。
比如成娜。
她立马又感到说不出的悲伤,这次之后,她们还会见面吗?成娜告诉她,她只是来英国出差,到时候还要回美国。而她也要准备9月份开学,俩人终究要分道扬镳。
姚娜起身,从行李箱拿出了一本书,那本书叫《杂草的故事》,她把这些日子和成娜合影的相片夹在书中。成娜洗完澡出来后,她把这本书送给了她。
成娜想要翻开,被她阻止。
“回去再打开吧。”
成娜点头。
“我们还会见面吗?”她问。
不知为何,旅行才开始,她便有了离别的感伤。总有种这是最后一次见面的预感,虽然,大概率也确实是最后一面了。
“会的,一定会。”
她笑了。
“我出去买点吃的,你要吃什么?”
姚娜摇摇头,“我不吃,你快去吧,早去早回。”
她看着成娜走出房间。
直到夜深,成娜才带着便利店的速食进门。姚娜正准备关灯,见她终于回来,叹了口气:“你出去了这么久,我都准备睡了。”
“不好意思,”成娜坐下来,“我跑了好几条街,外面只有这些了。”
吃饱喝足后,二人躺在一张床上。
“你睡不着么,成娜。”
夜灯亮着,她侧身看见那双圆眼始终睁着。
那双眼睛回头望她。
“吃得有点撑,睡不着。”
姚娜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
“我也不知道,我经常叹气。”
不知道这份宁静持续的具体时间是多久,姚娜闭上了眼,呢喃似的哼唱起了歌:“I hear Jerusalem bells are ringing,roman Cavalry choirs are singing,be my mirror my sword and shield......”
原曲澎湃高昂,在她梦呓般的清唱下,变得低沉又悠扬。
困意渐渐来袭。
姚娜对枕边人说:“晚安,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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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柏林躺在旅店的床上,心脏疯了似地跳动。
刚才,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两个小时前,他买了点速食回到房间。
原本他只需要奉命接姚娜回家就好,现在,这段路程莫名其妙被延长,他凭白多出了和这位姐姐相处的时间。
母亲的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
竞争......
竞争......
难道说,这个女人是为了抢夺他的东西,才在这个时间点回来的吗?
成柏林不敢深想,越想越不安。
如果他带姚娜回去,会怎样?父亲会因为亏欠而补偿这个人吗?父亲会怎么补偿?会把属于他的给姚娜吗?
父亲会和姚娜的母亲死灰复燃吗?父亲会和母亲离婚吗?如果父亲和母亲离婚,母亲要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成柏林站起来,在房间里兜了无数圈,始终无法冷静下来。
他不能带姚娜回去。
他绝不能把这个家伙带回家。
可是,要怎么做?
突然,门开了,那位叫成娜的女人擅自走了进来,当着他的面,又把门关了。
成柏林困惑地看着她:“你怎么进来的?”
“你没关门。”她回答。
成柏林沉着一口气,提醒:“你走错房间了。”
“没走错,我要进的,就是你的房间。”
成柏林注视她,没理清她这番话的意思。又将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姿色平平的女人,在这种时候试图打这种主意,是小看了他还是高看了自己?
“我不是来和你上床的,”她笑了,笑容有些轻蔑,令人十分不爽。但一语戳穿了他心中的怀疑,“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生意?他愈发弄不清她的话。
“不好意思,我们没什么生意可谈,请你现在从我房间里出去。”
成柏林做了请的手势,女人却走上来,摁着他的手臂,慢慢压了下去。
人看着柔弱,力气意外大。
“你不听听看,怎么知道想不想谈呢?”
她目光狡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半晌,成柏林惊得睁圆眼睛,一把将她推开。
“你疯了!”
他气喘吁吁,显然被她凑上来说的话吓到了。
“我疯了才会听你的。”
成柏林理了理衣领,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姚娜的朋友吗?竟然会提出这么恶毒的想法。近墨者黑,想来那个姚娜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请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房间里离开。”
女人走到门口,拿走了他刚买的速食,回头说:“柏林,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躺在床上,心神不宁。
再怎么样,他都不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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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生物,一旦暴露弱点,就离死期不远。
上山前,成娜买了两套一模一样的登山服,分给了姚娜一套。姚娜很开心地换上了。
天气不如预想中的好,但勉强也过得去,起码没有下雨。天气预报显示,后天开始下雨,要足足下一个星期。她们还算走运。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拍照留念。姚娜的兴致很高,体力也很好,一直赶在最前面。
成柏林负责拎东西,他魂不守舍地跟在后面。
等抬起头,见到眼前的成娜,他吓了一跳,被她一把扶住。
走到高处的姚娜回头冲他们喊:
“我先上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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