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楼垂下眼帘,身上的杀意依旧,但是手中握紧的剑柄却始终没有抽出来。
真要说起来,他的身世的确有些麻烦。
在梁朝,刘家的确不是什么大家族,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更容易成为梁帝手中的一把刀。
在此之前,刘家曾经为以前的皇帝掌控过梁朝中类似于九寒台的机构。
如果不是因为在上一次夺嫡之争中刘家站错了阵营,刘家也不至于失去了当初的地位。
信任需要长时间的建立,但是破坏起来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楚楼不在意刘家,只要他想,在他被燕王看重之后,想方设法除掉一个没落的家族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想起母亲的遭遇,楚楼也想一剑刺下去,但是他知道他现在不能这样做。
一切的一切,都要看王上的态度。
“你们这里有九寒台的人对吧,”刘姓男子突然又开口说道,“现在他的身世和密谋已经暴露出来了,你们猜楚楼是打算坐以待毙呢?还是凭借手中的这些兵马奋起反抗呢?”
从楚楼脸上变色的那一刻起,被吸引过来的其他人就知道这个刺客嘴里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跟随着楚楼征战沙场,克敌建功的将士并不认为楚楼会和梁朝达成密谋,但是他们无法确定其他人会怎样认为。
哪怕知道这些会是挑拨离间的话语,但以燕王暴戾多疑的性格,楚楼恐怕也不好全身而退。
这也是刘姓男子的目的,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九寒台的那些密谍,是绝对不可能冒着楚楼反叛的风险留他继续掌握这些军队的。
而接下来,只要冲突出现,不管是九寒台抓了楚楼,还是楚楼反抗,都能达到他们的目的。
九寒台的人出现了,迎着刘姓男子期待的目光,还有楚楼身边的将士担忧的目光。
只是,九寒台的人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双方都有些惊讶。
“楚将军,”为首的男子行了一礼,“这些梁朝来的暗子心怀不轨,暗中挑拨,还请楚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刘姓男子有些慌了,怎么会这样呢?
哪怕身处梁朝,他也听说过九寒台能止小儿夜啼的名声,早几代人的时候,刘家也涉足过类似的事情。
所以,刘姓男子更能知道君王手下的鹰犬对于手握兵权的将领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这一次,怎么行不通了呢?
楚楼本人也不理解,他都已经做好了放下手中的兵权,被九寒台监视的准备。
“楚将军不必担忧朝堂之事。”九寒台的人脸上竟带了几分善意,这才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我等留在军中,不过是为了防止梁朝使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并不会干扰将军行事。”
“不过,这些刺客将军还是要注意看守,带回都城。”
九寒台的人,似乎真的不在乎刚刚发生的事情,这反而让楚楼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九寒台的人在退下之前提醒了一句,“最初,将军是王上为王后选择的禁军统领。”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元煜想要掌控每一个人的信息也有些难度,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身份不明的人放到青宁公主身边。
很多人会觉得楚楼的身份会是他的弱点,但是却没有想想,作为最早被元煜选中的一批人,他真的会不清楚楚楼的身世吗?
大殿之中,元煜轻轻笑了一下,“众卿不比担忧,楚将军的事情孤知道的一清二楚。”
面对着臣子有些惊讶的神色,元煜只是淡淡的说道:“孤将楚将军放到王后身边之前,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
“再则,既然王后对楚将军颇为信任,那孤也不必怀疑楚将军的忠心了!”
第198章 祸国妖妃?本宫当定了(48)
“那个燕王脑子有问题吧,那可是军国大事,事关燕国都城的安危,结果他就因为一个女人就决定不追究了?”
有人接到暗线传来的消息之后,气急败坏的说道。
先不说楚楼现在手上那一万铁骑,要知道楚楼的本职可是禁军统领,燕王是怎么放得下心,让一个出身梁朝的人来统领禁军的?
要知道,一旦楚楼怀有异心,他手上那几千禁军随时可以控制王宫。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一旦完不成任务,等着她们的就是暗无天日的牢狱和刑罚。
“接下来怎么办?咱们还继续操纵流言吗?”角落里的人出声询问道。
脸上戴着铁质面具的身影捏着手上的纸条,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管了,我们走。”
角落里的人不敢置信的看向对方“这是主子安排的任务,咳咳,你应该知道完不成任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似乎是牵动了伤势,角落里的人咳的更厉害了,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了。
戴着铁质面具的身影看着角落里的人,一双黯淡的眼眸中带着难掩的悲哀,曾经握着刀护住她的阿乙,现在已经成了这副样子。
“他们不敢背叛,是因为他们的软肋还留在梁朝,可是你我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牵挂呢?”
她抬起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面容,并不算漂亮,只能说是耐看吧。
阿黛尔并没有继承她的生母,一位擅长歌舞的胡姬的美貌,在训练的过程中也无法得到一丝优待,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不必像其他女子那样出卖身体去换取情报。
她和阿乙,是那一批人中少有的女子。
作为死士,本来就是去送死的,死在谁手里似乎并不重要。
当然了,如果能够活下去,阿黛尔还是想带着阿乙一起活下去的。
早些年的时候,除了她们尚且没有逃脱的能力之外,阿乙还有一个堂弟在外面活着,阿乙是不会跟着阿黛尔离开的。
至于阿黛尔,她的生母只是一个胡姬,早早的被那一家的主母发卖了出去,然后死在了外面。
虽然有所谓的父亲和兄弟姐妹,但是阿黛尔并不在乎,甚至于有人能把他们杀掉,阿黛尔反而是会高兴的。
阿乙捂着嘴,抬起了头,清秀的面容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划过了半张脸。
“你走吧。”阿乙平复了一下,咽下了嘴里的血腥味,声音沙哑而虚弱。
“走得远远的,只要能离开中原之地,现在主子应该没有那个精力和人手去追杀你。”
阿乙知道阿黛尔的想法是可行的,以阿黛尔的身手,只要能够离开这片土地,阿黛尔是能够自己活下去的。
但是她就不行了,连手筋都被挑断的她,现在只是一个累赘。
“阿乙,是我救了你,”阿黛尔灰色的眼睛认真的看着阿乙,“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换个死法的。”
“不要担心,如果真的到了无法解决的情况,我不会陪你一起去死的,但是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不是吗?”
阿黛尔还做不到为了别人心甘情愿的赴死的程度,但是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她还是希望阿乙能够活下来的,那一批以天干地支命名的死士,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阿乙沉默了一下,看着阿黛尔那双黯淡的灰色眼眸,明明是灰暗的颜色,在阿乙眼中却有着最明亮的光辉。
“好,我们一起走。”
阿黛尔拿起已经收拾好的物品,扶着阿乙出了暗室,外面有一匹孤零零的马,阿黛尔扶着阿乙上马,然后自己坐在后面,让阿乙靠在自己身上,趁着夜色飞驰而去。
在阿黛尔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之后,急促马蹄声响起,燕国九寒台的人来了。
九寒台的执事看着地面上的马蹄印,摇了摇头,“下去几个人看看,如果资料齐全,就不必追了。”
阿黛尔的第一选择其实还是去完成任务,但是在任务完成无望的情况下,她也绝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回去自投罗网。
卖掉那些信息来换取她们两个生存的机会,在她看来是一件非常合适的交易。
阿黛尔看着怀中昏昏沉沉的少女,她并没有告诉阿乙她和九寒台的交易,不过阿乙应该也猜到了。
阿黛尔自认为她和阿乙不同,她绝对不会认为梁朝教给了她一手杀人的技巧能够算得上恩情之前是没有机会,而且她也放不下阿乙。
一旦抓住了机会,不从梁朝身上撕下来一块肉,她这些年的苦算是白受了。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场游戏的话,阿黛尔也能够拿到【弑君者】的称号了。”
李灵月透过小童的屏幕,看着那两个在夜色中渐渐远去的身影,感叹了一句。
阿黛尔能够以女子之身成为梁帝手下死士的首领之一,不用说就能够想到她的实力了。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没有青宁公主的刺激,梁帝与云家的矛盾爆发的更晚一些,也因此阿黛尔失去了救下阿乙的机会。
等到阿黛尔见到阿乙的时候,她面前出现的只是一具被折磨的格外凄惨的尸体。
阿黛尔嘴上说她不会为了阿乙白白付出性命的,可是等到阿乙那样凄惨的死去之后,阿黛尔反而谋划起了复仇,不惜一切代价的复仇。
亲手折磨过阿乙的云家人,被阿黛尔打断四肢,扔到山林中,看着他们被虫子一点一点的吃干净。
而将阿乙当做弃子的主子和君王,阿黛尔沉寂了许久,甚至不惜捡起了年幼时母亲教给她的舞蹈,借着献舞的机会,亲身将那个害的阿乙陷落在云家手中的罪魁祸首杀死。
一支金簪刺死了梁帝,阿黛尔反过手来又刺中了自己,阿黛尔死前在想什么呢,或许,什么也没有想吧。
梁帝恐怕到死也没有想到,他没有死于燕国的入侵,也没有亡于云家的内乱,却偏偏死在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看在眼里的小角色手中。
第199章 祸国妖妃?本宫当定了(49)
说起来,这个时候梁帝也要把自己心爱的人扶上后位了,还有淑妃所生的福王,下一步也要入主东宫了。
忍了近二十年的时间,终于得偿所愿了,身穿凤袍的女子对着梁帝跪拜下去,心底却没有感到多么高兴。
就在梁帝为自己心爱的人补上迟来了二十年的婚礼的时候,皇宫之中,一处冷寂的宫殿中,庆安公主缓缓闭上了眼睛。
“公主……”庆安公主身边的侍女落下泪来。
庆安公主的身体本来就是靠各种药物撑着的,之前有皇后护着还好,哪怕是发病了也有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为她诊治,有整个皇宫的珍奇药材供她取用。
而等皇后去后,淑妃虽然没有故意苛责于她,但是皇宫之中踩高捧低的人并不少,短短的时间内庆安公主就尝尽了人情冷暖。
“公主,我去请太医过来。”侍女看着庆安公主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眼中满是悲意。
“不必了,今天是淑妃大喜的日子,不要搅扰了父皇的兴致。”庆安公主一句话缓了几口气才说完。
“我这个身体,即便能过这一关,也不多在病榻上多熬几日罢了。”
庆安公主躺在床榻上,整个人瘦弱的仿佛只剩下了一具骨架一般。
她轻轻的侧头看了侍女一眼,就这一眼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等我死后,你们就只能自己寻找出路了。”
庆安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除了身体上的疾病外,她本人也没有什么求生的意愿了。
抚养她长大成人的母后去了,太子哥哥也被一壶毒酒了结了性命,怀有身孕的太子妃也没能活下来。
本来庆安公主还有一点儿牵挂,那就是皇后所生的九皇子。
但是,她之前刚刚得到消息,在云家起兵造反之后,皇后就被独自关在了一座废弃的宫殿中,九皇子因为尚且年幼,被梁帝交给宫人照顾。
但是,九皇子本身病就没有好透,遭逢大变之下,直接昏厥过去,比皇后还要更早离开了这个世界。
庆安公主整个人觉得异常的疲惫,窗外拂过的清风似乎带来的远处的欢声笑语,但是那些和她已经再无关联了。
……
“啊,又解决掉了几个。”青宁公主拿着毛笔在名单上勾画了几下。
就在这时,从楼船上垂下去的鱼线绷紧了,白舒见青宁公主还在勾勾画画,便伸出手握住了钓竿。
初春的水面刚刚解冻不久,岸边的垂柳已经萌发出了绿意,布置华美的楼船停留在清波渠的水面上,轻轻摇晃着。
因为王后提起想要去船上住两日,燕王就直接带着奏章跟过来了,连议事的时候,都是朝中臣子乘坐小船来到楼船上的。
“王上,对于这些土地,臣的想法是分给当地的百姓耕作。此前这些土地基本上都掌握在这几家手中,整个郡的百姓先是他们的佃户,然后才是王上的子民,此事不得不防啊!”
这段时间,除了过年前后的那几天,燕国基本上就没有消停过,哪怕元煜名声在外,利欲熏心的人还是想赌一赌自己能够成为那个例外。
前段时间,九寒台刚刚杀了一批人,董相虽然觉得燕王杀戮过重,但是更让他注意的是从那些人家里清查出来的东西。
如果不是燕王在动手杀人之前就已经命西阁的女官秘密清查了,恐怕也查不出来这么多东西。
“王上,先前顾家上了折子,说是将他们名下的土地全部献给王后。”一个容貌妩媚的宫女,大着胆子说道。
跟在燕王身边几个月的时间,很多人也发现了,只要按照燕王的规矩做,其实燕王不会对手下的人怎么样的。
而且,燕王喜好颜色,对于容貌秀美的人,不管男女,都能在燕王那里得到更多的耐心。
这个宫女当然不敢真的做些什么,但是想了想家中弟弟的前途,她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拿本宫当枪使?”青宁公主拿着钓竿走了进来,闻言挑了挑眉。
“不过是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罢了!”元煜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眼中浮现出了寒意。
元煜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也就是判了那些人的死刑了。
刚刚大着胆子说话的宫女吓的花容失色,却也强撑着不敢在元煜面前失态。
“阿月对这些有没有兴趣?”元煜晃了晃手上的奏折,询问道。
董相在一旁时刻准备着劝谏,因为元煜完全是一副只要青宁公主发话,他就把这些东西全部交给青宁公主的姿态。
“没有必要,我记得桂宫那边有片地对吧,那些就够用了。”
桂宫位于王宫的外围,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位燕王修筑了,因为那位燕王有龙阳之好,所以特意修筑了桂宫与正常的后宫间隔开来。
后来桂宫成了燕王豢养伶人的地方,不过桂宫内的确有很大一片荒地,之前种过不少奇花异草,不过随着桂宫渐渐荒废,那片地也成了荒地了。
“那阿月觉得新田制如何?”元煜又问道。
青宁公主接过元煜手中的奏章,快速的浏览了一遍董相拟定的田庄法。
这些措施,如果能够全面推行下去的话,至少几十年内农业上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至于几十年后的事情,那就交给几十年后的人去考虑了。
“我听白小将军讲过他年少时的见闻,这样的措施挺不错的。”青宁公主点了点头,顺手将奏章放回去。
“是啊!”元煜看着青宁公主,隐隐露出些委屈的感觉,“就这样,还有人在骂孤不体恤功臣,与民争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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