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吁短叹,还不忘记压低声音,生怕声音大点把大家伙惊动了。
随后蹭着步伐想偷偷摸一个果子就跑,却不料才靠近一点,就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尝了不尝了!”支子濯连退数步,躲开那道恐怖的目光,催促其他人赶快离开,“唉,快走快走。”
*
洞天入口在众人进入后约莫半日时关闭,想要离开,得等待下一次出口开放。
在这期间,修士们有半月左右时间可以在洞天尽情探索,是以大家都带足了乾坤袋才进来的。
有的修士为了防止自己混淆,还会在上面编号,把寻到的灵草灵植之类分门别类地放置。
只可惜一个乾坤袋没办法放入另一个乾坤袋中,不然大可以将一个乾坤袋单独用作收纳,存放其他所有乾坤袋。
天衍宗众人奔着传承而来,也没少带乾坤袋,虽说那些稀有灵草灵植没能收入囊中,在接下来的几天搜寻中,也装了不少宝贝进去。
谷逸尘甚至分出一个乾坤袋递给豆蔻,让她跟着一起采集灵草。
第119章 上岸第一百一十九天 这说的是人话吗?……
一开始还不着急, 在找了十余日后,众人都无可避免地陷入急躁情绪。
在这期间,灵草灵植也采集了, 许多大大小小的灵兽打也打了、驯也驯了,可唯独此行目的——传承, 不见踪影。
“二师姐, ”曲浅浅眼神有些空洞,“那消息多半是假的吧?洞天内就这么点大, 咱们早就寻遍了……”
她看看周围环境:“这地方已经是第三次来了,别说金屋, 就连一粒碎金子都没见到啊。”
“是啊,我身上的乾坤袋都装得差不多了,这几天跟玄水宫、丹鼎门也撞见好几次,他们也没找到……出去我一定要打死那个卖假消息的, 这不纯纯溜人玩儿吗?”
支子濯百无聊赖地踢小石子,寻宝鼠蹲在他肩膀上, 瞪着豆豆眼, 一副无辜的样子。
骆千羽与谷逸尘对视一眼, 又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豆蔻, 陷入沉默。
在场几人都不会御兽, 根本听不懂寻宝鼠的叫声。
在这些天, 他们数次试图让寻宝鼠寻找金屋,可它每一次都会把众人带向山谷。
对此,几人也很无奈。
山谷内天材地宝众多, 在整个洞天内灵气最为充裕,寻宝鼠听不懂他们说话,只会靠本能将他们领到山谷。
豆蔻从被分到的乾坤袋里掏出一棵草, 逗弄寻宝鼠。
现在整个洞天内部,几乎已经逛遍了。
说“几乎”,是因为只剩下一个地方还没“逛”。
——山谷。
现在距离出口开放仅剩下三日,没有时间给他们继续犹豫了。
骆千羽与谷逸尘眼神对上,就知道自己与对方所想相同。
“……走吧。”
支子濯、曲浅浅、阮明同时抬头:“去哪儿?”
骆千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去山谷。”
如果他们所料不差,那么其他人进来也是奔着金屋去的。
既然单凭一个宗门无法进入,那或许大家集结起来,先合力打败守护山谷的巨型灵兽,才能考虑传承的事儿。
在这一刻,洞天内修仙者们的思路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在衍天宗到达山谷时,这里已经聚集了玄水宫和一些小门派的修士,远处也藏了不少散修。
“喂,白衣服的!”玄水宫少主冲衍天宗众人摆手,喊道,“一起?丹鼎门的在路上了,若是咱们三大门派合力,不说弄死它,至少牵制住它,放自己人进去查看情况还是可以的。”
话里话外,直接将小门派的修仙者们排除在外,引得不少人侧目。
只是目前还活着的修士们都不敢招惹玄水宫,一时间倒也没有人对玄水宫少主的言论发表看法。
谷逸尘淡声道:“若里面真有,怎么分?”
“自然是谁抢到算谁的!”不用少主开口,玄水宫人一脸骄傲之色,“不过不管是自行抢夺,还是被传承选择,它的主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们少主!”
“就知道。”阮明嘀咕,“我就说咱们带的人太少了吧,他们带那么多人,说不定到时候丹鼎门和他们一合……”
“我们丹鼎门自愿放弃传承。”一道声音忽然出现,现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玄水宫少主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喂,你——咱们不是……”
“抱歉。”丹鼎门少门主领着一群师弟师妹飞过来,三大门派正巧站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衍天宗人均战力最高,人数最少,不过小门派和部分愿意参战的散修有不少都站在衍天宗几人身后。
这样看去,三大门派倒没有一方被压制,在气势上相互制衡了。
“不行,你得给我个解释。”玄水宫少主不悦,“哪有你这样临阵脱逃的?”
丹鼎门少门主抱拳:“你误会了,我们会参战,但比起传承,我们更想要山谷中这些药材。到时等压制了那灵兽,我门下弟子们只会在山谷采集,不会参与传承的争夺。”
比起那什么传承,对于这群丹修、医修来说,自然是药草灵植更加宝贵。
只可惜山谷有灵兽守着,他们这些天也只能采集其他地方的,对着山谷望洋兴叹。
玄水宫少主脸色稍霁,听到丹鼎门少门主又解释说什么“也是临时决定”,这才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随你吧。”
丹鼎门这是不愿意给他当打手,毕竟就算合力击败天衍宗,传承也不可能落到丹鼎门手里。
不难理解。
这些修仙者谁也不服谁,站在山谷外商量战术,商量个把时辰后仍旧没能达成共识,玄水宫少主耐心告罄,啐了一口:“废话少说,打就完了!”
玄水宫一众弟子一拥而上,同时攻向那巨型灵兽,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生怕慢了,紧紧跟在玄水宫后方。
灵兽睁开眼,缓缓张开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
“吼——”
兽吼带动的灵力波动几乎肉眼可见,当即便有不少修为较低的修士被这一声震飞,有些即便能勉力支撑,也捂着胸腹口吐鲜血。
玄水宫少主嘴毒,眼力倒是不弱。
一照面的功夫,只有三大门派完完整整全须全尾地扛了下来。小门派和散修中,超过半数人无以为继,都只能离开这里。
还有鸡贼一些的,趁乱抓起几颗果子,趁着灵兽无暇顾及,连忙飞快地逃出了战斗会波及到的范围。
*
两方战得不可开交,这一战就是足足两天半。
灵兽体型巨大,身体把后方堵了个严严实实,众人战斗间发现它身后的确有个入口,可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无法让它远离那入口。
之前制定的计划算是全部作废,众人无法,只能苦斗。
好在花了这些时间,最终还真的将其打倒。
修士们顾不上疲惫,连忙御剑前往灵兽身后的入口。
“……这不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金屋’吧?”支子濯一副受到了欺骗的样子,无法置信地说,“这破玩意怎么好叫金屋的?”
一众修仙者们好不容易挤着进了灵兽遮挡的入口,进去后也的确发现里面有个“屋”。
可这就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朴素的茅草屋,破破烂烂,屋顶还是漏的,屋檐下结着蛛网。
曲浅浅有点嫌弃:“费了这么大劲,里面就……这也有点太寒酸了吧?”
所有人言语间都极其嫌弃,但又都站在原地,没有一人肯现在扭头离开。
……来都来了。
若是不进去看个清楚,这怎么肯罢休。
“说不定里面别有洞天呢,”旁边一个散修开口说,“我进去看看。”
他一迈步,其他修仙者全都齐齐向前迈步,看样子还颇有些急迫,在争抢中乱哄哄地涌入茅草屋。
茅草屋被挤得十分危险地晃了两晃,修士们这才减小了动作幅度,在茅草屋内仔细观察。
“咦,这茅草屋,怎么铺了地砖?”
一人察觉不对,捏着流明决照明。
地面是方方正正的大青砖,虽然落了层灰,可看起来十分整洁,和这茅草屋的外表非常不搭。
“喂,你们看!”
又一人指着最内侧的墙壁。
上面挂了两块长方形的木牌。
“若要传承”
“心诚拜我”
“……”
一众修士静默一瞬。
木牌一左一右,在中间似乎应当摆放一座雕像之类。
低头看去,与空置的台子正对的,是一个蒲团。
这提示再明显不过,甚至有点简单了。
——想要传承,需得跪在这蒲团上,诚心叩首。
没人动。
一来众人不太愿意当众跪拜,二来,这木牌上写了“心诚”。
即便真的拜了,谁知道是拜了就能得到传承,还是会落入未知陷阱?
木牌中间空无一物,连自己要拜的是个什么东西都不清楚,怎么可能心诚?
若是由于拜时不心诚,被惩罚、或是当场殒命,那得多冤?
那献祭一说不止天衍宗知道,在场众人看着蒲团都在思考。
……跪,说不定就会被选定为献祭之人呢。
“喂,”玄水宫少主率先打破沉默,指了指站在天衍宗众人中间的豆蔻,“你,去拜。”
豆蔻一开始都没注意到指的是自己,还抬头看着房顶,四处打量。
却听骆千羽开口:“凭什么?”
豆蔻闻声看去,这才见那穿着黑衣服的一手指着自己。
当场就蒙了。
玄水宫少主摊手:“丹鼎门的没进来,我们带的人在战斗中不幸身亡,她不去谁去?难不成让这些散修去?”
话音一落,挤在屋内的散修们立刻跟着说道:“我等修仙人士,自然不可。天衍宗带人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怎么,也跟丹鼎门一样反悔了?”
玄水宫少主又说:“唉,其实如果我们带来的人还活着,自然会让我们玄水宫的去。可惜那会儿他站得不够远,被波及到,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透了,也无力回天啊。”
散修们连连附和。
豆蔻听得莫名。
虽然磕个头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些修士方才都敢跟那庞大的灵兽对战,此刻却都等着她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去跪拜。
真如同他们所说,修仙之人的尊严比命重么?
她就算再迟钝,也觉出不对来。
而且,什么叫“带人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脑内纷乱复杂的念头被打断,豆蔻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力道,抬头看向骆千羽。
骆千羽正与谷逸尘对视,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天衍宗的其余师弟师妹们没吭声,都静静看着,在场所有人似乎都在等谷逸尘做决定。
却见谷逸尘缓缓闭了闭眼,说:“大家说的是。”
豆蔻手腕上的力道一重。
然后听到谷逸尘继续说:“豆蔻,你去,拜一下。”
豆蔻想摇头拒绝,但不知怎的,这会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尝试几次,上下嘴唇就跟被人涂了胶一般,死死地粘在一起,喉咙也无法出声。
最可怖的是,她的身体不受她驱使,自己在动。
身体听从谷逸尘的话,挣开骆千羽的手,像个没灵魂的木偶人一样,一步一步走向前,跪在蒲团上。
她看着自己双手撑地,地面向她逼近,直到额头传来微凉的感觉。
茅草屋中安静了一会儿。
无事发生。
“怎么回事?”有人开口问。
“这木牌是骗人的吧?”房间中乱哄哄的,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不都说了‘金屋藏娇’吗,破茅草屋能有什么好东西?”
“散了散了。”
“等一下,”玄水宫少主说,“磕一个头不行,多磕点,总行了吧?”
他看着谷逸尘,目光中闪着难以分辨的光:“试试。”
第120章 上岸第一百二十天 你不甘么?……
身边的一切声音都远去, 豆蔻只能听到额头与地面相碰发出的声音。
咚、咚、咚。
隔了一会儿,她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震动,一道声音不知自哪里响起。
“你不甘么?”
什么?
豆蔻仍旧无法张口, 那声音却似乎能听到她心声,又问了一遍:“被人利用、被人轻视、被人逼迫, 你不甘么?”
方才一直狂跳的心脏仿若得了抚慰, 豆蔻的胸腔总算好受了些。
不甘么?
自然是不甘的。
只是两方地位悬殊,她只不过是一介凡人, 无父无母,唯一的依靠就只有自己这一双布满了茧子的双手。
往日里看似对她好的村长, 会在修士来时,不顾意愿地把她卖掉。
和她亲近的村民们,在旁边观看时不发一语,没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一路上同行的修仙者, 会封住她的口,控制她下跪磕头。
不甘。
但若论怨恨, 她却又怨恨不起来。
更多似乎是恨自己, 恨自己的弱小,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无法反抗。
那声音轻笑起来, 是个好听的女声:“我知道了。”
女声似乎只有豆蔻一人能听到, 其余人见这三个头磕下去, 这里仍旧没出现什么变化,都更加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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