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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以圣灵的身份指引他们，而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长者。可是越是贴近他们的人生，我就越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局限性。”
短短几句话，艾黎就仿佛明白了阿涅拉这一对黑眼圈，以及他那总是挥之不去的丧气感的来源。
“而且，人不能永远留在一个坑里不是？”阿涅拉说着，忽然画风一转。
“你别看咱们佩拉诺亚的分院学年班级这么多，实际上远离留校任教的人更多。没办法，谁让咱们福利好。不是我吹啊，绝大多数学生毕业后的愿望都是留在佩拉诺亚。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研究天赋，所以他们就会退而求其次，在学校做个老师或者职工……哎呀，扯远了咳咳回正题。”
“总之，我要是去带班级，那就有一个孩子的路被我堵住。那些年轻人野心勃勃对未来和自己充满了希望，我怎么能占他们的机会呢。”
“你人还怪好的。”艾黎说道。
“没办法。”阿涅拉笑道：“他们也是我教出来的孩子嘛。”
“你这话说的，我觉得你比西弥丝更像'老师'。”艾黎对西弥丝的印象称不上太好，主要是对方一见面就发癫，接触时是完全奔着弄死自己来的。
而且，艾黎遇到它的时候，它早已被腐蚀得没有几分理智，所以是真看不出来它什么地方像'老师'。
和西弥丝一比，阿涅拉这个一直留在佩拉诺亚教书育人的圣灵，反倒是更能对得起'老师'的称谓。
“我和西弥丝不一样啦。”阿涅拉听到熟悉的名字，颇为感慨道：“我是大家的'弟弟'，所以并不需要承担太多责任，因此反而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是'弟弟'？”艾黎有些讶异，实在是阿涅拉的表现完全没有'弟弟'的感觉，她还以为再不济，也是一个'父亲'的位置呢。
“被疼爱的幼子，不被期待的幼子，总是躲在大人身后的幼子……”阿涅拉抖了抖手指，一根香烟出现，在几根指尖转动几圈，又被他收起。
“一直以来，我承担着这样的责任。”
“或许，这也是我仅有碎片，却还能保持这么长理性的原因吧。”
艾黎沉默的听着，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她知道，阿涅拉并不需要自己的感想，这位圣灵之所以和自己说这些，仅仅是因为在它的眼中，自己这个可以吸收它的人，是和它站在了同一阶级的存在。
它需要倾诉，却不需要回应。
因为真正能给它回应的，只有其余的圣灵。而很不幸的是，它们都被自己吃掉了。
这么一想，自己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第108章
第一堂课上, 学生们充分的了解了佩拉诺亚的创校历史。在知道了目前的校长、分院的院长、副院长，各级主人和班主任，以及各位领导层面的校职工大致长相后, 总算是结束了。
艾黎和一众同样只负责听讲的老师们站起身来,拉伸的拉伸，闲聊的闲聊，社交的社交。
阿涅拉在众多老师里的人际关系很不错，顺道还带着艾黎认识了不少同事。
等差不多休息了十分钟之后，礼堂的传送阵重新发挥了作用，将所有人再次送到了各自的教室中。
新生们如今还在试读期，学校并没有给他们定下学籍所属分院。因而，他们全部集中在了同一个教室,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中完全体验具有魔法分院特色的课程。
几百个新生齐聚一堂, 社交能力好的，已经开始呼朋唤友, 而那些不擅长此道，或者对交朋友没兴趣的，则各自分散在角落之中。
伽因娜其实不太想要和别人交流, 最起码现在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自己的位置被分到了靠前, 而周围已经在几个活跃的新生组织下, 形成了三个不同体量的小团体。这种情况下, 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夹在中间, 瞬间就变得显眼起来。
她局促的低下头，不太敢去看周围人的目光。
自己这么不合群是不是不太好？或许自己应该主动去和旁边的人打招呼，不是说人脉也是一种力量的体现吗？
但是，就这么突兀的去打招呼会不会被人觉得她这个人很谄媚？
她越想，头就低得越厉害。
忽然, 她感受到旁边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伽因娜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长相比较平凡可身形较高挑的女孩看向自己。
“你还好吗？”对方有些担忧地问道：“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不是，我没有。”伽因娜猛地抬起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连声音也有些破音。
她的反应略大，让卡卡佳愣了一下。
“抱歉……我，我……”伽因娜脸色更红，紧张得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卡卡佳大概猜到了这位同学比较内向，笑着说道：“你身体要是不舒服的话，记得和老师说。”
看着她不带任何嘲笑或者异样色彩的眼神，伽因娜突突狂跳地心脏不自觉的平复了许多。
她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没事，你先做下来吧，马上就要上课了。”卡卡佳笑道。
伽因娜点点头，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她刚刚的动静其实有点大，周围也有别人投来了奇怪的目光。可大概是因为卡卡佳的态度太淡定了，伽因娜偷看她一小会儿，竟然自己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等看到卡卡佳掏出了纸和笔，她没能忍住好奇的凑了过去。
“那个……我叫伽因娜，我能问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做笔记。我记忆里不太好，老师和课程又多，不做些记录我怕忘记重要的事。”卡卡佳看了一眼伽因娜，将自己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对了，我叫卡卡佳。”
成功交换了姓名，这算是交朋友的第一步了吧？伽因娜忍不住开心地说道：“你好聪明，我就想不到这点。”
“这不算什么。”伽因娜的夸赞有些尴尬，卡卡佳有些无奈，但还是拿出一份新的纸笔递给了伽因娜。
“我带了备用本，你要用吗？”
“要的要的！”伽因娜眼睛一亮，开心的露出了一个灿烂地笑容：“谢谢你，卡卡佳。”
她长相不算特别漂亮，可一笑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块甜甜的蜜糖一般。
卡卡佳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类型的女孩，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上课铃声想起，已经在'第一堂课'上做过自我介绍的班主任推开教室的门，不紧不慢地走上了讲台。
“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不是真心想要留在魔法分院，只不过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才留在了这儿。”
这个有着慈祥外表的老人一开口，就让原本还在说着悄悄话的新生们闭上了嘴巴。
“我也知道，你们各自的经历不同，年龄和实力也有所区别。对那些早已取得一定魔法之路成就的'新生'来说，大概率会觉得此刻留在这间教室里，是学校没能看到你们的真正实力和天赋吧？”
学生中发出了一阵小小的呼声，像是在应和这位班主任的话一般，有个光是听着就很嚣张的声音高调的喊道：“难道不是吗？”
卡卡佳和伽因娜齐齐转过头，朝着那个和班主任对着干的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年龄大约只有十二、三的少年，虽然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校服，可佩戴的耳环、头饰以及挂在脖子、手上的饰品，无一不再宣誓着他的富有。
少年动作利落的翻身站在了课桌上，双手叉腰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
“我明明已经拿到了初级魔法师的证书，凭什么还要和这群刚入门的家伙坐在同一间教室。”
大部分人听到他的话之后，又悄悄地转过头，好奇地看向了班主任。
在绝大多数人认知中，这位老师被下了面子，肯定要发飙。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面对学生这么刺头的行为，这位佩拉诺亚的新生班主任反而露出了一个欣赏的表情。
“很好，你能切身处地的站出来提出这个问题，我非常满意。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我叫赛里奥，是多尼格尔的第四王子。”少年抬起头，十分高傲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这个名字，卡卡佳多给了对方几分眼神，随后又低下了头。
“赛里奥，你的表现我很喜欢，所以我会给你十个积分的奖励。不过现在我要回答你的问题了，作为一个王子，我希望你能在佩拉诺亚也遵守你的皇室礼仪。”班主任毫不在意他的嚣张，依旧是那副和蔼的笑容。
赛里奥挑了挑眉，明显没有将班主任的话当一回事。
“我不关心积分，老师。”他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我只想知道，要怎么做我才能摆脱这该死的新手营。老实说，和一群平民在一起就算了，这里头甚至还有低贱的奴隶……佩拉诺亚是不是太不把我们这些贵族当一回事了？”
赛里奥的旁边人不少，其中气质最突兀的是一个极其瘦弱且瞧着畏畏缩缩的少年。听到'奴隶'二字的时候，他没忍住抖了一下。
“赛里奥同学，你的诉求我明白了。”班主任的眼神扫过他和他身后的簇拥，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既然你这么想要离开新生课堂，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说着，默默地走到了讲台的一边，对着赛里奥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自己搞出了这么大动静，结果这个小老头表现出来的反应就这？赛里奥瞪大眼睛，看着班主任深处的手，反而迟疑了起来。
“不用怀疑，同学们。”
班主任见他不动，也没有催促，反而笑眯眯地看向同样露出茫然和不解深色的新生们。
“刚刚各位校领导也都强调过，我们佩拉诺亚是一座学习为主的学校。而我们魔法分院作整个佩拉诺亚最古老的院校，所秉持着的传统，就是不勉强。”
“我们不会勉强不想学习的同学拼命学习，也不会勉强不愿意留在魔法分院的学生留下来，甚至你学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回家结婚生子，或者不做魔法师去做个战士弓箭手骑士之类的，都没有关系。”
“你们来时也看到了，我们佩拉诺亚没有围栏，码头有每日往返的船只，所有人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开。魔法分院的老师不会是你们的障碍，佩拉诺亚的一切都不会加以阻拦。”
他笑眯眯地看向赛里奥，目光依然慈祥而和蔼，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居大爷。
“更换学院并不可耻，只要你们有决心，想要离开的时候，只需要迈出你们的步子，一直朝前走就行。”
课堂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卡卡佳握紧了手中的笔，而伽因娜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就连赛里奥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茫然和不满，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沉默了几秒后，对着那位班主任老老实实的鞠了一躬。
“对不起，老师，是我傲慢了。”
说完，这位四王子利落的跳下了桌子，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好，仿佛刚刚要大闹一番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对于他的道歉，班主任只是笑了笑，目光环顾四周，重新问道：“还有人对自己为什么处于这儿有疑惑吗？”
有，而且更加疑惑了。
众多的新生眼里都露出了同样的神色，可没有人敢提出问题。
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刚刚班主任的话简直和威胁退学没什么两样。
话说的花里胡哨，但总结起来不就是一句'不想学就滚'吗？
班主任看着所有人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今年魔法学院抢到的学生质量不如去年的高啊，去年这个时候，有反应的就三十多个，后续醒悟过来的更是差不多快到一百个了。
只能让老师们在教学的时候，多加注意了。
艾黎在场外看完了这场'表演'，她说来也算是一个'新生'，但或许是角度不同的关系，她很容易就理解，了班主任到底在表达什么。
学生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具体的客观答案，或者说，它的答案根本不重要。
重点不是'为什么'，而是'在这里'。
你已经'在这里'，再去追究'为什么'纯粹是浪费时间，对魔法师来说完全是本末倒置。
魔法之路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在没有人以制定规则的方式强制学生必须完成学习任务的这个大环境里，一旦学生本人稍有松懈，就会被前人攀爬高山时踩落的碎石砸死。
可这却又是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第一堂课就这么猛吗？”艾黎看向阿涅拉，这和她认知中的学校新生教育有些不大一样。
“你知道的，魔法师们的时间非常短暂。”阿涅拉笑着说道：“想要在魔法之路上走得长远，靠别人的提醒或者强制是没有用的，所有人都只能完全靠自己鞭策自己，才能一次次的跨过那些坎坷。”
他说完，看向新生中自己印象颇深的几个孩子。
他们的表现完全符合阿涅拉的预期，他为这些孩子的聪明感到十分满意。
再过几年，这些孩子都会成长得非常出色吧？可惜，自己已经没有机会见到佩拉诺亚培育出第二个盖亚或者乌洛波洛斯了……
“而且，元素在接触到魔法师的精神力时可以完全同步他们的情绪，所以它们能很清楚的分辨出谁是真心想要变强，而谁只是敷衍了事。”
“靠别人强制才能坚持的魔法师，是无法让元素满意的。”
经他这么一说，艾黎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元素都是有自我意识的。魔法师们使用的魔法，归根究底还是通过和元素沟通获得的改变物质世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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