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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想要乌洛去我的世界陪我，而是我想要离开原先的环境，所以才来找的乌洛。”
艾黎看向圣灵神像，烛火的摇曳使得它的影子仿佛巨大的怪物一般，覆盖了大半个墙壁。
说来也很神奇，这些话本该被她永远的埋进心底，不让任何人知晓的。
可神明对彼此之间的情感实在太过‘信任’，以至于她此刻内容涌出了强烈的倾诉欲望。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艾黎清晰地认识到，此刻自己和常星湖的交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哪怕那个人是乌洛。
“长久以来，我对自己在那边世界的定位一直都感到茫然。”
“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的父母为什么会轻易地死去？我又为什么非要被舅舅一家虐待甚至为了那点微薄的保险金和遗产，一次次置于死地？为什么学校的同学会因为霸凌我？为什么人贩子想要拐卖我？”
“是因为我活着，所以才会遇到这些事情吗？还是因为我上辈子造了孽，所以这辈子才一直遭遇那些灾难呢？”
“我搞不懂，所以一直在寻求答案。”
“老人们说，因为我上辈子造了孽，现在这一切都是在赎罪；大人们告诉我，因为我没有长辈庇佑，所以只能忍受苦难；同龄人则告诉我，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所以要教我如何‘做人’。”
艾黎微微侧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只有乌洛会告诉我，灾难的起源关我屁事。”
“我只是这操蛋的世界里微不足道的一员，不巧倒霉催的遇上了一群小脑发育不完全的傻嘚。他们嘴里叫嚣着受害者要宽宏大量，以此来彰显自己的独立清醒，纠缠着每一个他们觉得不够‘正常’的人类。”
“小时候的我，觉得这娃说话太不中听了，和大人们的理念完全不一样。可长大之后，我才发现他是对的”
“伤害我的人，是他们太糟糕了，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屁关系都没有。”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却依然乐得找寻借口来打压霸凌他人。因为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借此发泄自己那些隐秘的不能公之于众的负面情绪的通道。”
“我实在是理解不了，又没有兴趣改变别人的想法。毕竟，这一切关我屁事。”
“所以，说实话，能抛开那一切人际关系来到一个全新的异世界，我是打心底地觉得很开心呀。”
艾黎看向圣灵雕像脚下的蜡烛堆，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漆黑的眼眸倒映着那些摇曳的微弱火光，遮掩着不被世俗价值观认可的贪婪。
“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但我有了。我完全可以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除了爱人之外，没有人认识过去的我，我完全可以在这儿成为一个崭新的自己。”
“所以，我是不可能回去地球的，哪怕留在这儿会死，哪怕我和乌洛最后分道扬镳，我也不打算回去了。”
果然，能做神明的家伙，就没一个是正常的啊。
常星湖看着艾黎，虽然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这位‘同类’，但相比于之前她那副平平静静温温柔柔的模样，还是现在的她更像一个‘活人’。
这才对嘛！
所谓的神明，如果本性不够贪婪，又怎么会一次次的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孜孜不倦地吞噬着虚无呢？
“很有趣的论点，对你来说，前往异世界原来是重启一段人生吗？”
“这样说也没有什么毛病。”艾黎收回了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继续回归了之前那般平静的模样。
“至少我比那些小说主角要幸运，他们大多数是被泥头车撞飞到异世界的，而我好歹还是全须全尾被男朋友给带过来，还有一位热心的同类，可以给我提供回程的车票。”
“那，如果没有回程的车票呢？”
常星湖忽然问道。
艾黎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首先，我必须澄清一点。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一定能把你安全无恙地送回去之类的话哦。”常星湖双手一摊，脸上的笑容带着丝狡黠。
“至于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可以理解为，是因为我担心你未来会后悔为什么要和你男朋友奔现，所以才提前确认一下你的想法而已。”
“啊？”
“看得出来，你完全不打算回去原来的世界，也做好了即便是死亡也要留下来的心理准备。那我和张碧找到的那条路子，你还真有试一试的可能性了。”
常星湖双手向后搭在了长椅背上，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这个答案倒是真的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但艾黎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对方愚弄，她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洗耳恭听了。”
常星湖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
“关于你的情况，我们已经有了一个解题思路。当然，它仅仅是个思路而已。”
“我和张碧情况和你不一样，无法替你实验这个思路的可行性，但理论上它是符合逻辑的。”
艾黎点了点头。
“你说吧，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第20章 答案，逻辑，唯心主义
“首先还是那句说了千八百遍，但你肯定不会听的老话。在无必要的情况下，不可接触虚无。”常星湖伸出一根手指：“预防大于治疗，这点是常识。”
“可惜你的神格已经被激活，所以不管你本人是不是自愿，虚无一定会主动找上你，或者说……你会下意识的被虚无吸引，而靠近它们所在的地方进行‘捕食’。”
艾黎点了点头，这种情况她已经经历过了，和圣女爱丽丝的相处过程，她的行为有点失控，就像是被操控了一般。冷静下来之后，她其实能察觉到这种异样感。
和个人意志无关，那种诱惑是全方面存在的。就像她在那个环境里，本能地利用伤口疼痛来保持理智这个行为，在当时的她看来，认为这是在摆脱虚无的影响。可现在仔细想想，艾黎便清晰的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如果当时的自己真的保持着清醒的意识，那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先跑路，或者找乌洛来帮忙呢？反而刻意的屏蔽了这些选项，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留下来冒险处理那些代表着深渊的‘花茎’。
这种在事件发生之时无法意识到，唯有后续复盘的时候隐隐约约能够明白些什么的状况，着实是让艾黎有些后怕。
她无法保证，未来的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后，还会不会重蹈覆辙。
“因为你碰到虚无的概率无法控制，所以咱们的这个解题思路，就是建立在如果你不慎‘捕食’了虚无的情况下，该怎么做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护好自己。”常星湖竖起第二根手指：
“所以，关键问题来了。”
“请问艾黎同学，假如有这么一个游泳池，分别有甲出水口和乙进水口，在两个阀门同时打开的情况下，那水池中的水会保持一个什么情况？”
“你这小学数学题条件没给全啊……”艾黎吐槽道：“没给出两个管道的效率，让我怎么回答？”
“我指示打个浅显易懂的比方而已嘛。”常星湖嘻嘻笑道：
“如题所示，我和张碧给出的答案，就是四个字——供不应求。”
“只要你能将吸收到的虚无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消耗完毕，那么就算你之后还会接触到它们也没有关系，阿不对，应该说……只要你能做到一边吸收一边释放，且释放的效率高于吸收，那虚无对你的影响几乎可以小到忽略不计的程度。”
“当然，这个思路是最理想化的状态，我和张碧都无法保证它到底能不能对你的情况起作用。”常星湖笑道：“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大概就是你那位男朋友实力很不错。”
“从他施加在你身上的保险手段来看，你所在的世界应该是个标准的高魔位面。你有很大概率可以从他们的力量体系中汲取灵感，找到能将虚无当做蓝瓶来消耗的方法。”
“毕竟，虚无这玩意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可沾染的毒药，可对我们这些神明来讲，却是最好的补品。”
不得不说，这个答案有些出乎艾黎的预料，但也让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对啊！既然她不能避免吸收虚无，那只要能做到一边吸收一边使用，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等于自己平白得了个无限的蓝buff吗？
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这个办法靠谱！”艾黎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辛苦你们为我费神了。”
“还没结束呢，小家伙。”常星湖摇了摇手指。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要记好了。”
“我们神明的力量体系非常的‘唯心主义’。也就是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的情绪稳定会影响对虚无的吸收效率。所以，在接触虚无时没有神祭帮忙调节的情况下，一旦情绪失控，意味着极大可能迷失自我。”
常星湖语气甚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迷失的神明除了她的神祭没有人能让她清醒，哪怕是我们这些同类也不行。”
而艾黎，不会有神祭了。
艾黎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微微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问道：“也就是说，落入虚无之后，只要能保持情绪稳定，且在这个过程中一直讲吸收的虚无想办法输出去，那就还有一定的机会保持清醒？”
“是的。”常星湖郑重地说道：“愤怒、绝望、悲伤、后悔，甚至国度的喜悦和期待……任何情绪一旦超过某个度，虚无就会趁机反噬，占据你的头脑和思维。这和个人意志力毫无关系，它们钻空子的方式你防不胜防。”
“这就是我之前问你，想不想要回去的原因。”
在面临绝境的时候，人们往往最容易产生后悔的情绪。
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这么做，是不是选择另一条道路，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他们的后悔只是一时生出的念头，但这种情绪却极其强烈，对落入虚无包裹的神明来说，是最大的忌讳。
“所以，一旦你落入虚无之中，又实在平衡不了吸收和消耗的速度，那你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进入‘昏迷’或者‘睡眠’状态。简单点说，就是彻底放弃思考。”
“放弃思考？”艾黎微愣，这个要求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反直觉了。
本身陷入虚无之中，若是不能尽快脱离的话，那只会越来越糟糕吧？
“这算是我和张碧两人共同的经验。”常星湖自然知道艾黎的疑惑，她解释道：
“如果在虚无含量较高的环境陷入昏迷中，那么我们的意识极有可能会遵循求生的本能，主动脱离被桎梏的身躯，进入空间裂隙之中寻找一线生机。”
“运气好的话，我和张碧有至少六成的把握，在你被虚无吃掉之前先把你捞回来。”
“六成？”艾黎倒吸一口冷气：“这成功率是不是少了点？”
“有六成你就偷着乐吧。”常星湖双手一摊：“这还是有张碧在的情况下，要是只有我单独一个，成功率至少降一半。”
她看到艾黎如丧考妣的脸，忍不住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摆出这副表情，一般来说，情况很难坏到这种程度的。”
“唉，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艾黎沮丧地叹了口气：“越是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墨菲定律嘛，我懂。”常星湖笑嘻嘻的拍了拍艾黎的肩膀：“不过那都是未来的事情，现在贷款提前焦虑毫无意义。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天到来之前，尽可能提升自己的能力。”
“至少也要做到哪怕真的掉进虚无坑里，也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到脱离它的程度，你说对吧？”
艾黎能说什么呢？
她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好了，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继续和你科普一些你未来可能用得上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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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到来前的夜色最为深沉。
圣女爱丽丝所‘居住’的房间外，神职人员们屏息凝视，安静的等待着破晓那一刻的到来。
等圣女停止呼吸后，深渊的力量便会失去桎梏，如潮水一般涌出，变成滔天的灾祸。
在场的人就是挡住这场灾难的第二道防线。
他们的脚底下，是由细碎的晶石粉末画出的符文和线条组成的魔法阵，用以确保深渊侵蚀溢出的部分会被结晶化处理。
而第一道防线，他们是圣女的守护骑士。
在圣女咽气的那一刻，骑士们会切碎她的身躯，再用神殿的特殊法器让深渊污浊按照躯体碎块的大小分阶段的爆发，确保结晶法阵运行不因超过上限的深渊侵蚀引起过载甚至损坏。
这中处理方式，是神殿经过百年时间总结出来的最合适的流程。
鲜少有人知晓，神殿的圣女之所以会配备两名骑士，便是为了在她死后即便有一人因为意外无法行动，还有另一个作为保底。
天际亮起一道浅浅的光芒，逐渐的照亮了整个天空。
神职人员们屏住呼吸，心跳如擂。
要来了吗？
一名神职人员握紧了手中的晶石，因为过度紧张而冒出汗水的额头，又青筋正在跳动着。
然后，太阳出来了。
那间紧闭的房门内，依然没有传来任何糟糕的动静。就像是那位圣女还未死去，仅仅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空也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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