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扶藐停下脚步,冷淡吩咐:“他身负重伤,一时半会应醒不来,先在别苑住下,若是醒来后他问什么,你们便如实告知便是,其余的暂且什么也不用说。”
“是。”凌风退下。
息扶藐原是想去看小姑娘究竟是不是真的没良心,可低头一看,身上还沾着外面的湿气,脚下也有淤泥,遂先回了房中,吩咐人抬热水进来。
他稍作沐浴更衣后才前去看孟婵音。
窗外溶溶夜色如浸水般清冷,所有人都说已经安寝的少女,此时闭着眼倚在窗边。
屋内昏暗的烛光落在她柔善的眉眼上,眉头紧锁,乌黑的青丝散如瀑,素色的襦裙随着她蜷缩双膝的动作掀开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
她嘴硬,但其实骨子都是软的。
息扶藐放轻脚步走向她,悄然坐在她的身边,借着月光不加掩饰地打量她的每一寸。
已经很久未曾见过这样一幕了。
曾经她也总是会在他出去时,一直趴在他房中的窗边,乖乖的等他回来,只要一看见他,眼中便明亮得仿若星辰。
所以他早就习惯了在窗边摆放小榻,或是软椅,只是后来她与娄子胥订婚后,她就像是一夜之间将所有的目光全都放在旁人身上,从那以后,他连得到的余光都是借着旁人的光。
他产生无数次,干脆杀了娄子胥,这样她便又会回到他的身边,他可以养她一辈子,可以当她的夫婿,当她的兄长都可以。
可他低估了自己的忍耐,他做不到心甘情愿,一直当个好兄长。
息扶藐低头看着她,见她柔软的侧脸在坚硬的窗台上,被硌出深红的痕迹,伸手想将她扶起她放在自己的腿上。
刚触及她的肩膀,她便蓦然惊醒了。
少女神情懵懂地睁开眼,看着眼前金相玉质的青年,抬着白净的小脸有些呆呆的。
孤灯一线,噗嗤地晃在他的眼尾,目光深邃地抚着她的脸。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在梦中就下意识地扑向他,环住他精壮的腰身,缱绻地蹭了蹭。
“……阿兄。”
息扶藐垂下眼皮,凝着她透着淡粉的脸颊,掌心搭在她的肩上,原本的诘问,也因她的行为柔下了语气。
他声音微哑地问:“婵儿现在还没有睡,是担心阿兄,所以在等阿兄回来吗?”
“嗯……”孟婵音没有反驳,在他怀中闷声闷气地回应。
无论她多介意他,都无法改变她无法对他的生死无动于衷,会担心他,会为他伤心难过。
但一切的前提是,他是她的阿兄,哪怕没有血缘也割舍不掉的亲人。
息扶藐轻笑着将她抱在膝上,指尖拂过少女雾黑蓬松的青丝,蹭着她后颈一截凸出的脆弱短骨。
孟婵音攥住他肩胛的布料,刚才的混沌散去,转眼嗔乜他。
息扶藐笑了笑,下巴搁在她的侧颈,腔调难掩愉悦:“在今日之前,我还以为婵儿心中只有那个男人呢,原来也是有阿兄的。”
男人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刺得她敏感的一缩。
因为他抱自己的姿势觉得别扭,孟婵音伸手抵着他的额,别过头,闷声说:“阿兄是我的亲人,自然心中也有阿兄。”
一句话又将他升起的炙热浇灭。
原来只是兄长。
息扶藐顺着她的力道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柔情。
他挑起她尖尖白皙的下巴,神色难辨地问:“所以无论是谁,只要是你的阿兄,你都会放在心上,为他伤心担忧对吗?”
孟婵音俯睨着他漆黑的眼,没有迟疑地点头:“是…”
肯定的话从她的口中脱口而出的瞬间,他眼底绽现出一抹冷郁,扣住她的后颈倏然吻上去。
“唔……”她想要往后躲,却被他抱着转身抵在窗边,吻得愈发深。
他一口咬住她的下唇吮入口,力道大得像要将她吞下般。
孟婵音仰着艳白的小脸,美眸中浮起些许泪雾,被咬了疼就忍不住眉心若蹙,羸弱的被压在窗边,承受他似撕咬般粗鲁地缠吻。
夜月下唇舌交缠,吮出的渍声格外明显,此时但凡有谁路过她的门口,就会听见她在与自己的曾经的兄长纠缠交吻。
她有些害怕,紧张地攥着他肩胛的衣料,克制呼吸,用力抵着他侵犯进来的舌尖。
可她忘记了,用舌去抵,无疑是将自己送上门。
息扶藐察觉少女颤巍巍地伸舌,半阖的眼眸掀开,盯着她逐渐潮红的脸,感受她的柔软身子抵在他坚硬的胸膛。
软的,软得他好似都抱不住,像是稍微大力些,她就会碎在怀中。
少女的呼吸是乱的,秀丽的眉宇间氤氲雾气,天生带着女人的妩媚,被抱在怀中时很难不去怀疑,她这样的身子真的能承受得了他吗?
生得这般模样,他怎么会让给别人。
所以,她注定了,只能是他的,从她进入息府,走到面前唤他阿兄那一日,她便只能是他的。
“息扶藐!”孟婵音见男人眼底的疯狂越来越盛,心下狠心地用力一咬。
两人同时尝到了血味儿。
息扶藐轻喘地松开她,觑着对面同样凌乱潮红的少女,莞尔勾着殷红的唇。
“孟婵音,你真的只当我是阿兄吗?”他的指腹用力拂过她红肿的唇,噙笑的目光难掩恶劣,“世上有兄妹会做那些事?”
此时两人原本的端方早就都丢失。
他不加掩饰的恶意,孟婵音自然也不会和颜悦色的对他,用力抹了唇瓣上的血,瞪着他说:“是,除了阿兄,绝无旁的关系,而且那些事不是你趁我神志不清,引诱我做的吗?倘若我清醒着,一辈子都不会对你做出这种事。”
这句话何其决绝,但这句话她说了很多次,息扶藐早就已经听腻了。
可她说,他是阿兄,谁会对阿兄露出这样的眼神?
但她似乎又说得没有错,若是她清醒,不会与他发生超出兄妹之外的关系。
他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最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去了。
门被关上后,孟婵音紧绷的情绪骤然散去,身子软软地蹲在地上,捂着发麻的唇,呼吸紊乱地喘着。
同时心中又有点担忧今夜的话说得过于重,他越发不会放过自己。
但话已经说出口,覆水难收,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清晨。
侍女推开门时,孟婵音已经洗漱好了。
少女每面色微红,唇瓣轻抿地坐在榻边,青湖色的齐胸襦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段,锁骨白净如玉,每一寸肌肤白腻得都恰到好处的柔媚,饶是女子见了也忍不住心生涟漪。
“姑娘怎么醒得怎么早?”侍女挂上帘子,说:“是担心主子吗?昨日主子已经回来了,当时天色已经晚了,所以没有打扰你,姑娘放心。”
孟婵音抿唇颔了颔首。
侍女挂完帘子转头,视线被她有些红肿的唇吸引:“呀,姑娘,你这的唇怎么了?”
说完赶紧转身去翻找药膏。
因为孟婵音身子娇嫩,但凡轻轻的磕碰都会在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所以出门有带药膏的习惯,而息扶藐派到身边伺候她的侍女也知道。
侍女找到药膏后蹲在她的身边,用棉棍沾着药膏抹着她的唇。
药膏的味道有些苦。
孟婵音不喜欢苦味,眉心微微蹙起,柔声问她:“阿兄呢?”
昨夜将他气得不轻,现在是真的不想看见息扶藐。
侍女问道:“主子在外面用早膳,刚才吩咐说一会儿带你去陵墓。”
听见她的话,孟婵音垂下轻颤的眼睫,他是特地让侍女说这番话给她的。
因为他早就拿捏住了她此刻的软肋,所以她无法拒绝去陵墓。
楼下偌大的食厅只有一人。
孟婵音神色犹豫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不远处,头戴金玉冠,身着玄墨白领的青年身上。
他似没有发现般,眉眼看不出情绪,执箸吃着早膳。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轻捉裙摆,莲步缓缓地坐在他的对面,嗓音柔软地唤他一声。
“阿兄。”
息扶藐放下玉箸,掀开眼皮,唇角被咬过的印记很是明显:“想吃什么?”
孟婵音垂下头,蠕声道:“和阿兄一样。”
息扶藐乜过她唇上的红痕,吩咐人再备上一份。
下人很快便端来一碗粥,两小碟素菜。
两人谁也没有讲话。
昨夜两人不欢而散,今日却都佯装未曾发生过,依旧维持兄妹表面间的和善。
孟婵音吃得很安静,余光偷偷留意到对面的青年用完膳,似乎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坐在对面,手中拿着凌风递过来的信,神色淡淡地看着,时不时会吩咐一些事。
她见过他很多面容,却似乎唯独没有见过他处理正务的模样。
不苟言笑的严肃,每句话都具有不容反驳的力量感,令人下意识垂首臣服而细听。
她的余光渐渐变成直视,小口地喝着粥,乌黑又大的眼眸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眼神谁也无法忽视。
息扶藐讲话的表情一顿,偏过头,漫不经心地问:“脸上有花吗?”
孟婵音眨了眨眼,对他弯着眼眸,软声夸道:“从未见过阿兄这样的一面,很独特,很……”
她绞尽脑汁地垂眸,仔细地想了想说:“总之,阿兄这个时候,身上有吸引人移不开目光的感觉。”
其实她是在有意讨好他,害怕昨夜将他开罪了,毕竟他昨夜看起来真的失态了,如何顺他的情绪,这些年她早就熟门熟路地掌握了。
息扶藐乜她满脸掩饰不住的小心思,脸上依旧淡淡的,眉眼却隐约松懈。
看来马屁没有拍到马腿上。
孟婵音悄然松口气,继续道:“阿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息扶藐折起手上的信,淡声道:“等你用完膳就去。”
“好……”孟婵音闻言垂下头,迅速地咽下最后的粥,站起身,声线清脆,“阿兄,我吃完了。”
息扶藐站起身,她便跟在他的身后。
昨夜下了大雨,路上泥泞不好走,但好在昨日息扶藐已经提前命人将路铺上干草,现在走起来小心避开刚刚好。
墓碑是别人立的,所以地段并不好。
高高的山峰,半山腰的林中孤独地立着两座矮矮被绿草覆盖的坟,连供奉之物都没有。
孟婵音远远地看见荒草丛生的两个坟包,眼眶蓦然一酸,站在原地踌躇着不敢上前。
息扶藐见她通红的眼眶,近乡情怯地望着前方,伸手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抬起后停在半空,最后还是选择放下。
他默默地握拳负于身后。
孟婵音红着眼转头,对他祈求地说说:“我可以单独和爹爹娘亲待一会吗?”
“好。”息扶藐颔首,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周围的人并未离得太远,依旧留意着她这边。
孟婵音知道他不放心自己,所以也没在得寸进尺,提着祭品缓缓上前跪在蒲垫上。
她俯身磕头,久久没有抬起身。
她从未见过亲生父母,出生时就被调换了,所以一直以为三姨娘的亲娘,幼时渴望三姨娘的爱,她不敢顽皮,做什么都用尽全力,姨娘说在两人在府上没有依靠,她便去讨好兄长讨好大夫人。
但无论她怎么做,姨娘都爱息长宁更多,大夫人虽对息老爷留下的那些孩子一视同仁,但也仅限于不亏待。
她真的从未感受过承欢爹娘膝下,那种感觉是怎样的。
所以但息柔被接回来时,她听见息柔提及常隆的爹娘这些年带她多好,夜里回到房中独自一人时心中多羡慕。
息扶藐等了很久,算着时辰过来,本以为她已经整理好情绪了。
然而当他转身后,却看见少女伏在地上,瘦弱的肩膀小弧度颤抖。
他目光一顿,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沉声道:“回去了。”
孟婵音的脸埋在他的衣襟,身子还有些小弧度地颤栗,闷声‘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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