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昙意识到陶莘话中有话,和捂着被子睡得迷糊的江凝波说了一声,去了客房外面的露台。
露台很大,上面摆了很多精致的花架,俨然一个空中花园,还有几张雅致的竹编藤椅,坐在上面能望见庭院前方来往的宾客和远处的苍翠树木,是一处供人放松的休闲场所。
去接亲的婚车正好驶回来,排成长长的一列,看着格外的壮观。
现在草坪上正热闹,露台上则空无一人,正好方便了林昙打电话。
“那镯子很贵吗?”
“你先说哪来的。”
林昙:“就是我陪朋友去参加婚礼,她嗯嗯嗯嗯嗯嗯,送了我一个镯子。”
陶莘自动翻译:“哦,你相亲对象兼老板送的啊。”
林昙听着陶莘的声音,心中产生危机感。陶莘不是她发小,但对她的了解一点不比江回雁和他发小的少,太危险了。
她未雨绸缪道:“如果哪一天咱们闹翻了,你答应我,一定不会把我的黑历史告诉别人。”
“你说的黑历史是指你和我指天发誓绝对不可能对你老板动心,实际上不仅和人一起去参加婚礼,还收了对方的高价礼物,吗?”
“……在娱乐圈说话这么不留情面,很容易得罪人被封杀吧?”
陶莘对好友那点转移话题的小招数了然于心,丝毫不为之所动,坚定不移地继续最初的话题:“你承认那是你老板送的了?”
林昙只好屈辱投降,“是。你说吧,多少钱?”
陶莘报了一个数字。
有很多零的那种。
林昙的表情停滞了下,呆呆看着楼下草坪上欢呼雀跃的人群,抱着微薄的希望问:“有没有可能这和我妈在景区买的差不多,是你拍戏太累认错了呢?”
陶莘:“我堂堂高奢珠宝品牌代言人,你说我看错了?我可以告你诽谤!”
“好吧。”林昙抬起手腕对着阳光照了照,实在看不出这个手镯哪里值钱了。
哎,晚点还回去吧。
陶莘劝说:“其实你要是对他有意思,可以收的,大不了以后分手了再还回去。不过江回雁这种人,就算分手了,应该也不会把送出的礼物索要回去的,怎么样你都不吃亏。”
林昙:“今天天气真好啊。”
“我说真的。”
“午饭吃过了吗?”
陶莘“呵呵”一声笑,撂下狠话:“我下个月就杀青出组了,到时候咱们面对面说。”
“你不要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人家也会不好意思的啊!”林昙不是故意瞒着陶莘的,是有些情绪真的很难说出口,“你要是再这样……”
“你和谁不好意思了?”江回雁的声音陡然插入,林昙吓一跳,惊慌捂住手机听筒。
回头看了眼江回雁,她先对着陶莘说了声“回头聊”,快速挂断电话,再站起来走向江回雁,说道:“和我朋友,女明星,如果你想要她的签名的话,我可以送你三张。”
“为什么是三张?”
“因为其余的我要留着,等她火到好莱坞了再高价出售。”
江回雁无语地横了她一眼,说起正经事:“姑姑去陪着凝波了,婚礼快开始了,下去看?”
林昙把江回雁推到藤椅旁边,自己坐在他对面,摇头,“不了,我在上面看就行。”
“行。”江回雁点头。
这场合她认识的人少,江凝波又躺在屋里,没人一直陪着她,未免不自在,在上面看个热闹也行。
江回雁上来一是为了看妹妹怎么样了,二是为了接林昙下去,两件事完成,他一转轮椅,看见角落的一列花架后面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白色纱裙,是等会儿要登台的花童,现在眼泪汪汪地蹲着花架旁,要哭不哭的。
林昙也看见了,“咦”了一声,向她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在的啊?怎么蹲着地上?”
小女孩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不说话。
林昙不认识她,以为她是怕生,想下去喊她家人过来,被转着轮椅跟过来的江回雁提醒:“裙子勾住了。”
林昙低头一看,果然,小女孩蓬松的纱裙勾在花架低处的一株鹅黄茶花的枝丫上。
她小心地蹲下去,查看了下,捏捏小女孩的肥手安慰:“没事儿,就勾住一点,姐姐给你弄开。”
不知道小女孩是怎么把纱裙和花枝缠在一起的,二者勾得很繁复,幸好林昙是做手艺的,最擅长解决这种细致的问题。
没几下问题就解决了。
她帮小女孩把纱裙抚平,道:“好了,还是很漂亮的!”
小女孩不哭了,搂着林昙的脖子细声细气说:“谢谢姐姐。”
又乖又有礼貌的小女孩非常讨喜,林昙被喊得很高兴,顺势把她往前搂了一下。小女孩也很喜欢漂亮姐姐,配合得往她身上靠去,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小女孩置身几个花架之中,除了裙子勾住了那株茶花,还有一缕纱卡在一个空置的花架钉子缝隙里,小女孩不知道,林昙因为视角原因也没有看见。
现在小女孩往前一趴,那个铁制的空置花架被拖拽了下,摇晃着往前倒来,正对着两人。
花架倾倒的光影从林昙脸上闪过,那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搂着小女孩往后躲。然而她穿的是一条鱼尾裙,做不了大动作,跌坐在地上,反而为砸下的花架提供了更多的着力点。
林昙侧着肩膀把小女孩护在怀中,闭上眼准备承受身体上的疼痛,倏然头顶有光影闪过……
一秒,两秒,三秒。
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
林昙小心翼翼地睁眼,看见头顶逆光处,又一个人影撑住了即将砸在她身上的花架。那个人绕过她,将花架扶回了原处。
“你……”林昙看着面前直挺挺站着的人,迟疑道,“……你的腿,不是还得一个月才能下地吗?”
“是啊。有问题吗?”
江回雁扶好花架,拍拍手,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搂着小女孩坐在地上的林昙,逆光的他好像电影里的阴暗歹徒,说出的话也很不像好人,“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我俯视你了吧?”
林昙:“……”
江回雁说完弯下腰,掐着小女孩的腋窝把人从林昙怀里抱了出来,然后一只手抱着小孩,另一只手伸向林昙。
林昙犹豫了下,把手递过去。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没等林昙想好可不可以和江回雁借力,手被人用力拽了下,她忙配合地起身。
站起来后,林昙发现江回雁高出她一个头。
她仰脸,江回雁低头,四目相对,江回雁抬起一只手在她头顶比划了下,“啧”了一声。
林昙:“……如果婚礼结束后,你发小要群殴你,我一定会趁机狠狠踹你几脚的!”
“拭目以待。”
说完,江回雁把小女孩放到林昙腿边,长腿稳健地走了几步,坐回到了轮椅上,重新变成那个骨折严重,无法下地的江回雁。
“你……”
林昙很想问清楚他的腿是怎么回事,可之前被她哄好的小女孩因为刚才的意外吓到了,搂着她的腿啜泣起来。
江回雁的事情有的时间问,当务之急是先把小孩哄好,省得耽误了婚礼。
林昙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把小女孩牵到藤椅旁的安全区域哄她。
露台上看的远,林昙给她指天上的气球和花瓣,让她指认下面热闹的人群里哪个是她爸爸妈妈,没一会儿就把小女孩哄好了。
“可以下去了。”林昙听见下面司仪的喊话,把小女孩从怀里推出一点,想让江回雁带她下去。
推出去一点后,小女孩又恋恋不舍地靠回来,摸着林昙手腕上的镯子说:“真漂亮!”
林昙笑,“这个是我借来戴一戴的,晚上就得还回去了,可不能给你哦。”
她再次把小女孩推向江回雁,“终于哄好了,我要累死了。快送下去吧!”
江回雁看了看她,打了个电话出去。
一分钟后,有个中年男人急匆匆跑过来,一把抄起小女孩抱在肩头,“小祖宗啊!你妈妈前前后后找你半天了,你躲在这里!”
抱着小女孩掂了几下,他向着江回雁点头:“谢谢你了啊回雁!”
这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无关的人走了,林昙问:“你还不下去?”
“不急,我有个问题要和你确认。”江回雁转着轮椅来到林昙正前方,示意她坐下,在林昙依言照做后,他问:“借?”
停顿一下,又说:“还?”
林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她理理头发,刻意坐得直直的,努力用不显得心虚的语气解释:“太贵了,我戴一会儿充个面子就好了!”
江回雁沉默。
过了会儿,他说:“今天带你来参加婚礼,为了我的面子,我不得不给你准备了个镯子戴。这个镯子很贵,我不舍得,所以在婚宴结束后,你就得还给我。”
江回雁用古井无波的陈述语气说完这句话后,眼中露出尖锐的嘲讽。
林昙的心虚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这个镯子太贵了,她没理由无缘无故收别人这么贵的礼物,除非她默认了两人的关系,答应和江回雁在一起。
太快了,她还有顾虑。
她不能收,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婚宴结束后把镯子还给江回雁。
这个想法没错吧?
林昙肯定自己的想法是没错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计划里的行为被江回雁陈述了一遍之后,听起来怪怪的。
她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好像不仅再次拒绝了江回雁,还污蔑了他的人格……
这和以往打打闹闹的玩笑不太一样,林昙想通其中关卡,赶紧说:“这个镯子其实我挺喜欢的,你已经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不想还了。”
“不需要。”
不需要勉强。
江回雁脸上没有了表情,向着林昙伸手,语气平淡地说道:“还给我。”
林昙有点难堪:“……可以不还吗?”
“现在。”江回雁盯着她,道,“立刻,还给我。”
林昙咬着下唇,还是肯定不能还的,可是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
左右支绌时,露台上的玻璃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一个穿着伴娘礼服、妆容精致的女孩提着裙子、拿着手机走向花架,边走边说:“找到了,是在露台上。”
伴娘无视争执的两人,在花架后方捡起一束漂亮的捧花,站起来,大声说道:“对了,刚才我碰见了一个坐轮椅的帅哥,本来打算婚礼结束后去搭讪的,现在不用了,因为我撞见他和他女朋友在吵架。”
“我一直以为情侣分手后,男方把以前送出的礼物全部讨要回来这种事,都是别人为了博流量编造出来的。现在我信了,因为我亲眼看见了。”
“这么抠门虚伪,白瞎了一张帅脸!”
伴娘言辞尖锐,噼里啪啦说完,踩着高跟鞋“咚咚”往外走,走到玻璃门附近回头,手机仍放在耳边,眼神却轻蔑地刺向江回雁,嘴里骂道:“下头男!恶心!”
然后像个女皇一样高傲地转身离开,只留下“咚咚咚”清脆的高跟鞋声回荡在露台。
一分钟后,高跟鞋声消失,露台上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知寂静了多久,林昙开口:“对、对不起……”
她在道歉,说第一个字的时候是很正经的,结巴了一下后,后面几个字开始颤抖。
“对不起!”她又大声说了第二遍,然后捂住脸,双肩颤抖,像哭,又像是在笑,“我忍不住了!”
第32章 讨好
江眉凛事业心很强, 离婚后一心扑在工作上,在医学领域取得了很大成就。代价是时间全部花在病患身上,没多少时间陪女儿, 只能把江凝波交给老父亲, 由保姆照顾。
女儿吃穿不愁,但她心里总是歉疚的。
与她女儿情况类似的, 还有她大哥的儿子,江回雁。
江回雁比江凝波大了九岁,兄妹俩一样,都是从小跟着江老先生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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