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锁链的两头捆在了生命树上。
两位天使预先准备使用的魔法瞬间熄了光芒。如果他们用激烈手段挣脱锁链,也许会损害到生命树,这罪名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其中一位守护天使当机立断,“啪”一下按下了白翼胸章上的警报装置。
本与谢尧意缠斗在一起的守护天使长身形一顿,立刻吩咐下去:“生命树出事了!你们几个,跟我回去!其他人留在这儿,能抓活的抓活的,抓不了就杀了他!”
.
在两位守护天使拿魔法小心熔断锁链的间隙,钟灵挥动翅膀腾上半空,将枝头一颗饱满的银色苹果“咔嚓”一掰,收进了空间戒指里。
就在这时,一根黑色羽毛飘落过来,同时两位守护天使摆脱了束缚住他们的锁链,一跃而上。
谢尧意身后远远跟着一群白袍染血的守护天使,他对钟灵道:“拿到了吗?快走!”
钟灵的视线从他血肉模糊的手掌和混着鲜血的黑袍上一掠而过。
“看来大名鼎鼎的镰刀使魔对上伊甸园的守护天使,也不免狼狈嘛。”
那话唏嘘中含着些笑意,那笑很微妙,不是嗤笑,反而混了些悲伤的意思。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话一出口,谢尧意自己都愣了下。
这话还有轮到他说的一天,谢尧意感觉钟灵是不是被他传染了。
谢尧意飞至她身旁,望着四面八方朝他们冲过来的天使,以及流窜出的各种魔法流,有些无奈,“亲爱的,你这是要和我殉情了吗?”
钟灵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在意他突然冒出的那个亲密的称呼。
殉情就不必了。
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绝对零度。”她毫无预兆地抬起手指,一如当年那个号召着千军万马的将领。
弹指之间,熄了战火。
谢尧意猝然偏过头,只见钟灵的瞳孔被冰蓝色侵蚀。
在场除了谢尧意外,所有守护天使的身影都被定格在了原地,他们保持着被冰冻时的神态和动作,连同魔法流一起,静止在了那一瞬间。
璀璨的魔法光束、白袍、武器,圣洁天使和伊甸园里春意盎然的环境一起,铺成了一幅瑰丽的画卷。
橙、粉、绿、红、白……各色光芒交织混杂,被一整面的冰色覆盖,剔透的冰面甚至能反射出人的影子。
钟灵吐出一大口血,在即将要栽倒时被谢尧意一把捞住。
他面露紧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钟灵不答,把食指上的空间戒指摘下来,套到了谢尧意的小指上,“赶紧走,绝对零度冻结不了他们多少时间的。”
“你说什么呢?”谢尧意心顿时一紧,一把她拽住,“一起走!”
“天堂对于犯人的追击体系我了解。现在伊甸园出事的事情肯定已经报了上去,马上就会有大规模的部队赶过来。”
她又呛出一口血,嗓音喑哑,“你带着我一个累赘,只有被抓住的份。”
这次绝对零度的使用范围显然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极限,钟灵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疼,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现在所有的材料都齐了,你可以去找圣精灵使了。我会尽量多拖住他们一会儿。”
“闭嘴,”谢尧意凶狠地打断她。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对她使用这么不好的语气,“扛我也把你扛走!”
说着他真的伸手要把钟灵扛起来,钟灵抬手阻拦住他的举动,神色有些凄凉,“我走不了的。”
“该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她抬起手指,似乎想要抚摸他的脸庞,然而只是一晃而过,在脸上留下一道模糊的虚影,“以后,不要做噩梦了。”
谢尧意瞳孔一缩。
许卓言死后,他整晚整晚地被梦魇折磨。梦中他一次又一次地杀了自己的队友,夜半惊醒时,总是浑身冷汗。
有时候由于环境所迫,他和钟灵不得不在一个房间里休息。
从梦中醒来时,他总是忍不住往旁边看,不知道钟灵有没有被他吵醒。
然而她每次都是安静地躺着,并没有流露出任何醒来的迹象。
可这些……她其实都知道么?
“你再不走,我真的撑不住了。”钟灵的手中冰光已经断断续续,“偷窃伊甸果而已,我不一定会死,你先把材料交给圣天使,然后再回来救我好么?”
那几乎是种哄小孩吃药的语气,谢尧意看着她,红了眼眶,重重地握了握她的手,“等我。”
如果我能坚持得到的话……
钟灵遥望着谢尧意离开的方向,被恢复行动能力的守护天使们一把摁在了青泥地上。
“……”
深秋,清晨的光影从暗窗窗格里投射进来,白茫茫的像是缥缈的雾气,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少女白袍染血,呼吸微弱,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
审判天使高坐台上,威严地注视着钟灵:“前任炽天使,钟灵,你是否于昨日盗窃了伊甸园中的伊甸果?”
钟灵出于意料的痛快:“是。”
“当晚与你配合,后又独自逃窜的,是否是地狱的镰刀使魔谢尧意?”
“……”这一回钟灵没有应声。
见钟灵不说话,审判天使又道:“否认也无用,伊甸园中已有守护天使认出他的面孔。与你配合的那人,就是三年前在地狱莫名退位的镰刀使魔谢尧意。”
镰刀使魔的地位相当于天堂的炽天使,是恶魔军团的将领。
此次案件,两个犯人的身份皆是不同凡响。涉及到军事,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就增加了。
除了盗窃伊甸果外,钟灵又多了一项罪名——背叛天堂。
“你与他是何关系?因何勾结?盗窃伊甸果意图为何?”
“你是否早已背叛天堂?在你担任炽天使的期间,有没有向地狱透露过我军的军事情报?”
“你是否早已背叛地狱,成为地狱安插在天堂的一颗棋子?你在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曾经洗过一次标记,那个标记是谢尧意的吗?你与他是否为伴侣关系?谢尧意带走伊甸果会去哪里?交代出他的下落,吾可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一道道沉重的声音波纹状散开,威压十足,直击人的脑髓深处。
但钟灵除了刚开始承认自己窃走了伊甸果,在接下来的提问中始终始终一声不吭。
就在审判陷入僵持时,一道倩影从远处飞了过来,在审判台前降落。
“审判长大人,抱歉打扰。”女孩看了一眼钟灵,“只是这人曾经与洛檀有些关系,我怕牵连到他,能否旁听审讯?”
钦念晚舟的未婚夫白洛檀不期即将担任下一任炽天使长是所有高层都心照不宣的消息。
这个时候没人会去得罪钦念晚舟,更别提她父亲还是大天使长底下身份尊贵的大臣。
“当然。”审判长摊手:“钦念小姐请。”
钦念晚舟满意转身,却没有落席,而是缓步朝钟灵走过去,注视着她那张落了难,反而更加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的面孔。
女孩脸色惨白,嘴角渗血,脸颊侧边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粘在脸上,白袍破烂不堪,染着血迹与污渍。
这落魄的样子让人看着真想捏死……
“罪犯似乎没有配合的意思。”钦念晚舟开口道:“审判长大人,我对于审讯也略通一二,能否让我试试?”
审判长正愁没个机会攀上她父亲这条路,欣然抬手道:“请便。”
在场的人都知道两人的关系,不由得为钟灵捏了一把冷汗。
“好久不见。”钦念晚舟道。
钟灵抬起头,看她一眼,语气淡淡:“我想我们并没有见过。”
“可我早就在洛檀发给我的视频里见过你。”钦念晚舟凑近她,红唇微动,“那个晚上,罂粟丛……”
“……”钟灵牙关紧了紧。
钦念晚舟的手从钟灵破损衣袍下露出的一道伤口里探了进去,毒蛇一般的滑腻指尖掐住了伤口,在血肉中转了一圈,钻的更深。
“唔……”钟灵额角青筋一蹦,面孔微微抽搐,却没有如钦念晚舟所料发出惨叫。
“说吧,你是不是早就跟地狱有勾连?”
钟灵闭着眼,艰难喘息。
如果不是因为双手被镣铐所缚,她现在恐怕连站在这儿的力气都没了。绝对零度给身体带来的透支还没恢复好,接下来的刑罚又杳无止尽……
她有些惋惜地想,这具身体,大概真的是要毁了吧……
“你如果不老实交代,我就派人去把圣洛奇和岑愫抓来……”
“——陪你。”一口绵长的气扑在耳畔。
钟灵倏地张开眼睛,听见钦念晚舟在耳边幽幽道:“她们和你的关系还不错吧?”
她很惋惜似的,“真可怜,明明不管她们的事,却要被你连累。”
她绕着钟灵转了半圈,似乎很感兴趣似的扬起眉梢,“你说罚她们个什么罪名好呢?
她弯下身,眼睛一亮,流露出儿童发现新玩具时的窃喜神情,“——协助通敌?”
钟灵压抑着怒气,“你想要什么?”
钦念晚舟一副体贴人的模样,宽宏大量道:“其实我对她们也不感兴趣。”
“我的要求很简单——”
“认罪。”
“只要你认罪,我就放过她们。”
钟灵看着她,咬牙切齿道:“好。”
“如你所愿。”
“……”
“……原来如此。”白洛檀嘴里念念有词。
这些日子他离开天使领域,到处探查,终于被他弄明白了钟灵和谢尧意一起去的那些地方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无尘之地的独角兽角、天空之境的颠倒硬币、梦之国度的金色向日葵种子、创世厅的永生能量球,再加上最后一样,伊甸园的苹果。
这些东西加起来,足够制造一个太阳。
一旦太阳出现在地狱里,那么多年来天堂与地狱争斗不休的根本因素就会被消除。
战争少了,炽天使的权利自然削弱。
白洛檀不日将登上炽天使长之位,如果以上事情发生,那么这些年来他筹谋的一切,就失去了意义。
白洛檀沉着眼,这个太阳,绝不能被造出来。
“……”
钟灵虽已认罪,但此事牵涉到地狱,属于两族间的政治问题,上头决定预先关押。
凌晨三点钟。
钟灵跪在囚车上,双手双脚都被金色法咒束缚着,那是个绝对不会舒服的姿势。
她阖着眼,头歪靠在金色囚车的柱子上,显然已经昏迷了。
“钟灵、钟灵……”模糊不清的,她听到有人在喊她。
好耳熟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钟灵掀开沉重的眼皮,看见了谢尧意近在咫尺的,急切的脸。
她气若游丝,“你怎么……”
钟灵的心不禁焦急了起来。
那天说让谢尧意回来救她,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托词。她知道这件事根本无望。
等谢尧意把戒指送到万里之外的精灵族,别说那时候她还有没有命在,光是天堂那么多个监狱,谢尧意也无法得知她在哪里,遑论突破监狱严密监制的闯进去救她。
可他竟然没有把戒指送到圣精灵使那里,而是折回来准备劫囚!
钟灵望了望四处,没发现他有任何援手。
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他竟然就这样单枪匹马的一个人来了!他怎么能这么冲动?
钟灵胸口一堵,几欲吐血:“你……”
“嘘,别说话。”谢尧意在她面前竖起手指。
钟灵目光一顿,这时才发觉不对。
谢尧意明明就在她身边,可周围负责看管她的天使却无动于衷,就像看不见他一样。
“幻象魔法,但是坚持不了太久。”
他往她嘴里塞了一片药,温声道:“撑着点钟灵,我带你走。”
强力治愈药滑入体内,钟灵感觉身体微微一热。
隔着金色栅栏,谢尧意开始研究捆住钟灵手脚的咒枷。
“这是高级束缚法咒,专门用来限制重犯的,解不开。”
“你别用蛮力,会受伤……”
她话还没说完,谢尧意的手已然被蹿出的金色圣火所焚,烧掉了一大块皮肉。
但他并没有收手,依旧控制着火焰,试图熔断法咒。
钟灵看着他一副铁了心,不死不休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疼痛。
“刺啦刺啦……”空气中散发出烧焦的味道,谢尧意满头热汗地盯着那串浮动的金色符文。
终于——啪嗒!
咒枷断裂的一瞬间,谢尧意一把揽住她的腰将人纳入怀中,同一时间,幻象破灭。
谢尧意提剑直指周围士兵。
咒枷具有限制魔法的功效,咒枷断裂后,钟灵身上的禁制解除,她望着周围的千军万马,想要再开一次“绝对零度”,被谢尧意给喝止了。
“交给我。”他说。
钟灵一怔,凝视着谢尧意。
揽着她腰的那只胳膊结实强壮,火热无比。
她习惯了指点江山,习惯了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习惯了尽可能地去保护底下的每一个士兵。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可以去依靠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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