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灵缓缓掀开了眼皮,疲惫感顺着四肢百骸席卷而来,身体就跟被几辆卡车碾过,拆开后再拼起来一样难受,腰部间或传来一阵阵抽筋似的隐痛。
她撑着床坐起来,目光触及到什么,突然动作一顿。
房间里被褥凌乱,恶魔羽毛飘落一地。
“醒了?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那充满标志性的懒散语调,钟灵化成灰也认得。
第3章 混沌沉沦之日 谢尧意身体一僵,还没等……
谢尧意背着手,远远地望着她,背后的手中悬停着一颗火球。
发生了这种事,谢尧意以为她会惊怒、质问,甚至哭喊,当然最大的可能就是二话不说直接和他打起来,谁想钟灵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头,唇瓣微动,声音嘶哑道:“有烟吗?”
反应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谢尧意狐疑地看着她道:“你还要抽事后烟?”
这话简直欠的没边了。
……这下总该动手了吧?谢尧意想。
钟灵静静地望着他。
在长久的沉默中,谢尧意丢过去一根烟。
钟灵的指尖在烟的上半部分轻轻一蹭,烟瞬间被点燃,飘起了袅袅白雾。
谢尧意在氤氲的白雾中看不清她的面孔,却没有放松警惕,掌心依旧凝聚着那团火球。
钟灵看上去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想到安扶临走前告诉他的“旧伤”,他稍稍松懈下来。
对嘛,现在的钟灵重伤难愈,也已经被他标记了,怎么都打不过他,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想通了这点,他放下了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钟灵撩起眼皮,望了他一眼。
“……”
“那我走了。”谢尧意道。
他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这个“麻烦”。
他得先弄清楚,他不在地狱的这段时间,天堂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就这么把宿敌晾在自己的房子里,大喇喇地出了门。
“……”
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地狱都是一样的昏暗。
这里从来就照不到太阳,只能拿灯盏里魔力维持的火光来照明。
谢尧意左脚刚踏进房内,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闻到了一股焦味。
什么情况?家里着火了?
他娘的!谢尧意忽然想到什么,悚然一惊,钟灵该不会趁他不在家,把他的房子给点了吧?
谢尧意越想有可能,于是大步直奔厨房,发现没有起火的迹象后,他狐疑地查看了其他的房间,也一无所获。
房子里安静的不同寻常,他朝着烟味最浓的地方走过去,推开了门。
房间还是他走之前的那个房间,然而屋内的陈设已经焕然一新。
各种珍奇摆件四分五裂,名贵瓷器碎了一地,整个房间都非常的有战损风,配合上一地倒塌的橱柜,说是乞丐窝也不为过。
钟灵倚在昏暗的窗户边,身边散落着无数根熄灭的烟头。
她曲起一条腿,葱白手指里夹着一根烟,嘴里徐徐吐出一口白雾。白雾遮挡下的眼神飘渺复杂。
谢尧意额角一崩。
浓浓的丧意、厌弃和颓废感从女孩的眼睛里透出来,仔细一看这场景竟然有种虚无、孤冷的美感。
但谢尧意没心思欣赏这充满艺术表现力,富有电影质感的场景,他粗略地估量了一下,他损失了一个亿冥币——这家伙是他妈专挑值钱的砸啊!
他大步走过去抽走了她手里的烟,碾灭,怒道:“你他妈干了什么?”
钟灵直视着谢尧意森冷的目光,眼底毫无惧色:“多少冥币,我赔。”
地狱由冥神掌管,通行的货币被称为冥币。
谢尧意被她这不引以为意的语气激怒,冷笑一声,一把拽起她,将天使往床上压,“我不要钱,我要……”
他话音未尽,钟灵手腕一疼,微微蹙了蹙眉,却没反抗。
白金色的长发铺散在柔软的床铺上。谢尧意脑子里骤然闪过昨晚的几个画面,呼吸顿时间错乱。
发.情期的天使敏感的要命,只是舔下耳朵就抑制不住地全身发颤。
像颗刚从树上被摘下来的,饱满的桃子。
咬上一口,沁出满唇汁水。
恶魔是个非常信奉“及时行乐”的种族,从不回避自己的欲望。
谢尧意一点点俯下身去。
然而底下那双浅琥珀瞳里倒映着他的举止,没有一丝光亮,像是一汪死气沉沉的潭水。
她虽然眼睛看着他,目光却似乎看向很远的深处。
那无尽深处盛着悲伤,盛着痛苦,也许还盛着她那个未婚夫。
但是没有他。
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心却仿佛在咫尺天涯。
谢尧意忽然觉得没意思,翻身从床上下来。
他让隶属情报局的人查了天堂的近况,以及昨晚钟灵莫名其妙出现在地狱的原因。
此刻什么都弄明白了的谢尧意看着钟灵一脸了无生趣的死样,嘲讽道:“怎么?”
“为了你那个未婚夫,不想活了?”
钟灵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不动弹,没有一点反应。
空洞无比。
“为了个alpha没了前途,你可真是够蠢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骗呢?”
钟灵依旧没有反应。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谢尧意心里涌起了一种被忽视的恼意。就像当年他因为钟灵不把他放在眼里而恼怒一样。
一直针锋相对的宿敌一夜之间变得任人欺凌,对所有恶意都照单全收,这让谢尧意十分不爽,就像真真正正把她当作对手的自己也变得可笑起来。
比起她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更希望钟灵起来跟他打一架,再不济吵两句也好。
冲动之下,谢尧意口不择言道:“我说不会是因为你在床上太无趣,他才抛弃你的吧?”
“不然怎么你们谈了这么久,他都没标记你。”
话说到后半截,谢尧意已经有些后悔了。
安扶说钟灵的旧伤太严重,到目前也只是堪堪恢复了大半。他昨晚那次粗鲁的标记险些要了她的命,即使安扶已经紧急治愈过,日后可能也可能会落下病根。
谢尧意依稀记得昨晚的自己有多狂暴。
在这方面,他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不过如果这样能激怒她的话,那也不错。
钟灵的眸光终于变了。
有一瞬间谢尧意以为她要暴起杀了自己,然而她那冰冷的眼神只是维持了几秒,便暗了下去。
蓄势待发的战意被冷水浇灭,谢尧意心口一堵,感觉烦躁。
她明明想动手,为什么要忍着?
……
一直待在宿敌家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去处,更何况他们还刚刚发生了如此亲密的行为。谢尧意以为以钟灵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过不了多久就会走。
当然走之前先把他房子拆了,或者干脆一点把他拆了。然而几天过去,她却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哪怕是经历了那天那场单方面的挑衅。
当然钟灵对于谢尧意那天的话也并非毫无反应。她的回应是在几日后把谢尧意家里又砸了一遍。
这次已经不只是一个房间了,目光所及之处,都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谢尧意当然有拦她,但自己也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心虚,再加上顾忌着她身体还没好,投鼠忌器,也不敢太动真格。
于是钟灵就在那点微不足道的“纵容”下,如同狂风过境般将谢尧意的房子里里外外扫荡了一遍,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她砸东西也不讲究省力,挑好拿的砸,完全就是不顾一切的发泄。那么大个台式电脑那是扛起来就砸,桌子能掀就掀掀不动就踹,更是一高尔夫球杆“砰”一声直接把窗户玻璃捅碎!
“我34年的拉菲啊!我的‘地狱三头犬’乐高!我的绝版CD啊!我的四克拉陨石啊!我拼了一个月才拼好的36D美女出浴图啊!!”谢尧意跪在地上抱着脑袋,悲痛欲绝。
.
世界有人类、精灵、恶魔、天使四个种族,却只有三个太阳。
数万年前征战时,天使胜出,占据了仅剩的那块太阳照拂下的领地,取名天堂。从此恶魔坠入黑暗之中。
谢尧意与钟灵一样,都是出生于指挥官世家,一出生就是按下任指挥官进行培养的。同样的天资绰约,年纪轻轻就执掌高位。
他们针锋相对的同时,也对彼此的谋略和指挥能力十分欣赏,甚至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但立场决定了他们注定是命定的对手,宿命中的敌人,注定不能做朋友。
可平心而论,谢尧意与钟灵敌对,无非是因为双方所属派系不同。他们本身是没有什么恩怨的。
如今钟灵已经不是炽天使,他们之间也没了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理由,所以哪怕钟灵孤身一人流落地狱。谢尧意也没有想着要杀死她。反而因为标记的事情有些理亏。
虽然嘴上不说,但各方面多少有点让着她,也不好把她赶出去。
地狱终年没有日光照射,出现心理疾病的人不少,因此这里的娱乐活动很多。酒和烟在这儿是和棒棒糖一样消遣的玩意儿。很多时候,他们需要借助这些东西来逃避内心的痛苦和虚无。
钟灵倒是不怎么出门,整日就在谢尧意的酒窖里喝酒抽烟,也很少说话,安静的像是一个哑巴。
看见她把自己多年前去人界游览时带回来珍藏的伴手礼波兰蒸馏伏特加当成矿泉水喝,谢尧意气得上去一把捏住了她的腮帮子,喝道:“你给我吐出来!”
钟灵很配合的吐了。
吐了他一身的胃酸,以及应该被打上马赛克的酒水混合物。
谢尧意:“……”
我踏马!他拳头一紧,将天使一把甩开,冲进了浴室。
钟灵从被推倒的姿势慢慢坐起来,擦了一把嘴角的秽物。
眸子里泛着破碎的水光,眼圈一片通红。
.
当晚,卧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本该在客房安然入睡的钟灵站在了谢尧意的身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是半梦半醒间,被谢尧意的信息素吸引到这来的。
被标记的omega会依赖标记者的信息素,这是不可抑制的生理本能。
谢尧意在她推门的一瞬间就已经醒了。镰刀使魔对于细微声响的敏感度非寻常恶魔可比。
恶魔军团指挥官,又称镰刀使魔,现如今地狱一共有四位。
他没有动,想看看钟灵要做些什么,同时做好了攻击准备。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就在谢尧意等的不耐烦的时候,被子轻轻一动。
钟灵爬上了床。
谢尧意身体一僵,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钟灵抬手搂住了他。
“!”
第4章 炽天使的造访(1) 已经有一段时日未……
身体热烘烘的贴在了一起。
伏特加微涩的苦味弥漫了过来,谢尧意瞳孔一点点放大,不敢置信地偏头看向她,有种世界观陡然炸裂之感。
比起晚上偷偷爬床,深夜时站在床头拿小刀把他像生鱼片一样片成一片片才是钟灵的作风。
女孩紧闭着双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鼻尖微微耸动,呼吸有点重。
谢尧意愣了好久,才意识到她是在嗅他的信息素。
……他沉沉地盯着钟灵熟睡的面孔,真是不知死活。
这样撩拨一个alpha,真的不怕他会对她做些什么吗?
而此刻的钟灵,明显是醉了。
那瓶波兰蒸馏伏特加,号称人类所有酒中度数最高,据说几口就能让一个经常喝酒的人醉的不省人事,而她喝了整整一瓶。
谢尧意心里突然非常不合时宜地飘过了当初他在人间游玩时飘过的波兰蒸馏伏特加充满淫邪气息的广告语——
“想让omega一口喝到人事不省吗?波兰蒸馏伏特加,助您为所欲为~~”
当时谢尧意正和身边的许卓言一起严厉谴责,痛骂波兰人民的变态猥琐,结果下一秒转头就去问小贩买了一瓶。
许卓言:“……”
“看什么?”谢尧意在好友质疑的眼神中道:“我这是自己喝的!”
他哐哐地拍着自己的胸:“保护omega,本正义的伙伴义不容辞!”
于是许卓言也去买了一瓶。
谢尧意看着他:“你干什么?”
许卓言掂了掂瓶子,“去砸死那个写广告语的。”
“……”
空气中有冷风吹过,像是吹散了那一点欢快的过往,谢尧意怔然地盯着远方,嘴角浮现出的一点笑意在眨眼间荡然无存。
就在这时,钟灵动了动,嘴里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声,不知道是在抱怨冷还是什么,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钟灵目前的身体肯定是承受不住第二次最终标记了。谢尧意自认没有坐怀不乱的意志力,施了个禁锢咒不让她动。
谢尧意突然福至心灵,既然她醉了,那我是不是可以从她嘴里套点话出来?
他心念一动,抬手晃了晃她的肩膀,“喂,钟灵。”
“你对我……你对谢尧意是什么看法?”
这其实是个问军事机密的好机会,但从无边之境回来,谢尧意已经有了想退位的想法。他不想再当指挥官了,此时便也无所谓什么机密不机密,索性问了一个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
陷在睡梦中的钟灵不满的蹙了蹙眉,“别吵……”
谢尧意一拧眉,收起了自己外放的信息素,在钟意难受的神情中催促道:“快说,说了就给你。”
钟灵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调,像是耳边的絮语,“混蛋……”
谢尧意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钟灵竟然在睡梦中自己撕开了禁锢咒,翻了个身,更靠近他,像搂一只巨大的狗一样把他搂进怀里,又说了声:“alpha都是混蛋。”
谢尧意:“……”
那柔软的身体几乎嵌进他怀里,谢尧意咬了咬牙,混蛋现在很难受……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顿了片刻,最后还是抓住钟灵的胳膊丢掉一边,一把掀开被子冲进了浴室。
第二天钟灵醒来,发现谢尧意卷走了她所有的被子。
她大大地打了个喷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卧室里,不过眼下这种情形,她用脚想都知道是什么原因。
看着谢尧意的脸,她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一段时日过去,钟灵白金色的微卷长发几乎长到了脚跟,几绺几绺地缠绕在一起,打结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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