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爸爸和妈妈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最终爸爸选择放弃妈妈,和其他人组建了新的家庭,并很快拥有了一个身体健康的孩子。
妈妈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工作更加卖力,继续为虞雪的义体手术攒钱。
而随着虞雪渐渐长大,她身体上的疼痛不仅没有丝毫缓解,反而逐渐蔓延到她本就孱弱的心房。
虞雪不忍心看到妈妈如此辛苦,但偏偏又毫无办法。在有些时候,死亡并不能帮助一个人获得真正的解脱,唯有遗忘才能。
——
在虞雪七岁那年,底城矿井发生了一场特大型爆炸事故。
炼金术师违法建造的工厂发生意外,有毒气体散溢到整座城邦,很长一段时间,底城都被浓郁的白色烟雾所笼罩。
议会在底城各个区域设立了专项办事员,向居民们分发免费的防毒面罩。
但在贫穷落后的马尔兰区,这里的人口高度集中,密度极大,又因地势低洼汇聚了更多的有毒气体,政.府部门提供的口罩数量根本无法解决空气污染的问题。
许多马尔兰区的居民只能打湿布料,捂住口鼻,继续投入到日常工作中。
隔壁好心的邻居阿姨送给虞雪一个防毒面罩,虞雪戴上面罩,免受毒气的侵扰。
这个时候,有精通机械制造的马尔兰区居民站出来,主动提出利用手头现有的材料,制作简易的空气过滤仪器。
虞雪每天看着妈妈修理机甲,即使她不具备任何精神力,但也精通一些维修的小技巧,于是她也投入到这份制作简易空气过滤仪器的志愿工作中。
一台台简陋的仪器被制作出来,摆放到马尔兰区主要街道的中心,污浊的空气正在被逐渐净化,虞雪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助其他人。
但这场炼金术师导致的连锁爆炸事故并没有结束,受伤的人类越来越多,许多居住在马尔兰区的矿井工人被担架抬回家中,浓郁的毒气已经进入他们的身体,他们脸色青紫,身上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面对这样的灾难,居民们自发制作的过滤仪器只是杯水车薪。
到最后,虞雪也把自己佩戴的防毒面罩送给了一个看起来刚会走路的小孩——孩子的父母在此次事故中不幸遇难牺牲,而在这场混乱事故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可怜的小孩。
有毒的白色雾气渐渐侵入了虞雪的身体。但虞雪认为,相比起那些可怜的人们,她还有妈妈的爱。
更何况,虞雪有自己的一份小小私心,与其就这样在日复一日中渐渐死亡,她很高兴能够找到自己生命的价值。
临昏迷前,虞雪倒在地上,仿佛听见了虞莲惊恐的尖叫。
——
再次醒来的时候,虞雪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绝大多数补完都被替换成了金属材质的人工义体——她的手臂,双腿,和躯壳……
不仅如此,这些人工义体内放置了透明的玻璃液泵,填充着淡紫色的药液,正缓缓注入她尚且完好的心脏之中。
虞莲坐在病床边,掩面道:“这是最新的义体改造技术,能够拯救你的生命。”
虞雪一阵发愣,没想到自己又活了下来。
“小雪,你为什么要去外面?”虞莲看着虞雪,神色疲惫,“那个防毒面罩,是我托邻居阿姨专门留给你的,即使你想要出门,也不应该随手送给别人。”
“……”虞雪看着天花板,说道,“妈妈,你知道吗?他们比我更需要帮助。”
这句话却仿佛火.药桶的引星,虞莲的情绪瞬间崩溃,声音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是的,那些人更需要帮助,所以你就不需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直接去帮助他们!!”
“生活在马尔兰区的人们,谁不需要帮助?每家每户的存款,超过一千星币的究竟有多少呢?如果你这么善良,为什么不帮助他们每一家每一户呢!”
“难道我就很容易吗?每天这么辛苦,早出晚归在外面接单子,不断向其他人赔笑,累得和条狗一样,又是为了谁呢?”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被人骗了!那个家伙逃单,虽然材料店的老板人很好,但最后我还是不得不垫付了一百多星币。”
“我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一百星币也就是一支营养液的价格,可是我想到它居然是一支营养液的价格,我就心痛到快要死掉了!”
“你知道我的痛苦吗?你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和我说其他人的生活更加可怜!!”
“……”虞雪躺在病床上,看着歇斯底里的虞莲,一行眼泪流了出来,“对不起,妈妈。”
虞莲捂住脸,恢复冷静:“对不起,妈妈就是太累了,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够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再去帮助别人,好吗?”
“妈妈,对不起。”虞雪的声音哽咽,“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今天我下班回来,看见你晕倒在客厅里,脸色青紫,我真的差点要疯掉。”虞莲捋了把头发,疲惫道。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画册:“我不太懂画画这些,但这是你最喜欢的那个画家,这是他新发行的画册,我今天下班路过商店,就顺手买了——正版,送你的礼物。”
虞雪接过画册,发现虞莲已经撕掉了画册的价格标签,但她十分清楚,这本画册刚刚发行,又是时下大火的画师,售价在两万星币左右。
也正是因为如此高昂的价格,即使虞雪非常喜欢,也从来没有和虞莲提过购买的请求。
虞雪伸出手,碰了碰虞莲的胳膊,压抑住鼻酸:“谢谢妈妈,我爱你。”
虞莲俯身亲吻女儿的额头:“宝贝,我也爱你。”
——
全身高度义体化的手术非常成功,虞雪的身体器官重新恢复了运转。
但这场手术似乎产生了一些不良影响,在独处的时候,虞雪会感到自己仿佛正在与曾经的自己渐渐'分离'——
她的身体再度恢复健康,但那些脆弱的,柔软的,不堪一击的情感似乎消失了。
就连虞雪曾经最喜欢的画作,也失去了原本那种富含想象力的情感,而变成了一个个色块的堆叠。
她记得自己很喜欢鸢尾花,那种叶片狭长的紫色花朵,象征着光明和自由。
虞雪伸出手掌,金属材质的机械手指不断翻飞,利用桌上现有的材料,制作出一朵漂亮的鸢尾花。
但虞雪只是呆呆坐在窗前,她能够辨认出这是自己曾经最爱的花朵,却忘记了当时喜爱它的理由。
在虞雪适应自己全新身体的同时,虞莲也变得愈发忙碌,每周只有固定周五的时间陪伴探望女儿。
虞莲是一个好母亲,在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中,为了寻找母女二人的共同话题,虞莲绞尽脑汁:“那个画家的新画,是郊区的风景,你觉得好看吗?”
虞雪坐在病床上,只是微笑:“母亲,我已经不再喜欢那个画家了。”
“哦——”虞莲对于品鉴画作这种事本就一窍不通,只是问道,“为什么?”
虞雪看着虞莲,她的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喜爱这种情感,过于幼稚。
但她不想让虞莲伤心,只是道:“没有原因,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不喜欢了。”
虞莲说道:“也行,你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虞雪只是点头,然后微笑。
——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那个周五,虞莲没有准时出现。
虞雪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
即使已经更换了昂贵的人工义体,但这些措施终究抵不过她心脏衰败的速度。
熟识的医生私下告诉虞雪,以目前她的身体状况来看,她很难活到下周。
虞雪接受了现实。
事实上,虞雪早就认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她值得留恋的地方,她也并不畏惧死亡。
她只是希望在她死后,妈妈能够尽快将她遗忘,而不是沉浸在悲伤当中。
这天下午,虞雪选择了出门。
她已经很久没有独自出来了。底城的空气依旧污浊,阳光始终是黯淡的,但却如此令虞雪怀念。
虞雪走到维修店,没有找到妈妈的身影,却遇到了那个叫褚苒的年轻女孩。
虞雪与褚苒交谈,叙述自己的经历。
或许是高度义体带来的负面影响,虞雪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人类的情感。
但在和虞莲的日常相处中,虞雪学会了如何不让对方察觉或失望的沟通技巧。
褚苒给她的感觉很好,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虞雪却总有种两人非常熟悉的错觉。
于是,虞雪送了一朵金属制成的鸢尾花。
当天晚上,虞雪躺在床上,异常疲惫,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
“咚咚——”
这道声音变得十分微弱,提醒她这颗心脏已经无法承受带动那些高强度人工义体工作的负荷,即将走向衰败。
但虞雪的嘴角挂着一抹久违的笑意。
一切漫长的痛苦都将被她亲手终结。
只是唯一的遗憾,她没有见到妈妈。
——
虞雪也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够再次醒来。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虞雪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这场置换人工心脏的手术非常成功,成功到帮助虞雪斩断了内心最后一丝情感。
虞雪决定离开这里,去四处游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
她的母亲虞莲,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那位年轻的女孩举起手中的金属胸花,问道:“小雪,你还记得这枚胸花吗?”
一股陌生的情愫轻轻叩击着虞雪的人工心脏,但很快,虞雪压抑住这股汹涌的情感,她记得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却感到非常陌生,仿佛在看别人的故事。
于是,虞雪朝自己的母亲和那位年轻女孩微笑:“我不记得了,但是,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再见。”
第36章
眼睁睁看着虞雪离开,褚苒十分震撼,她朝虞莲比划道:“莲姐,你为什么不挽留呢?”
褚苒难以相信。她把话都递到虞莲嘴边了,结果虞莲居然就这样让虞雪走掉。
虞莲只是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莲姐,你付出那么多,为了小雪受这么严重的伤,但是小雪醒来一走了之,这就是你说的在意吗?这根本不是你的风格啊!既然注定无法朝夕相处,那你玩命似的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褚苒小熊摊手。
“好了,别说了。”虞莲叫停道。
她垂下眼,捂住自己受伤的左臂。来自巫师的符文诅咒远比想象中的要强大,细小的电光还在不停撕裂新愈合的伤口,受伤的地方不断流出暗红色的血液。
“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想做。”虞莲说道,“作为一个母亲,我不称职,没有给小雪应有的陪伴。现在让她离开,是我唯一能为小雪做的事。”
“我不理解。”褚苒继续小熊摊手。
“当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能理解,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是多么甜蜜而沉重的枷锁。”虞莲说道,“我从来都不奢求小雪能够回报什么,我只希望她能够开心。”
既然虞雪醒来后决定离开马尔兰区,游历四方,那么虞莲选择尊重并支持女儿的选择。
“……”褚苒对这样的想法叹为观止。
以她这样有付出必须就有回报的性格,大概确实不适合做一名母亲。当然,褚苒也没有女人一定要生育的思想,尤其是像“一胎多宝”或“多子多福”的想法。
“对了,那些烃水晶的粉末,可以给我吗?”褚苒问道。
在对虞雪进行手术时,那枚纽扣大小的烃水晶在装进人工心脏时,不可避免掉落了一些碎屑粉末,考虑到烃水晶的价值,一向勤俭持家的褚苒全部收集了起来。
虞莲点头,默许了褚苒的行为:“拿去吧。”
褚苒重新回到维修间,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工作台上。
一个小时前,虞雪就躺在这里,昏迷不醒。但现在,虞雪已经不知所踪。
褚苒又想起虞莲的话。
虞莲不仅自爆精神力等级是S级,还称褚苒的精神力等级在3S级甚至更高。这两件事,褚苒很难说出哪一件给她的震撼更深。
褚苒坐在工作台前,不禁沉思——
其实不用虞莲强调,褚苒自己也能意识到,在机甲维修方面,自己确实有非同寻常的天赋。她总是能比其他人更容易学习机甲的相关技巧,并迅速精通一门维修手艺,精神力等级根本不具备D级的特征。
褚苒也认识一些精神力等级为D级的同学,但对方不论是课堂表现还是实践作业,都表现得十分吃力,与褚苒的游刃有余完全不同。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褚苒还意识不到自己的反常,那么她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褚苒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面,从上次在暗网接单后再到今天,自己右手食指的结晶化程度没有继续恶化,但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对于结晶化这件事,褚苒始终处于一个非常被动的局面,她无法控制身体结晶化的加深,也不知道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手指产生的这种变化,绝不是人造产物。
褚苒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每一次手指结晶化程度的加深,似乎都与她运用精神力,进行机甲维修的任务有关。
第一次手指出现结晶化的情况,是她初次登上战斗机甲;第二次则是她在暗网垃圾海中接单,首次进行机甲改装工作。
难道自己在机甲维修上的天赋,与手指的结晶化程度有关吗?那要这样讲,褚苒必须要放弃机甲维修相关领域的工作,否则她迟早会陷入全身结晶化的状态——很难断言这种状态之下褚苒一定会死,但绝对不会好受。
褚苒拍案,桌子上立马出现一个浅浅的手印:“不可能!放弃机甲维修,就是放弃赚钱;放弃赚钱,就是失去了一个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失去了根本,这和让我直接死掉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实现了逻辑自洽。完不成伊娃发布的主线任务,结局是死亡;但通过他人完成伊娃的主线任务,自己却身无分文,这个结局比死了还让人难受。
想到伊娃,褚苒又忍不住抬手抚摸扎在耳蜗深处的终端设备。
自从她在家中醒来的那一天,伊娃已经很久没有更新所谓的主线任务,平时就像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为褚苒提供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各种帮助。
褚苒思考了半天,也得不出一个有用的结论。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一个重重迷雾的迷宫中,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终点。
多想无益,褚苒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碎成一地的纳特零件。
之前在底城矿井进行实践考核任务时,纳特被茉莉派出去探路,却不幸被汉娜拆掉'肢解',英勇牺牲。撤离时,褚苒考虑到日后修复的可能性,把碎成一地的纳特零件悉数收了起来,带回到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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