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个几日便会恢复的。”宋今侧身观察外边的情况。
方才打斗撞翻不少摊子,巡逻的侍卫正忙着和这些摊主道歉, 好事的人也围在一边低头交耳。
没有什么可疑人。
宋今收回目光:“眼下北狄人混入绥州,陆知府知晓此事吗?”
李慕意摇头:“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知府应当还不知情。”
外头的侍卫在喊他们。
二人一块出来。
某个街角处,泥人小贩偷偷观察他们。
*
绥州的夜黑得晚。
更夫提着锣鼓大街小巷窜走。
直到第四声鼓声响起。
李慕意猛地睁开眼,从床上起身。
披上黑色斗篷悄然无声溜出去。
郊外,湖面波光粼粼,有清风阵阵,掠起水面上的凉意。
月光倾洒而下,层层涟漪铺散开来。
湖边的寒意慢慢爬上鞋尖。
李慕意罩着黑斗篷出现在湖边,食指放入口中,吹起长哨。
立时,黝黑的林子里传来沙沙的树叶声。
几个黑衣斗篷人缓缓走出来。
右手在胸前比了个手势,恭敬向他行礼。
“拜见王子殿下。”
李慕意掀起兜帽,盯着最前方的那人,嗓音微冷:“白天的事,谁叫你们动的手?”
为首的正是那个泥人小贩。
他是北狄王朝的大臣,赫殷。
随李慕意一同潜入绥州,执行秘密任务。
赫殷上前,直视他的王子殿下:“殿下奉王之命来寻找公主,可是忘了获取昱朝情报的事?”
“殿下在绥州蛰伏一年,我等静候殿下的消息一年!现下曲陵侯出现在绥州,我等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李慕意一言不发。
赫殷字字泣血指责他的不作为。
潜入昱朝后,他把重心放在寻找阿姊的事上,情报一事,是他疏忽了。
李慕意无话可说。
但这不是他们私自行动的借口。
赫殷冷笑,“当初来绥州潜伏,便是看中肃离王一党隐藏在这里,殿下现在有眉目了吗?”
李慕意下意识想到白天宋今和她说的话。
“有……”李慕意抿唇,目光闪着微光,“陆知府和程家,似乎在和肃离王一党合作。”
赫殷大喜:“那我等只要找到肃离王一党,和他们合作,便能——”
话音骤停,他觑见李慕意逐渐黑沉的脸色,试图以此开劝。
“届时,想寻找公主,岂不更容易?”
李慕意不说话。
蛰伏昱朝一年,肃离王的事他打听的差不多,其实他已经在思考和肃离王一党合作,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逆党结盟,就怕反咬一口。
这些人曾经的行径罄竹难书。
李慕意没说明这点,转而想到另一件事。
“普通人中了北狄的毒,是否会出现瞳色异变的情况?”
“瞳色异变?”赫殷皱眉思考,很笃定地摇头,“不会。纵使毒在厉害,也不会让一个普通人瞳色异变……殿下是看到什么了吗?”
李慕意避重就轻把宋今的事告诉他。
赫殷也觉得稀奇,他们北狄的毒能让一个人瞳色异变?
简直前所未闻。
赫殷试探道:“敢问殿下,那小娘子瞳色变成什么颜色?”
“幽兰。”
赫殷大为震惊:“幽兰乃我北狄人独属的瞳色,怎会在昱朝人身上出现?除非……除非她不是昱朝人!”
这种假设在李慕意这里不成立。
“她是青州人,怎么可能是我北狄的人。”
赫殷表示也不知道,若真想弄清楚这件事,可能还需他自己去调查。
关键在那小娘子口中的毒。
李慕意揉了揉眉心,重新戴好兜帽,“好了,这件事我会去调查清楚,你们不要再擅自动手!”
赫殷俯身:“……是。”
*
翌日天明。
宋今又未见到崔怀寄的身影。
这几日崔怀寄一直是早出晚归,她总是见不到他的人影,有时想拉着他出去逛逛也寻不到人。
不过每日的早膳,崔怀寄都会让时桉提前备好。
时桉将食盒里的咸粥端出来。
青雾嗅着这香味,馋的不行:“绥州的咸粥真的好香啊!”
时桉露出暧昧的笑容:“都是侯爷吩咐我买的,这些侯爷都尝过,觉得不错就叫属下给县主备上。”
除了咸粥,还有几样当地的特色小吃。
宋今心头暖暖的,喝了几口咸粥才想起来自己想问的话,“对了时桉,侯爷最近都在忙什么,好几日不见人影了。”
时桉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说。
“侯爷啊……侯爷在处理程家的事,不过那陆知府总是有意无意想护着程家,侯爷现在不好出手。”
宋今颔首。
程家和叛军有牵连,崔怀寄这是想从程家下手,逼陆知府漏出马脚。
“哦还有,”时桉说起另一件事,“陆知府想给侯爷办接风宴,侯爷几次推拒,这次实在推拒不了,便托属下问问娘子,娘子可要去参加?”
接风宴?
她记得前几日夜里,陆知府带着一群人堵在门口等崔怀寄,那时便说要办接风宴的。
看似是接风宴,实则鸿门宴。
“那接风宴定在何日?”
“今夜。”
宋今拧眉,这么着急吗?
*
程家几次得罪曲陵侯,这次接风宴,陆知府特意叫上程家二爷,想在接风宴上向崔怀寄赔礼。
宋今也一并被邀请入宴。
接风宴定在陆知府的宅邸里。
甫一踏入,淡淡胭脂粉的味道扑面而来,舞女羽衣蹁跹,曲音不断。
宋今和崔怀寄分桌而坐。
陆知府笑呵呵看着他们,“今夜不谈正事,侯爷来我绥州多日,下官一直为尽地主之谊。”
“这佳酿是绥州的特产,别处喝不到,今夜下官与侯爷不醉不归!”
程家二爷陪笑着跟在陆知府身后。
等陆知府敬完酒,他才谄笑着举起酒杯:“往日多有得罪,还望侯爷莫与程家计较……”
崔怀寄好整以暇注视他的卑躬屈膝,眼里闪烁着戏谑,“得罪?二爷何时得罪本侯了?”
程家二爷尬笑,被人如此不给面子,属实叫他难以下台。
宋今倒是听得好奇。
【这程家怎么得知侯爷了?】
她附耳和时桉小声交流。
“程家干了什么得罪了侯爷?”
时桉忍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林霜告诉侯爷程家和肃离王一党的勾结,侯爷便暗中调查,这程家二爷也是个没眼色的,巴巴往侯爷刀口上撞,被侯爷封了好几家铺子,当时不知侯爷身份,好生一通嚣张。”
那些铺子或多或少都和肃离王的人有瓜葛,崔怀寄断了他们联系的档口,彼时程家二爷尚不清楚他的身份,带人围堵过去,最后吃了个哑巴亏。
想他程家二爷在绥州不说有多呼风唤雨,这下碰到钉子,能不摇尾乞怜么。
宋今忍俊不禁,在心里放声大笑。
那边,程家二爷战战兢兢敬完酒,来到宋今跟前,当下认出她是那夜拐走安越的人。
眼睛瞪得宛如铜铃。
“你……”
宋今笑眯眯地看着他:“嗯?二爷想说什么?”
程家二爷这下是真的有苦难开,哈哈笑了几下表示没什么,老老实实端起酒杯敬酒。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宋小娘子绰约风姿,竟没能一眼认出。”
宋今抬起下巴:“我可不敢当二爷这句夸赞……”
蓦然,台上乐声急转,方才的舞女竟扯掉腰上的纱衣,露出白皙的腰肢,极近诱人。
第48章 048 失控沉沦
宋今望着台上身姿婀娜的舞女。
陆知府这是存了送美人的心思?
谁不知曲陵侯不好女色, 盛安貌美的小娘子数不胜数,若美人计真有用,又哪里轮得到他来使?
宋今微不可察嗤了一下。
【侯爷可是正人君子, 不贪恋美色的。】
【哎呀, 也不知侯爷春心萌动的时候, 是个什么样子?】
【会不会如那梦中梦一般, 失控沉沦?】
失控沉沦?
崔怀寄唇角微扯, 颇不赞同她的话。
他如此端方自持,怎会失控?
简直无稽之谈。
上方的陆知府见他无动于衷, 暗暗朝两侧使眼色。
侍女垂首上前倒酒。
陆知府:“侯爷难得来绥州一趟, 招待不周的地方, 还望侯爷海涵。”
崔怀寄单手支着下巴,遥遥举起酒杯。
接风宴和寻常宴会相比, 并无不同。
宋今看得意兴阑珊, 她对台上仙姿玉腰的舞女不感兴趣。
绥州人不善酒力, 这里的酒不似盛安那边, 看似清甜令人饮之欲饮, 实则酒过心田, 醉而不自知。
宋今来之前便打听过,绥州的酒是半点不醉人,至少以她的酒量是醉不倒的。
她试探地伸出舌头。
浅尝辄止。
【诶,好像真的没什么味!】
崔怀寄闷笑看着她。
许是吃过不少醉酒的亏,宋今在饮酒方面颇为谨慎。
绥州的酒,确实没几分醉人的力道。
[真可爱。]
宋今舔了舔唇上的酒液,不满地咕哝:“……干嘛又说我可爱。”
酒过三旬,接风宴也近尾声。
陆知府忍了半天,不敢扰他兴致, 眼下看天色已深,才笑呵呵看着他:“侯爷今日饮了不少酒,天色已晚,侯爷不妨在下官这里住一宿,省得一路折腾。”
宋今敏锐地竖起耳朵。
【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崔怀寄不动声色看她,面上不显分毫,含笑应下。
他倒要看看,陆知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知府立时拍手传唤侍女,命她二人带客人住下。
宋今未动身,转而看向崔怀寄。
崔怀寄只是淡笑:“县主今日好好休息。”
宋今不言,盯看他半晌,才起身随侍女离开。
【侯爷就这么笃定留下来不会出事?还是他另有他算?】
崔怀寄当然知道陆知府这番别有目的。
他一人应对不成问题,但留宋今一人去,他不放心。
离开前,他特意吩咐时桉跟上去。
*
宋今跟在侍女身后。
小路阴暗,两侧竟无灯笼照明。
侍女默不吭声走在前面,手里的灯笼也是闪烁不停的,偶尔吹来一阵风,倒觉得阴森。
宋今下意识搓了搓膀子,“知府这么大,怎么不掌灯?”
侍女不为所动,声音平静:“大人说,绥州比不上别的州县,百姓节省不了的,他身为知府当以身作则。”
宋今小声道:“……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
谁知这府里昏暗的表象是不是为了掩饰什么。
绥州知府和叛军勾结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差拿到证据。
难道侯爷今夜留下就是为了拿到证据?
“到了。”
宋今回神。
抬眼却发现眼前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什么院子。
她扭头欲去询问侍女:“等等,你是不是带……”
侍女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
宋今忽然感觉眼前一片晕眩。
她中药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宋今倒在地上沉沉昏过去。
侍女吹灭灯笼,垂眼漠视几息,复转身离开。
她走后,几个黑衣人从黑暗中现身,将宋今扛走。
*
侧院里。
夜风习习。
崔怀寄站在窗边,听完时桉汇报的情况,脸色分毫微变,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你现在离开这里,过几日她自会想办法联系你。”
“是。”
时桉轻飘飘的声音散于空气中。
崔怀寄合上窗户,正准备脱衣睡下,房门上快速闪过一道黑影。
他拢上外衣,意味不明笑了下:“终于来了。”
郊外林子里,鸟雀被异动惊飞,树影涌动,黑暗中泄出不明的沙沙声。
负责引开人的黑衣人久不闻身后的动静,疑惑地停在原地:“咦,人没跟来吗?”
“你在找本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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