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隐隐感觉不对。
徐涟儿绑走徐怀捻的事情太过突然,即便误以为王安霖和徐怀捻珠胎暗结,也不该如此冲动,难道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想从徐涟儿口中问出来,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这时,屋外传来动静。
*
风吹得越来越冷。
零星的雪花从破旧的窗户飘落进来。
宋今被困住手脚,坐在火堆边,望着徐涟儿挟持徐怀捻走出去。
破庙被禁军围堵,雪花看看铺面地面。
奉海慢悠悠走到人群前,一脸心痛看着她:“大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啊!”
徐涟儿见到他,态度缓和不少。
“奉海公公,我今日只为讨个说法,他来了吗?”
奉海劝她:“大公主啊,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您这样咱家看着心疼啊!”
徐涟儿缄默。
在皇宫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奉海给予过她一丝温暖。
她念及那一丝的情谊,没有对他冷言冷语。
只说:“奉海公公,我知道他来了,叫他出来见我。”
奉海劝不动她,无奈下去请皇帝出面。
昱朝九五之尊的皇帝,气势威严,阔步而出。
挺拔的身影在眼前显现。
“涟儿。”皇帝望着她。
徐涟儿如愿见到他,强忍下泪水,“父皇,想见您一面可真难啊。”
“你要见朕,为何不进宫?”
徐涟儿摇头,她不能进宫……
“父皇,从前您厌恶我,甚至不允许我出现在您的生辰宴上,我为您准备的生辰礼,您也是不看一眼……我只想知道,您厌恶我,就因为我害母妃难产而死吗?”
她从小听到的传言,都说是因为她害母妃难产而死,父皇才会厌弃她,对她多年不闻不问。
皇帝眼神复杂看着自己这个大女儿。
面对她的质问,他甚至无话可说。
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是他这个做父皇的不对。
“涟儿,从前是父皇对不住你。”
九五之尊在自己女儿面前第一次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一刻,他不是什么昱朝的皇帝,他只是一个女儿的父亲。
徐涟儿紧绷的情绪在听到他这句话,彻底绷不住了。
她红着眼眶呐喊:“为什么?母妃的死我也不想,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凭什么因为母妃的死对我不闻不问十余年,你当真是狠心!”
皇帝哑口无言。
尖锐的簪子刺破徐怀捻的脖子。
她低声痛呼,“父皇,救我——”
皇帝眼神变化一瞬,复抬眸盯看她:“涟儿,你让朕来,朕现在来了,可以放了捻儿吗?”
徐涟儿已经疯了,她瞧着那艳丽的血珠子,道:“父皇,我想说的还没有说完,你且等我说完……”
*
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徐涟儿深知这一点,她一直勤谨小慎微的活着,期盼着有朝一日从宫里出去。
她已经很提防所有人了,可为什么还是中招了?
每日送来的吃食,她会让老鼠先吃,确认没有毒才敢吃下。
没想到这次在茶水里栽了跟头。
茶水是她心腹宫女泡的。
徐涟儿想不明白,她的宫女为何要背叛她。
毒不致命,却让她生不如死。
腹部的绞痛牵扯全身感官,每呼吸一次,都仿佛在刀尖上滚过。
“为什么……”徐涟儿忍痛质问自己的心腹宫女,“我从未苛待过你,你为何要毒害我……”
宫女害怕地跪在地上磕头,“公主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想的,可是她们抓了奴婢的亲人,奴婢不得不这样……”
亲人啊,她也有亲人啊,可是她的亲人想害死她。
徐涟儿刚张口,鲜血便止不住涌出。
她弯腰捂着嘴,铁锈味充斥鼻尖。
“她们……是谁……”
宫女不敢说,颤抖着跪在那里。
她不说,徐涟儿也能猜到。
想要她性命的,不外乎那几个。
窗外雪花纷飞,蜡烛被吹灭,殿内一下昏暗起来。
徐涟儿跌跌撞撞走到门边,倚着门框坐下,呆呆望着殿外的飞雪。
风很大,也很冷。
雪花落到她睫毛上。
睫羽轻颤,抖落雪花。
徐涟儿缩起自己,忍着无边的剧痛,在大学纷飞之下,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一夜过去,她平安无事睁开眼。
昨夜种种,仿佛都是她的一场梦,若是没有衣裙上的血迹话。
徐涟儿苦笑。
她在宫里不争不抢,怎会碍了她们的路呢?
父皇对她只有厌恶啊!
这次中毒,让她产生轻生的念头。
此后的毒害数不胜数,直到奉海无意经过她的宫殿,瞧见她蜷缩在宫门旁,这才发现中毒的她。
奉海心疼她小小年纪遭受如此,以总管太监的身份勒令全宫上下不得怠慢她。
所有人都知道,奉海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自那之后,想毒害她的人停下了手。
却是以别的手段折磨她。
徐涟儿回忆曾经暗无天日的生活,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这些苦难,您从何知晓?您自认只是冷落了我,却看不见我背后遭遇的。”
徐涟儿的目光停在王安霖身上,目光凄凉,“奉海公公离开后,我每日都会被人绊脚,蛇鼠啃咬都是轻的。出嫁那日您希望我原谅您对我的冷落,现在您还觉得,我要原谅您吗?”
身处高位,后宫的这些把戏他会看不明白?
是不关心,才会不知道她的事情。
奉海也许在他面前提过,可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皇帝回忆了下,陷入沉默。
那时他忙于给五公主庆生,压根没注意听奉海在说什么。
徐涟儿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没关系,您当初不知道,我现在告诉您,这些毒害,都是徐怀捻派人指使的。想不到吧,我们天真可爱的八妹妹,心思是如此歹毒!”
徐怀捻吓得泪流满面:“不是的父皇……”
她想解释,解释那些不是她自愿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成实质。
她又要如何向大姐姐解释呢?
徐怀捻脸色变得苍白。
破庙里,宋今纵观全局,清楚看见徐涟儿放在背后的手,抓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不好,大公主想和八公主同归于尽!】
崔怀寄眼神一凛,快速抽出展麟的佩剑,旋身挑飞徐涟儿手里的匕首。
扬至半空的手落空。
徐涟儿想同归于尽的念头被识破,立马咬牙拽着徐怀捻后撤。
“停下!再靠近我真的会杀了她!”
尖锐的又刺进几分。
徐涟儿分明有机会杀了徐怀捻的。
比起匕首,她手里的簪子更能杀了对方。
【大公主根本没想过杀八公主,她这是在求死!!!】
第59章 059 惯会说些甜言蜜语。
同样看出徐涟儿求死之意的, 还有展麟。
他和崔怀寄一左一右配合,分散了她的注意。
徐涟儿左右难顾,匕首被突然掷出的石子击落。
禁军立马冲过去制住她。
成功获救的徐怀捻, 大口大口喘着气, 惊恐地摸了摸脖子, 一手的鲜血。
惊惧还未散去。
另一边, 崔怀寄立时冲进破庙解开宋今手脚上的麻绳。
火堆辟里啪啦的炸响。
宋今揉着发麻的手腕, 目光径直看向庭外。
没有看到崔怀寄看她的眼神里,带着紧张和担忧。
【大公主为何要求死?她不是想讨回公道的吗?】
崔怀寄转过头, 看到被押下的徐涟儿, 跪在皇帝面前, 徐怀捻尖叫着躲在他身后,嚷嚷着要他做主。
“够了!”
皇帝沉声打断所有人, 垂眸望着自己的大女儿, 有些于心不忍, “涟儿……”
徐涟儿仰头, 一字一句, 掷地有声, “请陛下贬儿臣为庶人,逐出盛安,永世不得回京!”
皇帝心头一震,“你……你说什么?”
身后的徐怀捻亦是怔住,她没有想赶徐涟儿离开的……
徐涟儿再一次开口:“儿臣自请贬为庶人,逐出盛安。”
“……”
皇帝缄默。
他的涟儿,性子愈发像她的母妃了。
今日闹的这一出,他看的明白。
也愿意成全她,算是弥补他多年的亏欠吧。
“……好。”皇帝艰难地吞咽了下, 忍住喉间的痒意,“今日起,大公主徐涟儿,贬为庶人,逐出盛安,永世不得回来!”
“父皇——”
徐怀捻惊呼,受到他警告他的眼神,怵得不敢再说话。
徐涟儿如愿以偿,郑重跪拜感谢。
至少她离开了,王安霖能安全的活下去。
“儿臣,谢过父皇!”
皇帝轻叹,这句父皇,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
一对父女,最后走到这种境地。
奉海感叹造化弄人,若当初贵妃没有死,或许大公主也不会变成如此这般。
“摆驾,回宫!”
徐怀捻还想说什么,被奉海一把扯住,无声摇了摇头,强硬拽着她离开。
徐涟儿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破庙周围的人都离开,只剩下她和王安霖。
脚步声在身侧停下。
她听到王安霖问她:“公主,我不明白。”
他不明白她今日这一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徐涟儿直起身,望着他笑起来,“驸马不必明白,我知道你后面接近徐怀捻是为了替我找到证据,可怎么会有证据呢?你这么做只会把自己陷入苦境,你我夫妻几月,不说有多深的夫妻情义,但我希望你能平安。”
她深知王安霖已经惹怒那人。
为了保全他,她甘愿离去。
王安霖从她模糊的言语中辨明一点,“有人威胁你是不是?!”
以他的性命要挟。
怪他做事冲动不计后果。
“没有。”徐涟儿踉跄站起身,拂开他的手,“你不必多想,成亲那日你护我,我今日还给你。”
众目之下她唯一的遮羞布,是王安霖给予她的。
她庆幸当初自己挑选的驸马是他,只可惜他们终究缘浅。
*
大公主被贬庶人的消息很快扩散。
皇帝为遮掩姊妹相残的丑闻,模糊事情,将八公主幽禁皇宫半年以示惩戒。
这个结局,算不上多好。
宋今站在檐下悠悠叹息。
破庙那夜,徐涟儿告诉她一个秘密。
她其实一直明白徐怀捻不是自愿毒害她的,而她弄得这出,亦是无奈之举。她已经别无他法,只能按照那人吩咐的去办,万幸最后的结局能由她掌控。
至于徐涟儿名下的那些铺子,全都归于王安霖手里。
为了弥补绑架她的事,徐涟儿在她袖口塞了一张纸条。
思及此,宋今捏紧手心里的纸条,回身朝崔怀寄的院子走去。
松软的细雪经过一夜,已然覆盖一层。
盛安入冬以来,还从未下过一场大雪。
近来气温急转直下,怕是有暴雪来临。
宋今裹着厚厚的大氅行走在游廊下,寒气无处不在,即便怀里抱着汤婆子,她仍旧感觉到冷。
指尖都冷得僵硬起来。
“侯爷……”
她将才穿过月洞门,冷不防瞧见庭院里的火盆。
赵管家笑嘻嘻朝她招手,“县主来盛安不过短短半年,经历实在坎坷,老奴便擅自做主弄了火盆给县主去去晦气。”
宋今看了眼一旁站定的崔怀寄。
显然少不了他的授意。
仔细想想,她确实挺倒霉的。
宋今提起裙摆,跨过火盆,“多谢赵叔,多谢侯爷。”
崔怀寄挑眉:“宋小娘子何以谢本侯?”
宋今弯眉,眼睛亮的仿若星河:“侯爷昨夜救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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