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她总觉得自己活在别人的监视中。
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做。
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害了父皇母后。
宋今好笑地掏出手帕替她拭泪。
“三公主再忍忍,现下处境未必不是好事,城中局势混乱,行差踏错便会丢了小命。”
“三公主不介意的,不妨自请去八公主宫里住着?”
徐徐怀捻痴傻一生,徐沐柠又是个娇宠长大的公主,谁也不会觉得她去找徐怀捻会有什么心思。
有徐怀捻陪着,也许会好受许多。
徐沐柠撇嘴:“去她那住,怕不是要我来照顾她啊!”
嘴上说着拒绝,心里其实已经盘算带些什么东西过去。
到哪儿都是被监视,确实不如去徐怀捻那儿,至少痴傻的人没心没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每日嘻嘻哈哈的欢快的不行,她也能跟着开心些。
*
舞女轮换。
嫩黄的舞裙翩然旋起,周围绿色舞裙的舞女簇拥而上,牵着裙摆垂首下腰,恰似一朵绽放的花儿。
众人的视线都不在舞女身上。
太子携太子妃来到李慕意跟前。
“王子殿下来我昱朝,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李慕意应承着:“太子言重了……”
二人交谈起来,不远处的徐南珩一言不发注视着,时而被舞台上黄色舞裙的人引住目光。
纤细的腰肢,婀娜的舞姿,怎么越看越眼熟?
徐南珩正色起来,仔细瞧看。
一个旋转,那人露出一双含情的眸子。
轻轻瞥过他,再而移开,丝毫不留情。
徐南珩却是瞳孔一颤。
朝雪?!
中场换人的间隙,徐南珩暗暗观察周围,不动声色退离席间。
舞女完成任务,争先恐后往偏殿走去。
独独那黄衣女子不紧不慢走着。
仿佛专门在等他。
“朝雪?”
徐南珩压着声音,四下打量,拽着她走到暗处。
二人隐在一块假山后。
这里能看到殿里的状况。
“你怎么会在宫里?”
面纱下的红唇微微勾起,含情双目似嗔非嗔,小幅度挣扎几下。
果见徐南珩松开手。
他低眸,那截皓腕多了一圈红痕。
“……我不是有意的。”
杨朝雪揉着手腕,掀起眼皮看他,眸色中闪过异样的碎芒。
“殿下难道不想见我吗?”
从青州回来后,他们就分道扬镳,如果没有这场宴会,他们根本不会见面。
徐南珩也没有关心过她一丝一毫。
杨朝雪孑然一身,坐在孤寂的宅子里,无助和恐慌包裹她,没有一个人关心她。
徐南珩没想到她见面的第一句话会是质问自己。
想不想?
他压根就没想起来过。
这些日子忙着争斗,没有时间去管男女之情。
杨朝雪已然心灰意冷,不在乎他的答案了。
“殿下不必说了,我说过会帮殿下的。”
她知道徐南珩想做什么,自然乐见其成,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杨朝雪偏头看向殿内的宋今。
她正含笑和面前的九皇子说着什么。
徐南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猛然察觉到什么。
“你做了什么?!”
“啊!痛!”
男人没有收力,肩头的剧痛在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再怜惜她了。
眼眸扶起点点泪花。
杨朝雪歪头,语气十分无辜:“殿下在说什么?”
*
另一边。
谁也没有发现七皇子已不在席间。
徐沐柠正拉着宋今好生哭诉,余光觑见有人再靠近,手忙脚乱抹了把脸。
一朝公主,怎么能被人瞧见狼狈的样子。
“郡宁县主,三皇姐。”
九皇子徐示安轻点下巴。
徐沐柠面色平淡:“嗯,九皇弟这是来?”
“皇弟是来找县主的。”
“哦。”徐沐柠好奇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转,最后理智胜过好奇心,矜持撩起裙摆离开。
至于崔怀寄……
【嗯?扶季什么时候离开的?】
崔怀寄在太子身边,帮着他处理一点事。
[姩姩不用担心我,太子这边有些虫子要解决,你保护好自己,看着点三公主。]
【好。】
看来是太子要行动了。
宋今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九殿下来找我是?”
徐示安旁若无人在她身旁坐下。
有太监上来倒酒。
他顺手接下,没有立马喝下。
“县主这杯酒,本宫替你喝了。”
宋今笑吟吟望着他:“多谢九殿下,只是九殿下的目的不止这些吧?”
说起来,她和徐示安也很久没见过面了。
这次回来,从赵午安传来的书信看,徐示安崛起走进朝堂,凭自己独特的见地得到皇帝的青睐。
只可惜崛起的太晚,没多久便被徐南珩的人打压,皇帝也被囚禁。
徐示安摇晃着酒杯:“我知道,我能顺利走进朝堂里,是县主在暗中推波助澜,赵大人是县主的人吧?”
宋今答非所问:“以九殿下的才智,没有他人一样可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徐示安但笑不语。
若是没有宋今点醒他,他怕是还在畏畏缩缩的,以为自己不成为他们眼中的目标就能明哲保身,却不知这样连母妃都保不住。
“无论如何,这杯酒,权当敬县主。”
青雾弯腰递来茶水。
是崔怀寄临走前吩咐的。
不让她喝宴上的酒。
宋今心里明镜,以茶代酒:“那宋今助九殿下,能得偿所愿。”
二人举杯,相视而笑,仰头饮尽。
徐示安心头是畅快的。
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真好。
“县主……”
徐示安还想说些什么,腹部陡然袭来一阵绞痛,他脸色大变,一口黑血猛然呕出。
“九殿下!”
这边突然状况,场上所有人都震惊。
徐观临冷静指挥人封锁现场。
崔怀寄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检查他的情况。
这毒来的猛,徐示安的脉搏正在快速滑动,气息也快速变弱。
“县主……”徐示安颤抖着抓住她的手,眼神不甘心,“我、我母妃……求县主……答应我!”
“我答应你!”
宋今紧紧握住他的手,隐忍答应他的诉求。
这杯酒,原本是要呈上给她的。
第100章 100 借刀杀人
是那杯酒!
宋今瞬间想起徐示安替她喝的那杯。
酒中有毒, 同样的招数出现两次。
毕竟在酒里下毒,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九皇子突然吐血昏迷,现场立时大乱, 台上舞动的舞女惊慌尖叫跑开, 撞倒进殿送酒的宫女。
酒壶跌落, 人影乱窜。
徐观临冷静站出来, 喝道:“禁羽卫, 封锁现场,一个都不能放走!所有人, 原地待步, 若有逃窜者, 一律按凶手处理!”
“是!”
殿外的禁羽卫蜂拥而进,堵住想要往外逃的人。
电光火石间, 一声冷哨刺破尖叫的人群, 还在战战兢兢朝角落里缩的人骤然脸色大变, 自袖中掏出匕首, 凶狠地扑上来。
展麟眼尖, 侧身踢飞那人的匕首。
“有刺客!”
话音落, 又冲出好几个拿着匕首的朝臣。
展麟记得,那些都是新上任的朝臣,脸虽生但胜在有些印象。
禁羽卫的人立马抽出剑。
现场一片混乱。
宋今拖着徐示安到柱子后面,伸手试探他的鼻息。
“不行,九殿下的气息已经快绝了,必须马上叫太医!”
崔怀寄一面对付冲过来的刺客,一面分神看她这边的情况,闻言快速蹙了下眉。
现下的情况,如何叫的来太医?
“我来!”
意料之外的声音出现。
青雾诧异一瞬, 忙不迭让出自己的位置站到一边。
看着徐长译蹲在徐示安身旁。
“大殿下?”宋今心思百转,最终冷静下来,“大殿下有多少把握?”
徐长译掏出一方木盒,取出里面的白色药丸。
隐隐透出一股草药之味,嗅一口都仿佛脾肺舒畅不少。
徐示安已经很虚弱了,没办法咽下。
青雾悄摸摸拿来茶水。
“县主,你撑着他的后背。”
宋今照做。
徐长译喂下药,抬起他的下巴,掌心顺着下颚抚下。
一次没效果就多试几次。
不多时,徐示安总算把药咽下去。
宋今欣喜,试探他的脉搏:“有脉搏了!”
这条命算是救回来了。
徐长译亦是松了口气,看向徐示安的眼神多了一丝温柔。
“情况如何?”
崔怀寄蹲下身来。
徐长译轻点下巴:“命是保住了,半个时辰之内得叫太医来瞧瞧,我这药治不了根。”
这药原本是给他妻子准备的。
大皇子妃身体孱弱,每日以药入口,久而久之徐长译便习惯在身上备些保命的药。
关键时刻能拉回半个时辰的性命。
刀剑声渐渐消失。
刺客悉数被制服。
徐观临早知他们会在宴上动手,叫人留心要活口,是以他们想服毒自尽,全被禁羽卫卸掉下巴。
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人,近乎都是近来朝中新上任的官员。
他心知这些人是徐南珩的人。
“带下去,严刑逼供,势必要问出幕后指使。”
“是!”
展麟带着人把他们都押下去。
刺客虽已活捉,但下毒之人还未找到。
崔怀寄和他对视,旋即低声吩咐他们:“姩姩,待会时桉会来带你们下去,除了时桉谁的话都不要信。”
“好。”
宋今望着他走到太子跟前。
二人说了几句,殿中的禁羽卫提剑站出,将现场所有人带走。
太子的人过来把徐示安带走。
仿佛看出她的担心,徐长译主动要求跟过去。
片刻后时桉带她离开回府。
“娘子,侯爷让我……”
“等等!”
宋今叫停他。
不远处徐南珩正和一个黄裙舞女拉拉扯扯,神色似不耐似慌张。
那黄裙舞女的身影,怎么那么眼熟?
“你们对那个舞女可有印象?”
青雾回忆了下:“似乎是上半场的舞女,她不是早该离开皇宫了吗?”
二人拉扯间,舞女的面纱不小心扯落。
宋今震惊:“杨朝雪?她怎么会在这里?”
霎时,所有事情都串连在一起。
酒里下毒,是徐南珩的计划,想借宴会之手借刀杀人,既铲除北狄的后患,也把太子拉下水。
而杨朝雪,同样是想趁机除掉她!
只是谁也没想到徐示安会替她喝了。
暂不知徐示安中的是何毒,宋今隐约隐隐有不好的念头。
杨朝雪向来是下死手的。
*
一夜过去。
北狄使臣正式踏上归程的路。
宋今跟着崔怀寄来送别他们。
崔怀寄沉声:“昨夜的事昱朝会给北狄一个交代的。”
李慕意只微微点了下巴,便径直看向宋今。
他望着这张酷似阿姐的脸,心中不舍万分。
“今今,我和赫叔先回北狄,留给你的那些精锐,不要舍不得用,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寝食难安。”
宋今眼眶温热,瓮声点头:“小舅舅,赫叔,你们也要当心,肃离王一党的人不会甘心让你们回北狄的。”
然而二人根本不在意。
哪怕他们把精锐留给宋今,剩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北狄人好战,他们愿意来,就别想活着回去。
赫殷默默牵着马看她。
公主啊,你的女儿很优秀。
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赫殷别过脸偷偷抹泪。
片刻后,北狄的使臣正式出发,一群人如来时那般,驾马离城。
赤红发带风中飘扬,一如主人的潇洒恣意。
宋今兀自梳理百感交集的情绪。
随后,抬头看崔怀寄。
“扶季,九殿下如何了?”
崔怀寄轻拧眉。
看来是个不好的消息。
“九皇子性命虽保住,但太医说毒素侵害身体太重,已伤及根本,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如康健之人一般。”
宋今缄默。
言下之意,徐示安以后要日日汤药食之,犹如废人一般,生活难以自理。
这对刚想施以抱负的人来说,太不公了。
那杯酒,一开始是给她的。
宋今打了冷颤:“扶季,是我害了九殿下。”
徐示安在她怀里昏死过去前,紧紧抓着她的手,却是断断续续说不完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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