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圣上,为了促成与匈奴的和平,纵容呼延阑随意悔婚的举动,并准许他在京城的名门望族中挑选出一位合适的佳人。
为此,他特地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五月初六,端午之后的那天,让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带着自己的女儿,到侯府参加宴会。
说破了,这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
为什么非得在侯府举办?
这事说起来毫无考究。
圣上认为,没促成这桩婚事,侯府也有一定责任。恰好,呼延阑在京城举目无亲,自然没人愿意帮他办这个宴会。
因此,圣上用了一通歪理,终于把这件费心的混账事,交给了被革职查办多日的闻行。
都要把事情交给臣子办了,自然要恢复臣子的职位,没过多久,闻行就身穿官袍,又上朝堂了。
宴会这件事,涉及联姻,马虎不得。
可怜姜汾每天盯着下人们采买物品,每一样都不放过,这桩事了了,那件事又着急地赶了上来。
她必须得亲力亲为,容不得一点闪失。
这个时候,姜汾满怀,渴望能拥有一般穿越女拥有的金手指,却只能咬着牙继续干。
反正烂命一条,活着就是拼搏。
除了每天也在焦虑这件事的闻行,季姌见她实在繁忙,还会抽出时间过来帮她布置。
几人忙忙碌碌好几天,终于等来了宴会开场的那天。
要说这呼延阑,心里面对侯府是排斥地不行,宴会到来之前,根本没有来侯府过问过一点。
从头到尾,呼延阑在京城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去城东,那家他被抓住的馄饨铺,帮老板继续卖馄饨。
本来人已经抓到了,闻行就告诉赵屿不用再去那里买馄饨了,可呼延阑这么一搞,圣上自然是有疑心的。
听闻赵屿原来每天都要去那家馄饨店,圣上就偷偷叮嘱赵屿,让他继续去那里监视呼延阑。
赵屿天不见亮,就要爬起来去馄饨店守着,可怜他一个文官,一生只与圣贤书打过交道,现在却干起了这种活。
但姜汾没有精力去怜悯他人,她已经过度劳累好多天了,现在走路都能直接花式跪倒。
实在忍受不了的她,让闻行帮自己顶班,主持一下宴会,自己则两脚生烟溜回了房间睡觉。
闻行听到她的诉求,说:“我所认识的所有主家办宴会,夫人一定会到场,但是无碍,过场罢了,你且去休息一会儿吧。”
姜汾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只记得自己睡着之前的舒适和自在。
很久没有睡这么舒服的一觉了,下人们都被派遣到前厅伺候前来的达官贵人,没人叫醒姜汾。
以至于,宴会中午开始,在天色已经完全被捉摸不透的黑暗所代替时,姜汾才悠悠转醒。
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时候,姜汾随意收拾了一下,甚至连头发都没有认真打理,便急忙走到门外。
她沿着玉蕤轩花园的道路走了走一段路,靠着自己对侯府的熟悉,姜汾很快绕过前厅还在玩闹的客人,走到了正厅旁的一处房间。
正当她准备出去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凉风吹得她一惊。姜汾想打喷嚏,却打不出来,难受的感觉刺激出了她的生理性泪水。
姜汾没太在意,捂了一下鼻子,发现实在打不出喷嚏,便擦掉眼旁的眼泪作罢。
房间内烛光闪烁,风大了些,姜汾知道这是物资缺乏的古代,自己不能受到一点风寒,否则会接连难受两三个月,甚至会引发更多令人难以置信的疾病。
想到一墙之隔的前厅还有客人,姜汾轻手轻脚起身,去到窗户边,正准备关好窗户,便看见窗户不远处站着一个俊朗的少年。
他容貌硬朗,面容棱角分明,玉质金相,肤色偏向为古铜色,仿佛是长期在户外生活的样子。看他的身份,更像是一个行兵之人。
姜汾不认识他,也知道在这种人多口杂的场合,自己这种身份不宜和陌生的外男接触,便没有多在意,准备关上窗户了事。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少年走了过来,用手直接卡住了窗户,阻止了姜汾关窗户的想法。
少年看起来年少老成,说话声音清澈,却抑扬顿挫都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沉稳。
“姑娘国色天香,敢问叫什么名字?”
姜汾没理他,使了力气,准备强行关上窗户,可眼前这位少年也是个倔的,手上青筋略显,却仍然不肯放过姜汾。
此情此景,姜汾不禁想到了潘金莲和西门庆。
都怪李坝坝天天看金瓶梅,这下子戏剧照进现实了吧。
姜汾不理他,只是冷声让他放开。
但是,少年偏偏不放,反而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触碰姜汾。
姜汾无形之中翻了一个白眼,趁少年忙着调戏自己之际,伸出左勾拳直接痛打少年右眼。
少年吃痛,放开霸占着窗户的手,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便听见“嘭——”地一声,等眼睛稍稍恢复了一点,再次抬起头寻找美人时,美人已经无情地关上窗户,连窗台的灰都没给他留下。
意识到自己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娘感兴趣,少年默不作声地走到前厅,对参加宴会的众人宣布:
“我呼延阑,已经找到了想要联姻的姑娘。”
他在慢慢地学习芪朝人的语言,说这话时磕磕绊绊,大家能听懂,却也听得艰难。
再者,他说话,一直都带着匈奴人的旷达不羁,这与含蓄内敛的芪朝人有很大不同,所以,在场的人一直不太理解呼延阑的一举一动。
只有闻行在听到他找到了认可的姑娘时,走到他的身边,问:“是谁?”
呼延阑也不是每句话都听得懂,譬如这一句,他就是在蔺阳的翻译下,才回答闻行:“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一定会找到她?”
这话仍然是蔺阳翻译的。
闻行轻笑一声,没在意呼延阑的话,他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偷偷摸摸进场的某个小孔雀身上。
见姜汾离自己很近了,他一把把姜汾拉了过来。
差点跌进了闻行的怀抱,姜汾羞赧到脸色通红,但她很快就稳住了脚步,并悄悄掐了一把闻行的腰。
闻行似乎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盈盈一握姜汾的腰肢,对着呼延阑介绍道:“这是我夫人,姜汾。筠婉,这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大皇子,呼延阑。”
姜汾个子没有他们那么高,刚开始没有正视呼延阑,没发现他盯着自己炽热的眼神,这下子恍然抬起头,才发现这是刚刚的流氓。
“我认识他。”
“哦?”闻行特意偏了一下头,将耳朵的位置调低一点,好在人声嘈杂中听清姜汾的话。
姜汾也特地踮起一些脚,凑近闻行耳廓,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刚刚调戏我。”
听到姜汾的话,闻行眉头一皱,预感事情发展会有些过分。
果不其然,呼延阑笑得有些灿烂,特地走到贴近闻行的位置,告诉他:“我想要的意中人,就是你的妻子。”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周围人都听得到,一瞬间的沉默如同连绵的波浪,控制了在场所有的人。
姜汾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出了些问题。
可当她看着呼延阑眼神中对她不加掩盖的求取,她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姜汾腹诽:才十五岁,又一个误入早恋圈套的少年。
第29章 错综 你不是一见钟情,你只是见色起意……
面对呼延阑无礼的要求, 姜汾心中也没有底。
她不知道闻行会不会把自己让出去,她和闻行才相处不到一年,情谊不深。
退一万步讲, 就算他们之间亲密不可分, 闻行也不是那种为了情谊就一定会放弃利益的人。
但是,她的命运自始至终都把握在自己手里, 想要不远去草原荒漠,就得自己争取。
姜汾只是惊讶了一下,然后便正色道:“大皇子,我已经嫁为人妻, 强夺他人之妻,可不像是能够展示胡人胸怀的方式。”
“怎么会呢?”呼延阑一点也不退让, “我又没有为难你们。”
姜汾尽量把道理说得明白:“非要这样, 你让你的族人怎么想?”
可呼延阑油盐不进,对姜汾笑着说:“我们胡人一族,继承王位者可以继承父王所拥有的一切, 包括宠妃。这一条规矩都没人质疑, 更何况我娶他人妇呢?”
就在这时, 闻行站出来把姜汾护在身后,嘲讽的语气不言而喻,“是因为我亲手斩杀你的外爷吗?”
提及这个, 呼延阑掩饰不住眼底将要溢出的怒气,直接回应:“这笔账, 我自己以后会算。但现在,我就是只想要你的妻子。”
闻行毫不留情地告诉他:“我不会答应的,她是我的妻子,且会是我唯一的女人。”
“你唯一的女人?”
呼延阑声音大了几分, 道:“我听说,她与你成婚两三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孩子,难道不是你不行吗?你不行的话,她为什么不能跟我?”
芪朝民风保守,这种事情再怎么都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讲,这是对双方的亵渎。
尽管这京城之中,不少人家怀疑闻行那方面有疾,但碍于情面和威压,一直都只是背后议论。
可现在,呼延阑的做法是完完全全没有考虑到闻行要作为男人的尊严。
他甚至还出言挑衅:“反正我还要在京城待上几年,你要是能在一年之内,让你的妻子生下一个孩子,我就放弃她。”
“甚至,到时候,我不需要任何联姻,无条件与芪朝保持和平。但是,要是完不成,那一年之后,我和她就得成亲。”
闻行被他天真的想法逗笑了,“你生下来的时候脑袋被牧马人踹了吧,想一出是一出的。”
呼延阑的话一字一句重重地砸在地上,这让姜汾如九雷轰顶,她质问呼延阑:“你想要娶我?还是把我当做一件可有可无的货物?”
呼延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理解姜汾的意思,问她:“我为什么要把你当做是货物。”
姜汾尽量压制住自己上下起伏剧烈的胸膛,然后回问他:
“我凭什么成为你们赌约的筹码?你们谁赢了,我就必须得跟着谁?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又不是你们的附庸,凭什么答应你的条件?”
“可是……”呼延阑被姜汾接二连三的质问逼到愣神一瞬,他声音淡下去两分,道:“我胡人皆可以如此。”
“这是芪朝。”
闻行不可能让任何人三番五次地在自己的地盘撒野,他宣誓主权的这句话,是在警告呼延阑的同时,提醒在场的所有客人,不要太过忌惮他族,否则会丢了国家应有的气焰。
在他的提醒下,终于有人站了出来,三言两语地劝阻呼延阑不要意气用事。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汾闻声抬起头,发现来人正是赵屿。
赵屿应该是陪他的妹妹赵峤来的,他的妹妹是本次圣上特别在意的人选。
当朝公主均已嫁人,且再往下看,皇族也没有适龄的婚姻人选。这次联姻的考虑范围,重点在当今的名门望族。
本来,赵家的势力就在朝廷中不断蔓延,成为圣上心中忌惮的世家,再加上前不久闻演入狱的事情,让圣上心中的疑虑不断加重,按照这个局势,他迫切地想要削除赵家的势力。
这个时候,把赵家的嫡女赵峤送出去联姻,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赵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他们也不敢太过风光,毕竟,还有个女儿远走他乡,不知生死。
对于赵屿来说,圣上点名要求他的妹妹参加此次的宴会,他是不喜的。
他特意和妹妹待在离正厅远很多的地方,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呼延阑。另一方面,是为了避免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可当他在外面听到呼延阑当众宣布选中姜汾的时候,他还是慌了。
再怎么,也轮不到那个野蛮之地出来的野人。
他急匆匆地赶到厅堂,还未进门,便听到姜汾在掷地有声地反驳呼延阑对自己的控制性言语。
赵屿躲在门后偷偷看着她坚毅的脸庞,数支蜡烛的光照在她的脸庞上,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终于又一次血淋淋地摆在自己面前。
他所认识和喜欢的姜汾,安静内敛,在任何场合,绝不会驳任何人的面子,即使那个人侮辱自己到了极点,她也会浅笑着回应。
可现在,面前这个人不断的反击,让他被迫接受这个事实,或许,他所喜欢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姜汾在之前死的那次,可能是这个人间最后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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