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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难为陈业昂，满屋子都是你的零碎。”
短道队惯例两个人住一间屋子，不论是在夏训基地还是在北京大本营，陈业昂都是和江为止做室友。陈业昂是前辈，正是当打之年，今年刚满23岁，已经是队里的主力。
陈业昂在一堆玩偶中弱弱出声：“终于有人替我说句公道话，苍天啊，你看看这满屋子，全是江为止收的礼物，我在这个房间里的私人空间恐怕只有我的床！”
陈业昂的床确实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素色床单，枕头旁边垒了一摞书。除此之外，他的书桌已经被江为止的衣服和收到的鲜花淹没。江为止的床就更别提了，大红大蓝底色的蜘蛛侠卧具，游戏机堆在床脚，地毯上一排音乐cd和音响。
“噢哟季锋来啦？”江为止打完一局游戏，摘了耳机跟季锋打招呼，“稀客稀客，喝点儿什么？我们这儿什么都有，啊，我刚还订了一堆甜点，随便拿。”
说着他往墙角一蹲，拉开一个小冰箱门，抱了一排饮料酸奶果汁，一罐一罐竖在季锋面前。
季锋默默想：这个人到底背了多少行李来昆明啊！她和室友小池两个女孩子的行李加起来不过两个行李箱。江为止倒把基地宿舍整得像个小型家似的，听个音乐还用了专业音响。
季锋点了一瓶纯净水，摆摆手：“谢谢。”
“甭客气。”江为止往地毯上一趟，t恤胸口上的熊呲牙咧嘴得冲着季锋贱兮兮地笑，“你来得倒巧啊，我刚还想着找你呢，明儿我生日，可惜周一得训练，所以呢，今天下午我们打算去市中心逛逛，请问妹妹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看个电影儿啊？”
“啊，我来就是为你生日的事儿。”季锋清清嗓子，扬了扬手中的纸，“喏，你粉丝要我转达你的，我给抄下来了。他们的id和留言我都写下来了，你记得看啊！”
他坐起来，看了两条，也跟着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读出来：“江啊，你是我心中的短道飞毛腿，江啊，你是我心中的体育古天乐。祝你！生日！快乐！ps：请你先不要找女朋友，等我去北体找你！——from：江江正牌女朋友999。”
陈业昂在一旁翻白眼：“我x，江为止还飞毛腿？起跑可煤我快啊，我单圈领先你将近半秒钟，真不公平，怎么煤人给我写抒情诗呢？我嚼着我长得还算可以吧，不比江为止丑多少吧？怎么我的粉儿就不给我写这种赞美诗歌呢？真煤天理啊！”
江为止认认真真地把那几张纸折了起来，“甭嫉妒，哥哥我啊，就是这么迷人。”
季锋见他不看就急了：“你怎么不看了？都是你粉丝写的，你怎么能不珍惜他们的心意呢！”
他一乐：“谁告诉你我不看了？我说妹妹，都下午五点半了，该出门儿啦。等我吃饱喝足躺床上再细细研读，放心吧您。”
“哦。那我也回宿舍了。”
“那你不去我就不看了。”江为止扬扬那几张纸，笑得胸有成竹。
陈业昂也推推眼镜：“对啊，去吧去吧，咱们队每次聚会你都不去，多没劲啊！”
季锋本来想摇头，却忽然想起孟橙的话——要珍惜别人的邀请和主动。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江为止一样没脸没皮地邀请她足足三年，虽然每次她都拒绝，但是总归也是短道队的一份子。
如果江为止每每略过她，或许她心中也会有被排挤的感觉吧。而江为止每次都被毫不留情地拒绝，是不是自己做的也有点过分呢？
季锋内心涌起一阵愧疚。
“行。我去。”
第7章 我有追梦赤子心，而你没有好奇心。
季锋喝着橙汁儿，百无聊赖地看着江为止和队友抢话筒。
“我说江为止，你差不多行了啊！麦霸也不能霸到这个程度吧！是你请我们唱歌啊还是你请我们听你唱歌啊？？？”女队里最漂亮的姑娘叶又绿抗议。
江为止唱歌着实不够动听。
季锋默默地在心中下了定义。虽然她不太擅长唱歌，也不太喜欢听流行乐，但是江为止一连唱了七八首歌，基本唱出来调子都一样……足以证明他对音乐没什么天赋……
可惜江为止同学实在是个自尊心爆棚的人，就连原唱都不愿意切出来，一个人无比欢乐地扯着嗓子吼完了歌曲。
江为止一米八六的大个子，手一伸就把话筒举起来，叶又绿气的跳了几下也没抢过话筒，气得踹他一脚：“行行行，你就唱吧你，真不嫌丢人啊，季锋人家第一回 来参加聚会，倒坐着听你鬼哭狼嚎这么久。”
江为止乐了：“此言有理，我作为今天的寿星，理应把我神圣的话筒移交给第一次参加聚会的季锋小妹妹！来，季锋，想唱什么？”
莫名被cue的季锋双手投降：“我不会唱！”
莫名被cue的季锋的室友小池弱弱地说：“谁说你不会？我觉得你唱得比江为止强多了……”
于是被江为止破锣嗓子摧残了几近半个钟头的短道队纷纷举手赞同。
都是年龄差不多的队友，谁和谁都没有深仇大恨，季锋虽然人孤僻些，却没有和谁真正交恶，今天来参加聚会已经是破冰，吃了顿饭后大家倒也没有什么生疏感了。现在听说季锋唱歌不错，都挺感兴趣的。
在起哄中，季锋莫名其妙地接过了江为止手中的话筒，然后莫名其妙地站到了ktv包厢里的小舞台上。室友小池点了她平常经常哼的一首歌。
追梦赤子心。
季锋闭了闭眼……行吧，小池点的这首歌，是她唯一一首会完整唱出来的歌曲。但是那个难度也是贼高啊！！！季锋自己也就是洗澡的时候唱唱而已………………
不过她实在不是扭捏的人，做事干脆利索，不喜欢拖泥带水。于是抱着“唱就唱反正总比江为止强”的想法，季锋非常淡定地举起话筒，非常淡定地唱出了第一句。
因为是第一次来KTV，季锋唱出来第一句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嗓音被话筒扩大，显得有点不像自己的声音。其实不止是她，就连满屋子的队员都被吓了一跳。
原来季锋唱歌还不错？
这首歌实在是很适合运动员唱。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
到了最高音的部分，季锋有点儿顶不上去，江为止拿了另一个话筒跟着唱。
向前跑，带着冷眼和嘲笑。
有点儿悲壮的歌词被江为止这么一打岔，倒显得有点搞笑。本来队员都在认真听歌，被打断以后，都开始扯着嗓子跟着吼。气氛一下就被带了起来，男孩子们喝了一点点啤酒，女孩儿窝在一块打牌，一时之间倒也没人争话筒了。
江为止逗她：“以后咱们教练领队不用发愁带谁上晚会了。咱们这整个短道队都是破锣嗓子，每次要上宣传节目教练都发愁。上回教练带着叶又绿去元宵晚会，叶又绿那嗓子像被猫踩了尾巴似的，真难为音响师给她修音……”
叶又绿听见了，一把花生扔过来：“你还说我？你那回唱得连词都忘了，只会傻笑。”
“我忘词了也没露馅啊，对了季锋，我教你一招，如果以后呢，你在舞台上忘词了，或者高音上不去了，你就可以非常淡定地说‘台下的朋友我们一起唱！’，然后把话筒对准观众就成了。”江为止显然很自豪自己的救场神功。
然而季锋早扭脸和陈业昂聊起了别的话题。
……
八点半，短道队结束了短暂的聚会，浩浩荡荡地离开了KTV，挨个儿钻进了一辆辆出租车，打算回基地。
短道队的门禁时间卡得特别严格，江为止曾经就因为晚归而被禁赛了两个月。到了基地宿舍楼，远远就看见教练和领队站在门口点人。
看见江为止，教练就又好气又好笑：“我说呢，今天查房怎么缺这么多人。原来又是江为止你带着人出去瞎晃荡。”
转眼又看到季锋，却温温柔柔地笑道：“季锋也回来啦，昆明晚上凉，快上楼吧。”
季锋知道，教练这是为她好。
晚上临睡前，室友小池一边做面膜一边跟她闲聊：“说起来咱们在昆明的集训也快结束了。冬奥资格赛马上就开始了。”
季锋点点头。
小池又说：“听说教练春假那会儿去选拔青年运动员了，有人说，教练挖了个了不得的天才来。说不定要空降。”
这种八卦她也有所耳闻，其实目前短道队的结构已经很完整了。不管是男队还是女队，主力几乎都正在黄金年龄，基本都是有一届以上的冬奥会经验，老道又年轻；而接力队四个人的组合也很完美，已经磨合了好多次大赛。而季锋这种替补队员成绩也不错，轮上大赛的时候成绩也没掉过链子。
如果真的空降一个短道天才，不知道谁的位置会被挤掉。
但是这终归不是他们运动员能决定的事情。
季锋洗漱完躺到床上，从枕头下摸出来个老年手机——这个手机是充话费送的，黑白屏，像素字，领队查房的时候都懒得收……
她的手机也没有来电显示功能，反正也没人打电话。一般季锋和母亲联络，也是她主动打过去电话。最常用的功能就是定闹钟和看时间。不过今天她的屏幕上多了一个小信封图标。
有短信。
季锋点开。
“晚安。”
不知名号码。季锋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对于一个心无比大的人来说，这点事儿怎么会影响她睡觉呢……何况今天季锋出去聚会，体力耗费，于是季锋一挨枕头就迅速睡着了，一夜无梦。
而七楼的陈业昂却没睡好——
原因很简单。
因为同屋的江为止像神经病一样仰卧起坐，时不时下床喝点儿东西，又在屋里走来走去，手里攥着个屏幕绿油油的老年机，在黑夜中幽幽绿光。
江为止在等短信……
当然他是等不到的。因为她早就睡着了！！！
谁说女人好奇心强的？陈业昂枉为人师！！！陈业昂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想追季锋这种女孩，就要引起她的好奇心。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季锋根本没有好奇心啊。
第8章 升温
夏训完了以后，队里给放了一周假。季锋想了想，马上资格赛要开始，再加上紧锣密鼓的训练，整个冬天可能也没办法回家，所以定了票打算回一趟老家。
季锋回了家。
继父已经不摆摊了，有了季锋寄回来的钱，继父和母亲买了一个小房子，两室一厅，很老的家属楼，还盘了个临街的小门面房，开了一家小小的烟酒杂货铺子。母亲去车站接她，一路念叨着：“你这孩子真是的，不念家啊！成天的也不回来。”
她只有苦笑。
到了家，弟弟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攥着个iPhone聊微信，看见她，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姐你回来啦。”
弟弟今年刚上初中，不过季锋从小就在外面训练，又是同母异父，和他不算太亲密。
弟弟随继父的姓氏，叫陈远航。听母亲说，他学习成绩不错，今年考上了一中的高价生，交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赞助费，不过能上一中对于F市的人来说就是一种荣耀，基本上可以算是一只脚踏进了哈三中，半只脚进了重点大学。
季锋放下行李就洗手帮母亲收拾桌子。家里挺小的，几个人就准备在茶几旁吃饭。
陈远航问她：“姐，你们训练认识那个游泳的林峰吗？我们班女孩特喜欢他，你有他微信吗。”
她摇摇头……她连短道队的队员都没认熟。
陈远航又问：“打乒乓球的呢？你认识吗？没有微信号手机号，有个签名合影也行啊。”
……
见她摇头，弟弟挺失望的，又低头玩手机去了，嘴里还嘟囔：“唉，我还夸下海口，说我姐是国家队的，拿过金牌呢……这下他们肯定不信了……”
母亲拿出个饭盒：“小航，去给你爸送午饭。”
弟弟哼哼唧唧的不愿意：“热死了，我不想去，我待会儿还想吃完饭快点温习功课呢。”
季锋只好又站起来：“我去给……我去送吧。你们先吃。”
她拎着饭盒下了楼，不过这块儿住宅区实在太老了，各种乱走的电线和新加盖的小棚子，街旁一堆卖水果的板车，她一时之间也迷了方向。
正寻思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母亲，掏出手机刚好有个电话进来。
“妈，我找不到店呀……”
“我说老妹儿啊，你这迷路迷得都管我叫妈啦？”那边聒噪的声音很显然，是江为止同学。
季锋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看来真的需要加个来电显示。
以前这个号码也就家人知道，现在江为止不知道从什么途径搞到了她的手机号，从那天生日聚会完发了条莫名其妙的晚安后，更是隔三差五发短信问候。
刚开始，他还故弄玄虚，玩“猜猜我是谁”的那一套，后来发现季锋根本不回，只好主动坦白身份，于是短信来得更加光明正大。
季锋经常早上起来一按闹钟，就发现江为止凌晨两点钟发来的短信：“妹砸，哥哥殚精竭虑研究比赛路线导致我现在才躺下，麻烦早上食堂给我带杯豆浆，要咸的！请直接送到集合点！不用谢！”
后来江为止更是得寸进尺，直接简化为：季风季风我是长江，咸豆浆了解一下！
今天这电话乌龙更离谱。
“怎么不吭声儿啊？季锋啊，你这人可真没礼貌。我天天给你发短信，你也不见回，你怎么回事啊？”
江为止似乎闲极无聊，一张嘴叭叭叭说个没完，“听小池说你回家了，要不我今天找你玩儿去？顺便给你当当向导，虽然我还没去过你老家，不过凭借我的方向感，我是走不丢滴……”
季锋果断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关机，开始专心找路。七拐八拐，找到了继父开的小店，上面的招牌有几分刺眼——远航烟酒杂货。
她那句“爸”在口中百转千回，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堆了笑：“我给您送饭了。”
继父正窝在柜台后面嗑着瓜子看视频，小风扇吱扭扭地吹着。看见季锋来，先是愣了下：“哟，今天怎么回来了？你妈这也没告诉我啊。”
季锋笑了笑：“临时决定的，我也是快到家才给我妈发的短信。”
继父咂咂嘴：“行，那你回去的时候让你妈把我的凉席搬来，我今儿就在店里睡。你和你妈睡一屋，晚上也好说说话。也是好几年没回来了。哎哟，我这老胳膊老腿啊，今晚可是回不了家喽。”
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临走前，季锋偷偷看了眼店子的格局，挺小的店，乱七八糟堆了一排纯牛奶、酸奶、露露箱子，还有两排货架，放着生活用品。头顶上支了个小木板儿，折叠梯子竖在门外。想必这就是继父打算睡的地方。
这怎么能睡人呢。还是夏天，这里没有空调，恐怕睡起来也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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