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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陈姐姐闻了闻，就知道那是最正宗的老式麻辣烫。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
她虽然不饿，却也十分捧场地接过筷子，吃了起来。
陈业昂看见姐姐吃饭，这才脱下厚厚的外套，洗了手，开始收拾房间。
“小昂，你别忙活了。”姐姐叫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陈业昂依言坐下。
陈姐姐说：“你回北京去吧，我最近身体倒是好多了。”
陈业昂说：“您这是嫌我照顾的不好。”
姐姐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姐姐吃了几口，便有些积食，说想下楼散步，邻居王阿姨敲门进来，两个老姐妹便一同出门去了。
陈业昂继续做家务。
那一碗麻辣烫，终究也没吃几口。姐姐是肝癌晚期，恶化得很快，已经是吃不下饭了。
陈业昂低着头，把碗给洗了，眼泪一滴滴砸下去，也没有声响，很快随着油污一起汇入下水道。
悄无声息。
陈业昂抹掉眼泪，继续洗碗，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袋中药，倒进碗里，上蒸锅开始加热，等会儿姐姐回来就要喝药了。
做完了这些事，陈业昂才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热搜上正挂着几个短道速滑相关。
陈业昂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绞痛。近乡情怯似的，把手机翻转过去，盖在桌子上。
他有点不敢看。
蒸锅咕嘟咕嘟地响起来，水蒸气扶摇而上。
陈业昂把蒸锅里的中药取出来，水蒸气滚烫，他却置若罔闻，手上已经是红肿，但动作并没有停。
他把药端出去，取出两颗奶茶糖，放在一边。
陈业昂剥开一颗糖，吃下，甜腻腻的。他含着糖，似乎才获得了勇气。
陈业昂把手机重新攥在手里，点进微博热搜榜。
“中国短道速滑队遭遇劲敌”。
“短道速滑盐湖城”。
“短道速滑零金”。
……
陈业昂点进去，看了几条报道，再往下一拉，便是一篇挥斥方遒的长文。
与其说是长文，不如说是讨伐檄文。
“中国短道速滑队在盐湖城失利，是谁之过？笔者以为，国家队的总教练陈敬川需要承担责任，但是，还要一个隐藏的罪魁祸首，那就是短道速滑队前任队长陈业昂。作为王牌选手，临阵脱逃，无故休假，给中国队造成了重大损失。也正是由于陈业昂的离队，导致了500 米赛场少了一枚金牌，令男子接力和混合接力的排兵布阵都捉襟见肘。陈业昂真的是非常自私的一个人。”
文章写得很长，陈业昂草草看完，通篇都是对他的攻击。陈业昂并没有生气，国家队为了保护他，按照他本人的意愿，并没有将陈家的私事公之于众。对于民众而言，陈业昂的确是无故休赛。尽管国家队为他找补了个理由，说陈业昂身体不适，本赛季挂休赛牌。
但是没什么人相信，还有阴谋论者扒出来了陈业昂上个赛季的比赛视频，论证他身体无恙，应该是另有缘故。林林总总的猜测有很多，陈业昂却没空再去解释。
陈业昂正要关掉微博，却发现一件神奇的事情。
这条微博竟然评论有几万条。
这可是个不少的数量。
陈业昂点进评论区，手先抖了一下。
因为最热门的一条评论来源于一个黄 v。
短道季锋：已阅，放屁。
“啊啊这是谁这是谁这是小季吗！！”
“我没看错吧这就是货真价实的运动员吧？”
“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莫名觉得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没别的意思，真的很好哈，xswl哈哈哈！”
自然也有喷子前来。
“真有意思，自己刚输了个惨败，哪来的脸在微博蹦跶的？难怪成绩差，现在不去训练，在网上蹦跶。”
“好没素质啊，运动员就是运动员，没文化，张嘴就是屁屁屁的。”
季锋现在也很有几个粉丝，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回击道：“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从来不放屁。”
那人抄起键盘就开始喷下三路，打字速度奇快，舌战群儒。
“呵呵呵呵谁说他不放屁，这不刚放了吗？评论区真臭。”
一片混战，打成一团。
博主也很快回复了季锋，措辞礼貌却有点儿傲慢——
记者王弘-RichardWang：季锋小姐，你比赛失利、评论区失礼，没关系，尽管你迁怒于我，我也愿意原谅你的粗鲁。不过还是提醒一句，注意措辞。
引起了战争的季锋却再也没冒头，一直没回复。反倒是江为止举着键盘冲了进来，在评论区开了团。
“季锋说得好，季锋说得妙，说得 xx 呱呱叫。”
江为止比较克制地运用了 xx 来代替具体的名称，不由地就让众人揣测：这个 xx 究竟是在指代王弘呢，还是一个不适合打出来的脏话呢？
紧接着叶又绿也加入评论，连发了一堆哈哈哈哈哈哈。
评论区有粉丝就马上刷了条回复：“美女姐姐在笑谁呢？”
叶又绿似乎还没离开评论区，秒回道：“阅读了一篇很好笑的笑话，故而大笑。”
还配了一张新鲜的自拍，叶又绿正咧着嘴笑，看起来确实很开心。
“啊啊美女姐姐好久没发自拍了竟然在这里蹲到了新照片！好好看哦！”
“啊啊啊叶子姐姐的笑颜永远杀我！”
整个评论区都充斥着欢乐的笑声，忽然就没什么人讨论陈业昂离队究竟算不算自私了。
评论区有花痴叶又绿的，也有讨论季锋和江为止的关系是不是很亲近的——“为什么季锋出现的地方总有江为止跟在后面呢？各位，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粉丝一秒掐破幻想的苗头：“有网络的地方就有江为止的出现，平平无奇的网瘾少年罢了。”
一本正经的讨伐檄文，评论区却是完全偏离题目，热火朝天地掐架和八卦，各成一派，在评论区聊得极其开心。
陈业昂忽然也觉得很搞笑，莫名就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业昂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从前，他在队里的时候，遇见好笑的事情，也会前仰后伏地大笑，和江为止，和队友，和老陈，一起笑得开怀。
现在，他们应该也在笑吧。
陈业昂毫不怀疑，中国短道速滑队，不会被这次失败束缚，在世界杯的第三站输了个精光，成绩被剃了光头。但是，看着队友在网上活跃着，陈业昂莫名就充满了信心。他们应该很好，并且毫无心理负担。陈业昂也坚信，即便他现在无法归队，队友们也会带着他的那份继续前行。
陈业昂闭上眼睛，就能想象队友们在基地的样子。
老陈应该很快就看到了网上的舆论吧，他一定暴跳如雷。不过，陈业昂觉得，老陈应该不舍得骂季锋和叶又绿，他一向对女孩儿们很好，尤其是季锋，老陈完全不敢骂她，总觉得她过于内向敏感，因此待她格外温和。
那么，现在挨骂的应该是江为止。
可能老陈顺手就抄起一条弹力绳，呼啦呼啦地就抽江为止身上了。
老陈最乐意骂他了。
陈业昂猜得的确是没错，现在的江为止，正在基地里抱头鼠窜。
老陈在后面举着个不知道哪儿拿来的网球拍，一边打他一边骂：“显着你了是不是！你在网上蹦跶啥！就你有手机！就你会上网！”
“您干吗不说叶又绿和季锋啊！岂有此理！”
老陈把网球拍舞得虎虎生威，下手更重：“我就说你，就愿意说你！怎么滴吧！你还敢跑！”
江为止无语问苍天，他不就去凑了个热闹吗！
第53章 复盘
江为止挨打是值得全队一起观赏的趣味活动, 季锋拎着几根冰淇淋走过来，塞给叶又绿和池圆圆，然后坐下。
大冬天, 吃着冰淇淋，坐在边上看江为止逃窜。
老陈撒完了气, 把网球拍一扔, 气喘吁吁道：“我看你们是想把我气死，带了这么多学生就没见ῳ*Ɩ 过你们这样的！上赶着去吵架！”
江为止缩在季锋身后, 又露出个脑袋, 道：“人家都掐上门来了……”
王弘不仅发布了长文, 还直接艾特了他们几个的微博，带了话题，这还不还嘴吗？
王弘艾特了他们几个队员, 不过江为止起初根本没看见, 因为他的私信和艾特总是爆满。叶又绿基本也是这个情况。
倒是季锋，因为平时数据就很糊, 顶多收到一些评论和点赞，很少有人特意艾特她。于是, 她一登陆就看到了王弘艾特她的那篇屁话文学。
季锋第一个拜读了这篇大作, 实在忍无可忍。
“陈指导，我们错了。”季锋坦率地说, 第一个先滑跪。
“我差点儿就信了哈，你道歉的时候先把冰淇淋给我放下我还信你几分。”
陈教练简直被气笑了，以前真就没发现季锋也是个混不吝。比江为止还能气人, 就现在, 季锋坐在那儿，还啃着冰淇淋, 老老实实地道歉，但是吃东西的动作不停，顺手还递给老陈一根儿巧乐兹。
老陈骂归骂，巧乐兹却是接过来了，他咬了一口，真甜。
巧克力脆皮融化在口中，老陈默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
“年少气盛，不好。”
季锋歪歪头，看着老陈。
大家都慢慢围坐过来。
老陈叹口气。
“我是真的怕你们吃亏啊。”
老陈是带过周七河与孟橙的，她们两个虽然性格迥异，却都在媒体那里吃过大亏。
而他自己做运动员的时候，自媒体和网络都不够发达，所有的话语权都掌握在记者和纸媒手里，自然是更加谨慎。
老陈看着这群孩子，他们都是九零后甚至零零后，熟悉网络，习惯自己发声，能够直接接触粉丝和网友，对舆论话语权的厉害完全没有意识。
老陈有时候也想，自己是不是杞人忧天，过于古板了呢。
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甚至连意识和短道知识都已经跟不上了，这几年，老陈越发觉得自己那一套已经有点儿落伍了。
他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收起思绪，道：“行了，大家情绪也都发泄过了，前几天也让你们自己调节了心情，现在该复盘了吧？”
这次在美国盐湖城举办的世界杯，的确是近些年来，输得最惨的一次。
本赛季的世界杯进行到第四站，全队奔赴盐湖城作战，却节节败退，输了个精光，作为传统强项的 500 米，女队池圆圆作为曾经的五冠王，在进入本年之后仍然保持着很高的竞技水平，始终稳夺第一名，这次却在半决赛里因为拼得太凶而摔了出去。二号选手叶又绿，又一次被抓住了心态问题。
老陈先点了叶又绿的名字：“叶子先说吧，复盘得怎么样了。”
叶又绿简直是无奈了，说：“我又着急了。”
赛场上的叶又绿，虽然实力不错，却总是因为心态急躁冒进而为人诟病，随着她的实力提升，成为各路好手冲击金牌的巨大威胁，针对她的心态的战术就层出不穷。
叶又绿本来状态正佳，进入了 final a 决赛是顺顺当当的，问题就出在了决赛。
她站上赛道的时候，心里颇有些雄心壮志。
今天捞块金牌？
叶又绿这么想着，便定好了冰刀，摆好起跑姿势。
这她惯常使用的起跑姿势，被称之为丁字式起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加强起跑爆发力。
预备开始的时候，场馆就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发令枪声。
也就那么一瞬间，枪响了，叶又绿的脚还没用上劲儿，旁边的运动员就窜了出去，叶又绿还没出发，人家就滑出去了。
裁判哨声吹起，判定该运动员属于抢跑，应当返回重赛。
叶又绿心里暗骂一句，重新回到起跑线，把冰刀踩实在了，姿势又重新摆好。
经过了一次出发，所有人的心情都绷紧了。
叶又绿也不例外，她全神贯注，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儿过度专心了。
裁判举起了发令枪。
旁边的运动员动了！
砰——
叶又绿敏锐地捕捉到了身侧的运动员的动作，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弹了出去，用力一蹬冰，就冲出去了。
她的速度非常快，三两下就确定了领先优势。
场边的老陈教练，捂住了脸，真是不忍直视啊。
裁判吹响了哨子，又一次。
他礼貌地宣布：“二次抢跑，罚下。”
叶又绿抢跑了，而且，十分不幸的是，根据新规则，比赛若是发生两次抢跑，不论此人是否是首次抢跑，都要被罚下。
叶又绿就这么着出去了。
好气呀好气呀好气呀。
叶又绿下场的时候特意瞟了一眼k 国的沈闵恩，她挑了挑眉，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那笑很淡，却有种意料之中的笃定。
第一次抢跑的就是沈闵恩，第二次出发时，沈闵恩用假动作晃了叶又绿，虚晃一枪，叶又绿正紧绷神经，马上就蹬冰出发了。
最终，500 米获胜的是沈闵恩。
叶又绿垂头丧气地在休息室看到了比赛结果，对自己的脾气也是无奈。
这已经成为了叶又绿的致命缺点。在精进了技巧和体能之后，她的心态和滑商的缺陷就暴露出来，成为了 final a 的固定选手，但是却很难取得金牌。
叶又绿已经快气死了，但是她能怎么办呢。
老陈听完了叶又绿的复盘反思，问大家：“你们认为心态应该如何调整？”
这是一个很空泛的问题，但是，也是制约着一名运动员是否能够上一个台阶的关键问题。
论及心态，陈教练就看向了季锋，问道：“你说说。”
季锋想了一下，才谨慎地措辞：“可能是……自己既要接受失败，但又要保持对胜利的渴望吧。”
季锋的心态素来不错，世青赛之后更是成为了冰迷心中的紫薇星。不过，她的心态问题出现在世青赛之后，在得到过金牌之后，因为伤病原因，成绩一落千丈，连续两年没有触摸过重量级金牌，朴具里后来者居上，制霸了两个赛季。
季锋完全是失败到底了，才有了后续的胜利。
老陈问：“我让你和叶又绿搭配练习，你们两个应该互相交流。季锋，你这次的比赛问题也不小。叶又绿来分析一下。”
季锋这次成绩的确不佳，final a 未进。
叶又绿尝试分析道：“我觉得季锋在半决赛的时候，启动太晚了。”
叶又绿试探着确认：“当时季锋应该还在队伍末端吧？还没开始启动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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