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这一连串后,又想到,她的这般行为非常的此地无银,遂垂头丧气,低垂着脑袋,怏怏走到一边,还叮嘱:“小阿离不许跟来。”
美好的祝福,她是想写阿离的,云逐月松口气,又提上去,又再度松开。
她的脑子很乱很乱,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做想,她是动心了么?可阿离分明曾经只是她的弟弟,她又是何时改变的情愫……
她想不通,也不愿再想,眼下距离一月之期越来越近,即便她见过长离几面,长离对她也略微不同,可是喜欢又怎会如此简单?
她是要攻略长离、帮长离过情劫的,眼下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云逐月喘口气,觉得眼睛有些发酸,抬手想要揉揉,脸颊却被人托起,抬眼,对上一双满是星辰的双眸。
少年神色冷淡,一如他往常,漫天的星光与满河的花灯在他眼中交织,明亮的夺人心神。
他指腹搓了搓她的眼角,殷红的薄唇道了句:“逐月。”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名字,云逐月应道:“哎。”
他慢慢靠近,那张俊俏至极、神色又完全不似一个半大少年的面容缓缓放大,最后她能感受到他冰冷的呼吸,直到他们即将触碰……
“我打死你!居然还敢跑?!来啊!把他拖回去!”
一声怒骂猛然将云逐月从那头晕目眩中拉回,一把推开阿离,脸颊烫得不像话,慌忙妄图岔开话题,往声音传来方向瞧去。
几个正清门的弟子一脸怒容,按着一名白衣青年,青年被按倒在地,脸颊被按进泥土中。
更为骇人的是,青年的白衣上,新的旧的血迹,几乎将纯白的衣物染的不剩几块好地。
此处本就是河岸边,泥土松湿得很,青年白衣又沾染上了不少泥泞,很是狼狈。
河岸边围着的不少百姓低声道“走吧走吧”“莫要滋生事端”“是正清门,莫要插手”后尽数离开,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岸边瞬间冷清无比,仅余无数花灯随波摇曳,气氛甚至有些诡异。
几名弟子将青年拉起身,云逐月却见,那青年的眼上蒙着一条白布,唇色几乎尽失,被拉起身后,腹部紧接着挨了一拳,那拳力道可真大,青年的面色惨白,唇边渗出血迹,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白袍上,与泥土混合一起。
“还跑不跑?!还跑不跑?!”
那弟子又是一拳,力度同样极大,青年吐的血又多了几分,但他从头至尾未发出任何声音来。
就在正清门弟子又要砸下一拳之时,云逐月忍无可忍,大喝:“住手!”
她便要上前,却见身边阿离摇摇欲坠,忙扶住询问:“怎么了阿离?又不舒服?”
阿离面色苍白,点头,几乎站立不住,云逐月瞧了瞧那快要被活生生打死的青年,又瞧瞧阿离,道:“阿离,你能撑得住么?”
阿离点头,声音颤抖:“你先去。”
云逐月扶住阿离坐下,又掐了个不知从哪看来的清心诀给他,才又起身。
正清门弟子轻蔑一瞥,道:“哟,这么漂亮的姑娘,情郎还在场,又要插手其他小白脸的事?”
说着,又要狠狠朝着青年锤下。
云逐月道:“且慢,我先问你,你叫什么?”
这话打的几人都措手不及,那弟子不知云逐月搞什么鬼,暗骂了句,背后被同门推搡了一把,笑嘻嘻道:“人家大美人问你叫什么呢!”
这话,听得那弟子心神荡漾,不由得又神气了几分,脊背也挺直了些许,嘴角勾着,一副饱受魅力困扰的模样,作出个不情不愿的样子道:“韩青。”
云逐月呼唤系统:“使用道具【你敢答应吗】。”
系统回答:“道具使用开始,当呼唤对方名字时,如若对方应答,则修为尽失一炷香,若不应答,则无效果。”
云逐月道:“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韩青诧异道:“这为何不敢?你当我同这怪物一般,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废物?!”
“那好,韩青。”云逐月道,韩青立马回应:“哟,小美人这么迫不及待唤哥哥我的名字啊?”
此话一出,他感觉到了身体的些许不对劲来。
他的灵力,像是被完全抽尽一般,怎么丝毫没了?!
韩青以为自己傻了,忙再度探气,结果却仍是这般。
“啊!!”韩青崩溃至极,他天资算不得突出,靠着没日没夜勤学苦练,这么修习了几十年,才勉强摸到了筑基的边,怎么一身修为忽然就没了?!
他怒目圆瞪,发指眦裂,指着云逐月颤抖不已:“你!你这女妖!你对我做了什么?!”
云逐月道:“我不就喊了你的名字吗?你看见了,你也看见了,喂,你也看见了对吧?”
韩青瞪大眼睛,只觉一口气卡在胸口怎么都出不来了!他耗费半生,平生最为重视的修为,怎么忽然便没了?!
既然如此,那活着作甚!
韩青“扑通”一声倒地,瞪着眼睛,足足气死了,这场面,方才他的那些同伴还以为他在装模作样,于是均笑嘻嘻围在后面不做声,眼下越瞧越真,又见韩青倒地,有弟子察觉不对去探他气息,惊恐至极:“啊!!!他,他死了!!”
“你!你这妖女!”
几名弟子吓得站都站不稳,使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持住手中剑,方才他们看得真真的,这女子什么都没干,甚至手都没动,空中灵力也无任何异常,却轻易要了韩青的命!
妖女!一定是那般吸人修为精气的千年妖女!
几个弟子慌慌张张,把那青年往前猛然一推,连滚带爬跑了。
青年扶上白布,摆正了些许,起身并未吭声,便要离开。
“等下!你要去哪里?”云逐月问道,青年摇头。
“你不知要去何处么?”云逐月问,那青年又点点头。
一个人,能长到二十岁左右,平日总是有住处的,否则,怎么活这么大的?
云逐月又道:“那你平日住在哪?那些人同你是何关系?为何要说你逃?”
青年不吭声。
眼看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云逐月对阿离道:“阿离,你好些了么?若是好些,我们一同去送送这位公子吧,他看不见,想来回家也是有困难的……哎?阿离?阿离你去哪了?!”
河岸边哪还有阿离的身影?
云逐月四下瞅了瞅,月明星稀,周围除去一河明水,便是她同这青年,丝毫没有阿离的踪迹。
云逐月急坏了,阿离这死孩子,定是方才那般场合,以为她不敌对面四五名筑基弟子,跑去摇人了!
她道:“这位公子,我的,额,我的同伴不见了,方才他还在这里,若是你愿意,能否陪我一道在此处等候他?届时,我们一同送你。”
青年不搭话。
不拒绝就是同意,云逐月心道,来到青年身边,没话找话:“你叫什么呀,我该如何称呼你?”
意料之内,没有回应。
这便怪了,她这才想起,自从见到这青年,他连一声都没发出过。
眼睛也看不见,也不会说话,倒像是……
一个想法从云逐月的脑海中炸开,她忙摇头,心道定是巧了,小离才是个四五岁的小朋友,这青年看起来二十上下,瞧着身量体型倒是与那长离差不多……
坏了,她定是满脑子都是攻略长离,怎么看谁都像长离。
云逐月甩甩头,青年默不作声站着,她拍拍地面坐下,见青年仍是站着,道:“公子你坐吧,地面我拍干净了。”
不答话,也不动。
一声不吭的死孩子,怎么和阿离刚认识的时候一个样子?!
云逐月又怒了,拽起青年的衣袖往下拉:“听话,歇会。”
青年的手上沾染了不少自己的血迹,这一碰,她的手碰到了些许血迹,霎时,云逐月脑中猛地一晕,一个画面就此在脑中炸开。
第四十三章 蒙住他双眼的白绫溢出鲜血……
正清门内。
主殿。
一袭白袍的掌门薛寒见正襟危坐, 将点了香雾,正闭了眼打坐。
“掌门,离……”
顾千刃敲门而入, 语气轻缓, 唯恐吵了他。
薛寒见微微睁眼, 不紧不慢:“慌什么, 好好说。”
“是, 掌门,”顾千刃道, “不论用何法子,离却怎么都,不再显露灵力了。”
“此前都用过什么法子?”薛寒见道。
顾千刃思忖片刻,回答:“什么酷刑都用过,此前还是有用的,只是效果也是甚微, 而现在,他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我们, 我们也不敢太过火往死里弄他, 生怕他扛不住死了。这怪物也是, 自打他发现,他的情绪波动会导致灵力外露、而我们正需的便是他的灵力之时, 他便甚少有大的波动了, 真真阴险狡猾!”
薛寒见语气染了几丝冰霜:“只是躯体之痛。”
“弟子愚笨!”顾千刃忙跪下行礼,“还请掌门指点!”
“你可知,这世上最大之痛,莫过于心痛?”薛寒见道。
闻此, 顾千刃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忙道:“多谢掌门,弟子这就去办!”
他行礼后,退出大堂,往着地牢方向走去,心道,那小子倒是个硬骨头,不论如何打骂,竟是毫无反应,如若不是怕将他打死,他们何至于如此头疼。
至于为何不将他打死……
那边是因得十五年前,他被贫民窟的那些下等人送来,说他是个怪物。
贫民窟的小孩,一夜之间死了两个,其余几个全被吓疯,而那两个死了的小孩,尸体就被发现在吓疯的小孩旁边。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贫民窟的那些人一口咬定,与破庙里的那怪物有关。
正清门听其描述,本也以为此为妖邪,待将那怪物捉拿来,却是看不透此为何物。
直到交于掌门后才知,这怪物是由无尽邪念恶意缠绕而生,本是至邪至恶之体,死不足惜,可他却又在万般恶念缭绕诞生之时,得到了最为纯粹的善意。
世上甚少有善意,更少的,是不求丝毫回报的善意。
两相冲突,便导致这怪物为无尽厉鬼所化,体内有取之不尽的阴煞之气,可他却是个性本善之人。
只是,一旦施加恶意刺激,这怪物便会被仇恨支配,无尽的阴煞气外露。
然而,又因得他经受过不求任何回报的单纯善意,阴煞气泄出他体内后,是极为纯粹的初始灵力。
也就是说,如若不断给他施加恶意,他便是一个无穷无尽的灵力制造机。
掌门因此修为大涨,正清门内凡是接触此事、与此事有关的,修为几乎均突破了一个大境届。
可现在,已十五年岁月流逝,眼下几乎用尽所有之法,不论如何阴狠打骂,即便是揭开他的旧伤口,离却再无任何反应了。
怪物名为离,是因得他最初被送到正清门之时,被另一弟子狠狠踹了一脚,问他名字为何,他伏在地上,用自己的鲜血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下了“离”这个字。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要写这个,也没人知道谁给他起得这个名字。
天下最大最深之痛,为心痛么……
“哗啦啦。”
牢笼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显得尤为突兀,牢笼之内,仅余一堆破败的稻草,和一个已经用出了豁口的破碗。
除此之外,便是一个,被铁链锁在其后铁架上,几乎动弹不得的青年。
他白衣染血,新的鲜红刺眼,旧的暗红发黑,发丝上沾染了几根稻草,黑发垂着,即便如此,他的发丝仍旧顺滑黑亮,遮挡住了他的面容。
又要来毒打他了么……
无趣。
不过肢体之痛而已,的确痛苦,可一旦经受十五年,那便早已习惯。
今日又会如何羞辱他呢,是往他身上捅上几刀、划出几个不足危及性命的伤口,还是捏碎他的手指、待几日后再给他修复如初呢?
他们不想杀他,他知道,他也知是因得自己每每哀伤,亦或愤怒,周身均会有灵力流露。
他们要这个,不会这么轻易让他解脱。
那脚步声缓缓靠近,有个声音在他身下道:“你还好吧?”
是顾千刃的声音,是素日打他尤为阴狠的几个之一。
离没回答,脑袋低垂着,像是毫无生命一般。
“你别怕,我这就带你走。呼,这么些年,在那些人面前演了这么许久,可算是让我找到机会救你出去了。”顾千刃道,语气甚是懊悔心痛,“离,此前……下手这么狠,你别怪我,如若不这么做,他们不会信任我。”
说着,他摇了摇手中的钥匙,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颇为得意:“你听,离,我支走了他们,来救你了。”
离极淡的薄唇张了张,没说话。
顾千刃内心烦躁至极。
还要他怎样?好话说完了,居然还不信?
看来这怪物这些年的信任都被磨没了,还需他再加把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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