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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书静下了楼梯，与花柿对上视线，一顿，露出一个笑容。
“太困了，刚才睡了一觉，现在正要去。”
她的额头有一块压出来的条纹痕迹，可能是看书的时候太困了，趴在桌上睡着了吧。
她来到玄关，花柿就跟在后面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能帮上忙的。”
花书静正在开门，闻言回头笑道：“不用，没什么要忙的，我就是去看看。早点吃饭，早点睡觉，不用等我知道吗？”
花柿就没再坚持，她点点头，目送花书静离开。
她在玄关站了半晌，转身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电视正在播放脱口秀节目，台下的观众们很捧场，演员每讲两句台下就会发出哄笑声和口哨声。
花柿认真盯着电视，好像看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记住。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她关上电视，随便吃了块三明治就早早上了床。
游戏也不想玩，漫画也不想看，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达米安。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
达米安：“怎么了阿柿？出了什么事？”
花柿：“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么？”
对面立刻道：“没有，只是你之前很少打。你真的没事么？”
花柿想了下，网恋那会他们还会打电话的，见面之后反而打得少了，可能是因为发一个消息就能见到对方吧？
花柿：“真的没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你有看晚上的脱口秀么？”
达米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喘气，他的嘴巴离电话太近了，有点喷麦。
达米安：“没有，那时候我在刷牛。”
花柿一愣，“刷牛？”
“对，我有一只宠物牛，她今天太调皮了，在泥地里滚了一圈，脏死了，我花了两个小时才给她刷干净。”
花柿来了点兴致，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问道：“宠物牛跟普通的牛有什么区别？她会握手么？”
达米安笑了一下，温热的气流似乎隔着遥远的距离喷到她耳边。
“有一点区别吧，因为她是一只奶牛。她笨笨的，不会握手，不过我可以教一下试试看，说不定她哪天就开窍了。”
花柿感叹，“是奶牛啊，那你是不是每天都要给她挤奶？”
达米安的声音细听之下有点不平稳，却又被很快掩饰住。
“怎么可能，又不会让她生小牛，怎么会有奶。”
花柿：“真好，做一只快乐小牛。”
达米安那边传来碰撞声，花柿好奇道：“你那边为什么一直有‘哐啷哐啷’的声音？”
达米安语气轻松，“我在工地附近，这边还在施工，声音比较大。”
花柿：“这么晚了还在施工啊。”
达米安：“是啊，不过看起来他们很快就能下班了。”
花柿：“哦。”
聊了一会，花柿有点困了。
花柿：“我要睡了，晚安哦。”
达米安：“嗯，晚安。”
电话挂断，花柿把被子掖好，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楼下似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花柿意识昏沉，稍微醒了一下就继续睡去。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的房门被打开。
走廊微弱的灯光透进来了一点，花书静看了她一眼，之后关门回了自己房间。
花柿再次陷入酣睡。
*
万圣节这天，花柿检查了一下家里的装饰，确认无误后就把所有装饰灯都打开。
彩色的灯串在白天看并不显眼，但是太阳下山之后会显得格外绚丽好看。
花柿给自己换上幽灵衣，戴上早就准备好的白色鬼面具，等周围邻居家都亮起灯之后拿着道具镰刀就出门了。
罗宾斯镇小孩很少，但也能凑出十来个。
他们打扮得各有特色，排着队一家一家敲门，然后就会有好心的老奶奶或者老爷爷出来给他们塞一大把糖果。
花柿非常自然地混入其中，排到队伍的末尾。
轮到她的时候她就把镰刀举起来，喊出自己日思夜想了好久的台词，“Trick or treat”！
等她把小镇扫荡了个遍之后，她的幽灵衣已经不复之前的飘逸，因为口袋里满满当当全是糖果，走起路来硬硬的糖果会打到她的腿。
她甩着镰刀开开心心回了家，客厅里亮着灯，花书静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花柿带着满满的糖果“叮呤咣啷”地走过去，把它们掏出来放在沙发上。
“你看，我要到了这么多糖哦！要不是口袋放不下，我还能拿更多。”
花书静挑了一颗糖剥开喂给花柿，“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再多你也吃不完。”
花柿把糖含在嘴里，奶油味的，特别甜。
“你说得对，放坏了就浪费了。”
她还在把糖往外掏，口袋的入口有点小，掏东西特别费劲。
她把手臂高高抬起，握着糖的拳头就卡在入口的地方，上不去也下不来。
花书静笑着帮她拽住衣服，花柿就只顾往上拔。
“阿柿，你想见爸爸吗？”花书静突然说。
花柿又拔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花书静说了什么，她猛地一愣，瞪大眼睛看着花书静。
花书静拽着她的衣服，视线放在她鼓鼓囊囊的口袋上，脸上还带着与刚才别无二致的笑容。
花柿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脑袋一片空白，不高兴也不难过，心脏木木的，好像听到了无关痛痒的一句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有点模糊了。
她没有再执着于把一整把糖都往外掏，松开拳头，手指在口袋里无意识搅动，最后拿出来一颗，刚好是花书静刚才喂给她吃的那种。
她低下头剥糖纸，糖纸被她捏得稀里哗啦直响，就是找不到开口处。
有液体滴落在手上，湿热的感觉。
她随意往衣服上擦了擦，终于剥开糖，递到花书静嘴边。
“尝一尝吗？很甜的。”
花书静嘴唇哆嗦了一下，张口含住糖。
“嗯，甜的。”
花柿想笑的，但是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她不敢问，就好像不知道答案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一样。
她的眼前光影扭曲，那是眼泪在折射光线。
她看不清花书静是什么表情了，只知道她似乎也眨了眨眼，倾身过来拥抱住了她。
花书静的怀抱单薄却温暖，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和动物的皮毛味。
“哭什么，我就是问问，不想见就不见。”
她拍拍花柿的背，顺了顺她的头发，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花柿立刻屏住呼吸，强忍住泪意，小声道：“不见，我只要妈妈。”
花书静：“那就不见。”
花柿点点头，赶紧收拾好摊在沙发上的糖，飞快上楼。
楼梯的拐角处，她悄悄停下来看了眼楼下。
花书静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背对着楼梯，一动不动。
花柿抿抿唇，回了房间。
她拿出手机，再次拨打达米安的电话，对面很快就接通。
“喂？”
花柿深呼吸几次，平稳情绪，问道：“你的宠物牛有名字吗？”
对面停顿了一下，“有的，她叫蝙蝠牛。你怎么了？感冒了还是……”
花柿笑了一声，鼻音更重了，她打断达米安，说：“没有感冒，都说了是变声期啊。”
她没有等达米安回答就继续往下说：“为什么一只牛的名字里会出现另一只动物？蝙蝠牛，好奇怪。”
达米安：“她还挺喜欢自己的名字的。”
花柿：“你上次给我拍照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相册里还有一只猫，让我猜猜看，他叫蝙蝠猫？”
达米安：“你叫他蝙蝠猫的话他也会回应你就是了，不过他有正式的名字：阿尔弗雷德。”
花柿瞪大眼睛，泪水在眼底蓄积成一滴掉落下来，她惊讶地说：“真的假的？这不是管家的名字么？你骗我的吧？”
达米安语气轻松，带点笑意，“没骗你，真的叫这个，不管是管家还是猫都很满意呢。”
花柿咯咯笑，“那其实我给二号起名为布鲁斯也没什么的，是吗？”
达米安：“本来就没什么，让你改是怕你到时候尴尬。”
花柿又笑了两声，“有点困，我想睡觉了。”
对面停顿了一下，问道：“明天要出来约会吗？”
花柿想了想，“要的，之前说好一起逛街的。”
达米安：“那好，明天见。”
花柿：“明天见。”
她放下手机，靠坐在床头。
卧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偶尔路过的车会送来模模糊糊的灯光。
第61章
花柿睡得不太安稳, 她的意识似乎一直处于清醒状态，但是睁眼看闹钟时，时间显示已经到早上七点了。
她起床，刷牙洗漱, 打开卧室的门。
旁边就是花书静的房间, 以往她要出门都会跟花书静说一声的。
但是这次她只是站在那里, 静静地看着房门，举着手犹豫了一会, 还是没能敲响它。
她不敢, 她本能地想逃离那些会让她受伤的东西。
捏了捏背包带子，她小声跟花书静道别, 之后就下楼了。
今天雾气有点大, 朦朦胧胧的, 看不清前路。
她拿出手机给达米安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 达米安说话含含糊糊的, 似乎被她从睡梦中吵醒。
“说重点……”
“达米安, 我想见你。”
对面愣了一下，清醒了一些, “阿柿？”
花柿：“嗯。”
达米安揉了揉脸，坐起身。
“你在哪？”
“伯利莱商业街。”
“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他挂了电话。
花柿站在原地发呆, 过了十几分钟，达米安就到了。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连帽衫和牛仔裤, 外套还是敞开的, 发丝带着雾气凝结的水珠。
他快步走近，嘴里呵出的白雾被风吹散, “怎么站在风口？不冷么？”
花柿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看了眼四周，挠头。
“没注意，怪不得越站手越冰呢。”
她一把握住达米安的手，笑嘻嘻的，“说好的冷就帮我捂手。”
达米安把她的两只手都包了起来，轻轻哈气，“在捂了。不过我觉得离开风口是更聪明的决定，你觉得呢？”
“是哦。”
两人牵着手，绕着商业区乱逛。
她能感受到达米安在暗暗注意她的情绪，但不知道是不是冻得有点久，她有点脱离了。
还是跟平时一样的聊天，一样的相处，笑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勉强，抱住达米安的时候也会觉得开心。
只是灵魂好像分出去了一半，高高悬在半空，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累了，你背我走吧。”
花柿抱着达米安的胳膊，把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达米安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回手臂，但是花柿抱得太紧了，他没能做到，挣扎了两下后路线都走歪了。
“知道了，我背你，你别挤我了。”
他蹲下来，花柿就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
马上就到上班高峰期了，路上的人多了起来，商业街的店铺陆陆续续开门营业，城市活了起来。
花柿凑到他耳边问：“上次那个人是谁啊？你的家人么？”
达米安点头，告诉花柿他的名字，“他是父亲的第一个养子，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养子和一个养女，另一个女孩虽然没有正式领养手续，不过也是我家的一员。”
花柿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他是个好人，我知道他那么说是给我缓冲的时间，不让我那么尴尬，下次再见面的话我会跟他好好道歉的。”
达米安挑眉，“你只要把这一句告诉他他就会很感动了。”
花柿笑了一声，趴在他的肩膀上。
她有点累了，没有再说话，达米安就背着她默默地走，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就叫她看一眼。
花柿顺着达米安的视线看向超市门口的南瓜气球，笑了一下。
气球有点瘪了，晃晃悠悠地飘在半空，表情图案随着一阵阵强风扭曲得不像样，充满了荒唐又搞笑的感觉。
但是花柿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回归了，万圣节的一幕幕闪过脑海，悲伤渐渐填满她的身体。
她抿唇，撇开视线，却看到路边的垃圾桶里露出一只骷髅模型的脚。
她突然眼中涌现出热意，死死盯着那只苍白的脚。
她打算明年跟妈妈一起买的。
明年啊……
达米安还在说着什么，但是花柿已经听不到了，她把脸埋在达米安的脖颈里，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达米安却突然停下脚步，花柿一顿，这才发现有一滴眼泪流到他的脖子上了。
达米安放下了她，转过身，花柿的视线还盯在那滴眼泪上，捏起袖子想帮他擦掉。
但是他却握住了她的手，在手心里搓了搓，“手还冷吗？”
花柿眼前越来越模糊，她低下头，不想让达米安看到她的脸，小声“嗯”了一下，干燥的水泥地上出现两块圆形的湿痕。
达米安握着她的两只手，揣进自己的口袋，又帮她把帽子戴上，“这么怕冷么？都给你冷哭了。”
花柿躲在大大的帽子里，宽大的帽檐遮蔽了她的视线，让她只能看到面前的达米安。
这让她感觉一丝安全，情绪开始有了出口，声音颤抖地再次“嗯”了一声。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沾湿了她的前襟，她的手在达米安温暖的口袋里慢慢握成拳，用力的，直到手指发麻。
“太冷了，好冷啊……为什么这么冷，我要被冻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强烈的情绪一直往上顶，顶得她大脑开始嗡鸣。
一双手伸进帽子里，捧住她的脸，熟悉的薄茧摩擦着她的皮肤，太温暖了，她没有躲。
达米安拇指擦拭着她的眼下，泪线断了一下，很快又连上。
他顿了顿，又用手背擦，但是擦了两次还是无济于事，花柿的眼睛就像泉眼，源源不断地涌出眼泪。
频繁的擦拭动作让花柿的脸微微泛红，达米安有些急了，他凑近了一些，湿热的鼻息洒在她的眼皮上。
“别哭了，你帮你捂手好么？还有哪里冷？我都帮你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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