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佩斯看过来的那一刻,阿赛洛就赶紧低下头颅,露出一段细长白皙的脖颈,装作有事要做的模样匆匆离开,但是阿赛洛的心中一直透着一股寒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刻意避开同埃佩斯接触,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一副柔弱,毫无主见的形象。
“你和你父亲的关系真好,”阿赛洛假惺惺地说道,“那你也是因为他,所以才接受和我约会的吗?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能够顺其自然的发展。”
理查德果然上当,他没能听出阿赛洛中的试探,老老实实地将大致的情况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是我爸爸要求我那么做的,但是你放心,我是真心觉得你很好。”
阿赛洛敏锐地察觉到理查德对自己的好感,同时她也知道,是埃佩斯在背后控制着他,她一个女人,又失去了父母兄弟,可偏偏又身负着巨大的宝藏——一整个国家都在她的名下。
再没有阿赛洛更好的剥削对象了,就像是在此刻,埃佩斯正对着阿赛洛所拥有的东西虎视眈眈,理查德不过就是他先派来试探的对象,至于理查德口中所说的那些内容,阿赛洛也对此半信半疑,她不愿意相信一个时常处在腥风血雨中的人能有多少感情.
阿赛洛甚至很果断地将理查德认为是同样被埃佩斯所利用的对象。
阿赛洛有个非常强烈的预感,她即将要被迫和那条浑身裹满了粘液的毒蛇交手了,在这场战争中,不是她被毒蛇的牙齿要破皮肉,注射要人性命的毒药,就是她掐着毒蛇的七寸,将它彻底杀死。
阿赛洛却惊讶地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恐惧情绪,而是平静中夹杂着兴奋感,她的大脑微微有些晕眩,接近于微醺之后的快感。
但是她依旧装作一副淡定的模样,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的情绪:“你父亲最近身体还好吗?我似乎从来没见过你的父亲。”
“挺好……”理查德突然改口道,“不对,我父亲身体不好。”
阿赛洛藏在桌子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她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有:“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理查德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才道:“我觉得他身体还行,但是无论如何,他年纪也大了,偶尔有个不舒服也能理解。”
阿赛洛看出了理查德的窘迫,便也不刨根问底继续追究,两人相处地很愉快,理查德实在是个很简单的人,阿赛洛在他面前,也无需考虑太多的阴谋诡计,理查德今天在身上喷洒了一点香水,他挑了味道温和的一款,因此并不怎么冲鼻子,还很好地掩饰了身上那种油腻逼人的气味。
等太阳逐渐下沉,日光渐渐被云层遮盖,阿赛洛也有了回去的想法。
理查德红着脸说,“我们还有下次见面吗?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是除了我父亲以外,唯一一个愿意认真听我说话的人。”
阿赛洛反驳道,“怎么可能?你身边没有人陪着你吗?你可是埃佩斯唯一的孩子。”
理查德叹气道,“有啊,只要我想,他们都愿意倾听我说的话,但是我知道,他们是拿钱做事,他们将我所说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或许不是,也可能是和朋友们交谈之间的笑料……但是你不一样,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在认真仔细的听。”
阿赛洛内心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如何讲述。
其实阿赛洛和那些拿着钱来陪伴理查德的人没有半分不同,他们为的是到手的金钱,而不只是单纯为了理查德,阿赛洛也同样是这样。
她为的是理查德身后的埃佩斯,理查德在她看来,不过就是埃佩斯试探她的一个工具,他们通过理查德来隔空斗法,相互试探,她的认真倾听也不是为了他
但是现在,理查德却满脸真诚地告诉自己,感谢她认真的倾听?阿赛洛有一种诡异的,辜负了他人真心的错觉。
阿赛洛的面庞有些发热发烫,她最后只能随口应付道,“出于礼貌,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理查德笑地很开心,脸上的软肉堆叠在一起,阿赛洛目光躲闪,避开了理查德看过来的视线。
阿赛洛神情恍惚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现在时间其实还算得上很早,可阿赛洛却不想再按原定的计划那样行动,原先她是计划着先去将最大的外患解决掉,然后再一点一点处理国度内,因为啃食国家的根基而将自己养地肥肥胖胖的蛀虫。
但是埃佩斯所做出的那些行为,就是对阿赛洛严重的挑衅,阿赛洛如果对此无动于衷的话,她就是选择自己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而作为蛀虫中最大的那一只,埃佩斯的死亡会带来什么呢?光是想象,就足以让阿赛洛的心底涌上一阵奇异的欣喜,她激动地浑身颤抖。
阿赛洛觉得自己着了魔。
具体体现在每次阿赛洛闭上眼,浮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定是埃佩斯那张苍老的,从来不会轻易展露在他人眼皮子底下的那张脸,还有他始终挥散不去的阴郁气息。
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有关于埃佩斯的事。
阿赛洛打开房间的门,就看到房间里蹲着一个人,他有着红色的瞳孔,以及鲜红的非常瞩目的双眸。
阿赛洛一眼就认出了他,“赫菲斯托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赫菲斯托斯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指责道,“你说过,你今天会来找我的。”
阿赛洛思考了很久,才在一堆的事情中翻找出了这一件,她无所谓道,“是的,我是说过,但是你昨晚应该很累吧!背着我穿过隧道,像是出入无人之境一样,进入到我的房间,我怕你太累了,所以就没去找你。”
赫菲斯托斯没听出阿赛洛话语中的讽刺,她不满于赫菲斯托斯随意进入她的房间,他只是单纯觉得阿赛洛在关心他,“我没事,我不累的。”
赫菲斯托斯向她炫耀着身上隆起的肌肉,道,“我天生就有一副好力气,我曾经挥舞过有三四个你那么重的铁锤,你那点重量不算什么。”
赫菲斯托斯的脸颊有些泛红,他又想到了那个夜晚。
对阿赛洛而言,那应该是个很普通的夜晚,她随机地挑选了一个人陪自己体验了另一种生活,可是对赫菲斯托斯来讲,意义完全不同。
他感到自己是如此靠近着阿赛洛,也是同样地被她所需要着,他近距离地感受着阿赛洛的心跳呼吸,震惊于女孩子的身体能如此柔软,如此贴合地靠在他的后背上。
每次听从阿赛洛的指令做事,都让赫菲斯托斯深深地产生着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他沉溺在这种感觉里无法醒来。
赫菲斯托斯面庞本身就并不是十分的白,而是健康的古铜色,阿赛洛也无法看出他所谓的害羞,她只是顺带想到了那天晚上,有些并不美好的插曲。
阿赛洛借口困意打算回去。
她发誓,她只是随口一说,根本就没有其他别的意思,可是赫菲斯托斯也不知道究竟脑补了其他什么东西,拍着胸膛跟她保证,说绝对会带着她,舒舒服服地回到房间里。
阿赛洛甚至还来不及反抗,就被赫菲斯托斯放在了他的背上,他的背宽阔且充满了力量,阿赛洛被迫充分地感受到了他脊背上的肌肉,赫菲斯托斯可能思索着到了表现的时候,一路飞奔……
最离谱的是,他还带着自己从窗户的边缘一跃而起,顺利地进了房间。
阿赛洛一边忍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一边指责他不该如此冒昧地闯进别人的房间。
可是赫菲斯托斯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别人,我是自己人,你以后还得用到我。”
阿赛洛只能将自己的不满憋了回去。
阿赛洛发现,她聪明的大脑可以应付一切的阴谋诡计,分辨出许多人的笑里藏刀,可她唯独对赫菲斯托斯这样过于坦诚的人束手无策。
阿赛洛已经让赫菲斯托斯将她房间里的通道彻底封存,可他还是能凭借着自己灵活的身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进来。
阿赛洛看着正中央的窗户,因为赫菲斯托斯太没边界感的原因,她已经叫人将它用木板和钉子牢牢地钉死,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第22章
阿赛洛怀疑地看着封住窗户的每一块木板,每一枚钉子,总疑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其中的一部分零件就会被赫菲斯托斯所掉包,变成更加灵活的,有利于开合的机关。
他就这样打开机关,灵活的跳入阿赛洛的房间里,然后大模大样地换掉其中的一部分零件,心中得意地看着阿赛洛被他戏耍地团团转的样子。
阿赛洛再次提醒他,“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去随意地进出我的房间。”
赫菲斯托斯着急了,他道,“可是……可是为什么别人能够进来,就我不行。”
阿赛洛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赫菲斯托斯这个人天生心思固执,天生就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思维逻辑,阿赛洛仍旧不想放弃,解释道,“可这些人是专门负责打扫我房间的,你呢?”
赫菲斯托斯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又能派上用场了,“我也可以,我力气大,能把衣服洗的很干净,他们能做的,我也可以。”
阿赛洛脑子有些发涨,她气冲冲地说,“你只会把一切事情搞砸!”
赫淮斯托斯急切地证明自己的有用,“我才不会!”
阿赛洛知道赫菲斯托斯是个怎样的性格,固执,难以改变的固执,他认定的东西,除非他自己放弃,他人永远无法改变,阿赛洛知道,如果选择将他赶走,下次他还是会找机会跟过来。
……一条非常烦人的狗。
阿赛洛直白地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地道,窗户……还有其他地方吗?难不成你是从墙角的缝隙中钻进来的?”
赫菲斯托斯得意地说,“当然不是!这次还是窗户。”
赫菲斯托斯用嘲讽的语气评判那些工匠们的手艺,“这些木板打磨的实在是太粗糙了,钉子钉的也不行,只要随便一下就能撬开,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像这样的垃圾不会诞生于我的手中。”
如果那些帮着阿赛洛将门窗钉死的工匠们如果听到了这番言论,估计气地能当场举着锤子要和赫菲斯托斯凭借武力一较高下。
阿赛洛听明白了,“所以,你是撬开了那些钉子和木板,跳进来之后,又把那些东西恢复原样了,是吗?”
赫菲斯托斯得意扬扬地说,“没错,就是这样的,阿赛洛,你身边的那些工匠都太没能力了,你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个人能比得上他们上百个。”
阿赛洛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感觉,她叹气道,“你厉害也不能只是光凭你的一张嘴说出来,你得证明给我看,你现在就帮我把我的房间打造成铜墙铁壁,让谁也无法进来。”
赫菲斯托斯这下学聪明了,他看了阿赛洛很长时间,最后摇头道,“不行,你这样做就是防止我进来看你。”
阿赛洛冷漠地说,“我不需要你来看。”
赫菲斯托斯的眼中闪过几丝受伤的情绪,“可是你答应过回来找我,可是你却次次食言了,阿赛洛,我今天在你的身上,闻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味道,你说好的,今天会来找我,但是你说话不算话,还起码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待了起码小半天。”
阿赛洛一惊,心中骂赫菲斯托斯是不是天生长了一只狗鼻子,竟然能如此精准地说出这些。
阿赛洛在听到这些的第一时间里,就去寻找身上是不是多了一些构造精妙,但却可以通过它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小零件,此刻正被人不经意间藏在身上的某个地方。
阿赛洛自以为隐秘地搜寻着身上是不是多了什么小玩意,特别是在细小的夹缝中,寻找地格外仔细。
赫菲斯托斯伤心地说,“阿赛洛,我不是这样无耻的人,我只是太想见你了,每次说话不算话的人是你,可是你为什么能将一切的问题都推到我身上呢?”
赫菲斯托斯的一双眼睛看上去比平时的时候更加水润,阿赛洛一愣,想到,他是不是哭了?
赫菲斯托斯很少露出脆弱的表情,他似乎自己也知道,他的脸承载不了复杂的情绪,他天生就长得不好看,脸上的骨头怪异的突出,两颗眼珠挂在嶙峋的骨头间,给人一种气势汹汹的感觉。
可是现在,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从他突兀的眼眶中掉落,赫菲斯托斯不想让阿赛洛看到他的脸,于是,他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捂着脸颊,小声地抽泣着。
阿赛洛觉得赫菲斯托斯长得像一只惯会龇牙咧嘴的猛兽,但是当他颤抖着身体,蜷缩在角落里的时候,阿赛洛却觉得,现在他真的很像一只小狗。
阿赛洛看着赫菲斯托斯躲在角落里难过了很久,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她抚摸着赫菲斯托斯红色的头发,手感有些粗糙,但却足够顺滑,很像抚摸着某种犬类的皮毛,“赫菲斯托斯,你误会了,我可以同你解释,并不存在我为了其他男人丢下你这件事情。”
在阿赛洛的安抚下,赫菲斯托斯渐渐地止住了抽泣声,他乖巧地将脸放在阿赛洛的掌心中,全神贯注地盯着阿赛洛一开一合的,红润的嘴唇,“那个人叫理查德,他的父亲极力想要撮合我们。”
赫菲斯托斯瞪着阿赛洛,气势汹汹道,“那还是有这回事情的吧!你就是因为一个男的把我扔下了。”
赫菲斯托斯松动着鼻尖,闭上眼,在心中一笔一划地勾勒着那个人的相貌,“大概率是有些肥胖的,爱吃甜食,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油脂和糖块的气息,你也爱吃甜的,但是你更爱干净,总是会将粘在手指上的糖块擦的干干净净。”
赫菲斯托斯猛然睁眼,赤红色的瞳孔宛如宝石,“原来阿赛洛喜欢胖一些的,爱吃甜食,吃完后甚至不打理自己的男人,这种男的和狗有什么区别?”
阿赛洛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今天下午的那场约会,赫菲斯托斯肯定也动用了他聪明的大脑,想方设法跟着她却没被发现。
——不然他为什么能如此清晰地说出理查德的外表形象和性格爱好?简直比理查德本人更加了解理查德。
阿赛洛听出了赫菲斯托斯嘴里的醋意,她说,“是的,你说的都是对的。”
赫菲斯托斯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你确实是喜欢那个男人了?阿赛洛,你眼光真的好差!”
阿赛洛安抚他,如同安抚一只莫名陷入狂躁的狗,“我不喜欢这样没有自制力的人,他甚至还是公认的痴傻,只不过就是有了个好爸爸,还是埃佩斯唯一的孩子,而埃佩斯,对我的王国虎视眈眈,很不得把我弄下来,换自己坐上去,但是这样做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因此,他希望我能和理查德结婚,那么这个王国就会顺理成章地到他手中。”
理查德是个傻子,这几乎是这个上流社会公开的秘密,如果没有其他人的辅助,理查德根本无法照顾好自己,阿赛洛听说,在理查德十来岁的时候,还得派专门的人将食物喂进他的口中。
理查德毕竟是埃佩斯的唯一的孩子,更是他付诸了许多心力,才勉强养大的小孩,埃佩斯从来不允许其他人谈论理查德的不足。
那些敢于苛待理查德的下人,都会因为各种的原因离奇死去,哪些背地里说理查德坏话的人,也会在死后被人缝上口鼻。
阿赛洛也并不觉得埃佩斯会有多么爱这个孩子,她坚定地认为,毒蛇只会为有利可图的东西行动,而不是虚无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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