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奇迹在凡人身上也发生过无数次，他们高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与美狄亚斗争的身影重叠。
可这些都不是她。
美狄亚始终都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世界，任何一个文明之中。
他逐渐理解为什么喀尔刻会说，她在会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找到爱人。
因为他也一样。
如果没有这份信念支撑，在这些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他早就变成了行尸走肉。
或者说他已经是了。
赫卡忒的圣兽具有越过世界线的能力。
这或许是他比喀尔刻多出的机会，又或许是赫卡忒对他的怜悯。
现在他又来到了一个世界的科尔基斯。
以往每个世界的旅途，厄洛斯都是从这里的赫卡忒神殿开始。
他快记不清楚自己路过多少次赫卡忒神殿门口，但他始终记得，不要去见到这里的美狄亚。
不然他害怕美狄亚生气。
离开前她曾问过他会不会去找其他世界的美狄亚。
他说过不会再骗她，所以一次都没有去过。
不过在旅程中他时不时还是会听见关于科尔基斯的事情。
有结婚的消息，有她仍旧和海上英雄离开科尔基斯的消息，也有她成为科尔基斯女王的消息。
正如美狄亚所说，每一个消息都是她从心的选择，无怨无悔。
但她的每个选择里，都没有厄洛斯。
俯身抱起葡萄，厄洛斯执着地保留了美狄亚所取的名字。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他不想放开。
葡萄窝在他手臂之中，抬头凝视着他，似乎在质问，这一次又要怎么找，又要发什么疯。
赫卡忒的圣兽跟着他，长相一天比一天潦草，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委屈嫌弃。
它现在身上的毛发快要拖地，神情也越来越疲惫。
要是能说话，它一定会痛骂他和赫卡忒一顿，简直不把狗当狗。
“这里已经不叫科尔基斯了，”厄洛斯回身望着已经成为残垣断壁的赫卡忒神庙，“这一次你好像带错了时间线。”
“汪汪汪！”葡萄冲他恶狠狠叫了几声。
“别叫了，错就错吧，我们先去城内看看，找个地方歇脚。”
“汪汪汪！”葡萄伸手抓着他胸口的衣服不停叫着。
看着它这副模样，厄洛斯麻木的眼神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他迅速将葡萄放在地上语气急切：“你是不是感觉到些什么？”
在过往的旅程中，圣兽从来没有过现在这副模样，还带错了时间线。
难道说……
“是不是美狄亚？”厄洛斯跪在它面前弯腰询问着。
此刻他恨不得眼前的狗能够开口说话。
葡萄摇着尾巴，在他面前自顾自地转了几圈，然后伸手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
黑色雾气瞬间笼罩了一人一狗，厄洛斯闭上眼睛，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听到了喧闹的人群声。
睁开眼，他仍旧跪在地上，但他们现在并不是在已经风化坍塌的赫卡忒神殿前，而是米克诺斯，希腊的一个小岛。
也是宙斯和提坦神族当年发生大战的地方，战败的泰坦巨人骸骨落入爱琴海中，形成了如今的岛屿。
这个岛屿不大，以他的脚力半天就能够走完，之前每次路过这里都会去一家葡萄酒馆买葡萄酒。
不过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他没来过这里，那家酒馆不知道还在不在。
就这么想着站起身，厄洛斯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家熟悉的葡萄酒馆名字。
“……”
他皱眉低头看向脚边兴奋摇尾巴的葡萄一言难尽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来喝酒吧？”
葡萄抬起头冲他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意思已经很明确。
厄洛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汪汪汪！”
脚下步伐停住，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回身带着它进入酒馆。
“你好，我想打点葡萄酒。”厄洛斯面无表情来到柜台。
“好的，请问你要多少。”一个和他看起来年纪相仿的青年上前热情询问。
他的眉眼间有熟悉的感觉，酒馆的名字也没有变，看来是世代继承，每个世界都一样。
等待葡萄酒的过程中，他来到一面墙前。
这里挂着这个酒馆每一任的老板。
他都曾在不同的世界里和他们交谈过。
“亚斯·波尔。”
“没错，这是我！”
厄洛斯被身侧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青年将打好的葡萄酒交给他：“这面墙上挂着的都是我的父亲祖辈们。”
“嗯，我知道。”
“啊？”
“哦，我的意思是，看出来了。”
厄洛斯拿着酒转身往外面走去。
“欢迎下次再来。”
他顿住脚步回过头：“会的，毕竟它只喝你们这里的酒。”
“它？”亚斯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狗不是不能喝酒吃葡萄吗？”
“它是……例外。”
葡萄像是在肯定他的话一样汪汪叫了两声，亚斯的眼神亮起来。
“我第一次见这么有灵性的狗，叫什么名字啊？”
厄洛斯眸光闪躲喃喃道：“葡萄，葡萄酒的葡萄，是她取的。”
“她？”又来一个她，亚斯都有些不好意思询问。
“嗯，我正在找她。”
亚斯从他悲伤的语气和神情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笑着点头给他打气：“我相信，你马上就能够找到她了！”
“如果真像你所说那样就好了。”
“肯定的！”亚斯走到门边伸手为他推开门，“看见那上面的白色教堂了吗？那是一座拜占庭教堂，不大，但非常漂亮，情人都会去那里许愿，我下个星期也要在那里结婚了。”
“你要结婚了？”
阳光照在亚斯金色的头发上，把他整个人照得活力满满，和他这个行尸走肉完全不同。
“嗯，她不是这里的人，但缘分让我们相遇，她很喜欢葡萄酒。”
“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在这里待到下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到时候我们一起为你祈福。”
厄洛斯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要去找她。”
“你知道她在哪里？”
“不知道，”厄洛斯垂下头，“不过我会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与她重逢。”
亚斯感觉到他浑身的低气压，眼珠子一转，伸手拉住：“说到午后，马上就要吃午饭了，留下一起吧。”
“这……不好吧。”进食对厄洛斯来说并不是必需品。
“没什么没什么，”亚斯激动地拉着他，“这顿饭就当是你买葡萄酒赠送的。”
在热情的邀请下，厄洛斯根本没办法推脱，关键是葡萄比他还热情，喜欢这里喜欢得不得了。
和亚斯吃了一顿有些尴尬的午饭后，厄洛斯就要离开。
这次亚斯没有再阻拦，而是再次指着白色教堂的方向，让他一定要去许愿。
厄洛斯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对于在白色教堂前许愿这件事，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当他站在蓝天下，仰望着白色教堂最高处的铃铛，他都会双手捧着美狄亚留下的那串铃铛，祈祷让自己睁开眼睛就看见美狄亚。
可每一次都失败了。
米克诺斯的白色教堂聆听了他无数遍同样的心愿，如果它是个活物，恐怕都会觉得他实在是太烦人。
只不过，凡人就是这样，哪怕失败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都还是会想去做。
厄洛斯来到白色教堂前，紧闭的大门，高处的铃铛，蔚蓝的天空下，海浪声一波又一波撞击着心房。
他拿出美狄亚留下的那串铃铛轻轻一晃。
温柔的铃铛声从掌心飘扬到高处，一阵风吹来，教堂上方的铃铛声也同时响起，交相辉映。
“美狄亚，”厄洛斯眼神坚定，瞳孔映照出教堂上方摇晃铃铛的影子，“无论你在哪里，无论还要花多少时间，我都会继续寻找你。”
双手紧紧握住那串铃铛放在胸前，厄洛斯闭上眼睛垂头许下又一个同样的心愿。
海岛的风将他的棕色卷毛吹乱，单薄的身躯静静伫立，午后向西开始落下的阳光把他的影子印在教堂的墙上。
同时也印出另外一个影子。
“嗖！”
左后背被一个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厄洛斯睁开一片死寂的眼睛。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脚边。
居然是一根树枝，不知道是那家的小朋友不经意间将树枝当做弓箭，射在了他后背上，还是心脏的位置。
弯腰准备捡起树枝，一个脚步声从远到近，厄洛斯抓住树枝的手停住，转头看去。
刹那间，天地失去所有颜色，耳中传来轰鸣声，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眼中只剩下对面站着的人。
厄洛斯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消失了，只剩下泪水夺眶而出。
“不好意思，那是我练习的弓箭你能还给我吗？”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穿透耳鸣到达他的心房。
厄洛斯颤抖着想要拿起树枝，但手抖得过于厉害根本使不上力，眼前一片模糊，他努力眨眼想要确认这不是梦境。
树枝被一只白皙的手拿走，厄洛斯缓缓站直身体，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除了站着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捡树枝的人转身离开。
“美……”
下一秒，来人回身拉开弓箭，树枝再次直直射向他，将他刚出口的话语截断。
厄洛斯瞪大眼睛低头看向刚刚树枝射向的地方，正是他的心脏的位置。
“美狄亚……”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终于发出喊了出来。
美狄亚穿着一身白色纱裙，和记忆中离开时候一模一样。
不会错的，这就是他要找的美狄亚！
他想要询问美狄亚好多问题，想要知道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但他又不想浪费时间询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因为只要找到她就好，认不认识无所谓，一切重头再来就好。
厄洛斯擦了下眼泪笑着开口：“美狄亚，我是厄……”
“这一次，我应该没有射偏。”
米克诺斯的白色教堂聆听了爱神无数次的祈愿祷告，选择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让他走到了爱人的身边。
第59章
米克诺斯海滨, 厄洛斯小心翼翼地跟在美狄亚身后。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找到了美狄亚。
这完全就是梦境之中的剧情，厄洛斯至今都还有些不敢相信。
视线黏在前方的美狄亚身上，厄洛斯保持着距离,但又想靠近。
美狄亚除了最开始和他说了几句话外, 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他一时间有些迷茫, 失而复得后更加谨慎，害怕美狄亚再次离开。
前方美狄亚停下步伐,他也跟着停下，谨慎又期待地看着她。
美狄亚回头：“你在做什么？”
“跟着你。”
“跟着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一直跟着你。”
美狄亚不理解地打量他：“我要去工作了。”
“工作？你在哪里工作我和你一起。”
“你总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工作。”
“美狄亚，”厄洛斯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我一直在找你。”
“然后呢？你找我我就应该感动吗？”
“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找到你之后无论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
美狄亚盯着他打量片刻，说了一句随意后转身离开。
她仍旧没有原谅他。
但厄洛斯一点悲伤的感觉没有, 他甚至还有些开心。
这意味着美狄亚记得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一点都没有忘记。
比起不在乎, 他宁愿美狄亚恨他骂他, 至少这样他知道她的心里还有他。
厄洛斯的棱角早就在寻寻觅觅之中被磨平。
只要美狄亚开心,他什么都会去做。
“美狄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上前走到她身边。
美狄亚没有回答他, 也没有赶走他，只是一味往前走。
厄洛斯也跟着她一起走，如果时间就这么不停止往前,他想他愿意和美狄亚就这么走下去。
等到她停下脚步转身推开一间店铺门后，厄洛斯才回过神。
他抬起头眼神突变，这里是……
美狄亚推开门，一声亲切的问候传来：“你回来啦。”
熟悉的声音让他低头看去，厄洛斯一眼就看见了柜台后亲切上前迎接的亚斯·波尔。
这里是他给葡萄买葡萄酒的地方。
他低头寻找一直跟着他们的棕色小狗，发现它已经非常自来熟地走进了酒馆。
这是什么情况？美狄亚和亚斯很熟悉吗？
“有客人吗？”亚斯往这边看来，见是他瞬间惊喜，“厄洛斯？你又回来啦！”
美狄亚背影怔了一下扭头问道：“亚斯你认识他？”
“是啊，中午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吃了午饭。”
“原来是这样。”美狄亚明白地点点头，转身拿起酒馆中的围裙套在自己身上，走到柜台后。
看着她熟练的样子，厄洛斯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柜台边，视线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
她居然在这里做事吗？
在无数个世界中，他路过这个酒馆，进入这个酒馆好多好多次，没想到冥冥之中会在这个世界中与美狄亚在这里重逢。
这难道就是赫卡忒圣兽给他的机会吗？
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美狄亚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厄洛斯的开心。
突然视线被一张脸挡住，他被吓了一跳。
“厄洛斯你在看什么？”亚斯好奇道。
“我，”他越过亚斯的肩膀深情地看了一眼，随即郑重问道，“亚斯，我问你……”
“亚斯。”
美狄亚的声音打断了他：“婚礼场地那边我已经和鲜花老板谈好了。”
“是吗？！”亚斯激动地转身走向美狄亚，两人熟稔的开始谈论起婚礼。
婚礼……
厄洛斯在听见这个词后心就沉了下去。
谁的婚礼？厄洛斯想要询问但又失去勇气。
害怕询问的结果就是他所想的那样。
有些不知所措地眼神乱晃，突然，他想起亚斯之前说的话。
“我下周就要结婚了，婚礼的地点就是白色教堂。”
46/50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