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连他的两个好兄弟都是这么个态度,那么他是生是死,就不是她能管的了的了。
总之,她来这一趟,得了对她来说比这药更有价值的信息,那就也没算白来。
这不就行了。
若是以后都别遇到这些麻烦的人和事儿就好了。
带着这种心情,她独自走出了竹林,朝着小院外头走去。
如同意料之中的,在她出现在刚刚进门时看见的桥边的时候,谢夫人也“恰巧”喝完了茶出来。
没有见到之前招待她的那位老人,她的身边儿却出现了之前在门外等候的她的婢女。
看见代钰,谢夫人微微一笑,快走了两步,朝着她伸出了手:
“此番便还是先坐我的马车下山罢。你家的马车还在山脚下等着,我已经打发人教她们打点好了等着咱们。”
代钰微微一愣,继而恍然,轻轻放下袖中原本要给山下守着的王嬷嬷、秋宜等人发射信号用的烟火,她也迎上了谢夫人伸出的手,顺从地被她搀扶着上了她的马车。
马车一路朝着山下而去。
谢夫人却是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代钰也乐得清静。反正,事实上,若不是有今天她来传话儿这件事儿,代钰也根本同她没有什么交集。
她以为到山脚跟自家马车汇合之前,两个人便就这样沉默着度过的时候,沉默良久的谢夫人,却忽然开口道:“林姑娘果然没有答应三郎的邀约罢?”
【作者有话要说】
顺利更新,爬走。
第五十四章 惋惜
代钰听得谢夫人这话, 忍不住微微一愣。
她们家三郎?
这谁啊?
既然提到了“邀约”的事儿,那便就是只有山上头庄子里头单独跟她说话的人了。
那里只有宗祈和余泽两个人。
而宗祈这一位寿郡王是排行十六的,跟“三郎”这称呼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便是真有, 恐怕谢夫人也不敢这么直刺刺地称呼他。
除了这一位十六爷,剩下的便就只有余泽了。
难道说,这谢夫人说的是余家公子?
不过, 要是她没记错的, 余家好似就只有两个儿子。
那位小余公子, 是行二的吧?
这“三郎”又是从哪里论起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问, 谢夫人微笑道:“阿泽在余家族内排行行三,故此我余家之内,都是称呼他做‘三郎’的。”
她顿了顿, 又接着道:“原来在家里的时候, 称呼惯了,一时间没改过来。叫林姑娘见笑了。”
代钰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眼睛却仍是看着谢夫人。
其实在谢夫人说出这句解释的时候, 她已经猜测到了此种关节。
但即便是已经猜测到了,她仍然需要一个更明确的说明。
因为, 她觉得, 以她对这位先生的了解, 她是没可能无缘无故地说出这种话来的。
什么“称呼惯了”, 一个博学多闻、备受推崇、能在宫中教授公主的女史, 怎么会连什么场合说什么话都弄不清楚呢?
无非是此时此刻, 需要些“弦外之音”罢了。
而她相信, 她这位先生真正要说的, 恐怕比这些“弦外之音”还要多的多。
故此, 她想知道的东西,谢夫人一定会配合地都说给她听的。
果然,谢夫人见她如此,虽然还在笑着,但心中却也不由得暗自叹息了起来:果然不亏是当年名动京都的探花郎之女,颇有几分乃父之风……饶是自己同她不过稍一接触,便已经发觉这小姑娘果然聪慧过人,完全不是寻常三言两语便能轻松说通的寻常天真少女,也怨不得连三郎都没劝服得了她。
那么现在问题就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了。
这件事,她到底要不要置身事外呢?
她到底要为了家族做到什么程度呢?
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这直接决定着她要同林家小姑娘说多少,怎么说。
这一瞬间,她思考了很多。
不过,她思考的时间却并不算久。
马车只轻巧地驶过一个弯道,她便已经笑着开了口道:“林姑娘来都中已经有了几年,不知道可都已经知道都中女眷们的姻亲关系?”
代钰摇了摇头道:“学生昔日来都中,因年纪尚幼,且家母身子不好,便极少在外走动,跟诸位太太、奶奶、夫人、姑娘们见得不多。后来又承蒙万岁爷恩典,入宫做了公主伴读,在家的时日少,故此也并无机会同诸位女眷们见面。寻常太太、奶奶、夫人、姑娘们至多能认个大概脸熟,若是细说姻亲关系,学生惭愧,实在不是很清楚。”
谢夫人笑了笑,显见得对此不置可否,并未对此有什么评价。
不过,她却也很给面子地说出了代钰想听的那句话:“北静王妃是我嫡亲的姐姐,都是出身余家的嫡女,算起来是大郎、三郎的姑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儿。
要不怎么是谢夫人来传话儿呢。
原来她是余泽的姑妈、水淳的姨妈。
她自己还进宫做了跟十六皇子一母同胞的九公主的先生,那么,可不妥妥地是十六皇子一派的人了。
若是这么看,那说不定,皇帝老爷早就已经属意十六皇子做下一任帝王了。
至少是把他做了个皇储备选。
要不然怎么选了余泽和水淳两个人做伴读呢?
这是要把余家绑上十六皇子这条船么?
这个瞬间,代钰想得也绝对不少。不过,她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依然用寻常神色跟谢夫人客套了两句。
她还在等。
若是连谢夫人都表现出了明显的倾向,那么,她收集的信息,便就更加可信,也更加有用了。
说不准,这一场皇位之争,在太子和七皇子之外,真的是会杀出一匹黑马呢。
恰在此时,谢夫人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林姑娘对今日之事,是如何看的?”
代钰闻言,对她饱含深意的目光只做不见,避重就轻地笑道:“谢夫人真是一片慈爱之心。”
谢夫人见到代钰这个表现,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万万没想到到这了这个时候,林家这小姑娘还是一副油泼不进的样子,即便再是好涵养,她脸上的笑容却还是无法避免地略微退去了一些。
当然,作为一个自幼受到了严格的礼仪教育、自身修养也十分之高的世家贵女,即便受到了如此打击,她的表情也仍然很是得体的。
只不过,以代钰的眼力,自然是能够看出,她的神色比起原先来,看起来已是更加正色了许多的。
这就表示,这事儿,还没完。
代钰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处,谢夫人也如同她预料中的一般,仍在静静看着她。似乎是在审视,又似乎是在评估。良久,这位一生显赫优雅的夫人,终于开口道出了她最想说的话:“以林姑娘之聪慧,竟肯甘心平庸,实乃暴殄天物之惜事。”
她既然说的这么露骨,代钰便也不想再绕圈子。不过她既然不想着掺和,故此对这事儿,也不便多言,便只摇了摇头道:“此之蜜糖,彼之砒霜。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如是。”
谢夫人听得这话,微微一怔,继而便笑道:“林姑娘此言差矣。家宅平安、庸碌无为不过只是小道;凤凰择梧桐而栖,良臣择明主而事,此所谓之大道也,舍大道而弃小道,非智者所为。”
代钰不预同她多辩,只微笑不语,谢夫人见她如此,知道她心意已决,不由得连声叹息。
既然话不投机,当然也没法儿再多说话。
于是马车之中,重归寂静。
快要到山脚的时候,谢夫人却又重新开口,低声同她道:“林姑娘请务必将此事同林大人商议一二,或者林大人有不同见解。”
代钰本想着直接拒绝,转念一想,既然对方如此坚持,那恐怕自己说什么都没有什么大用处,还是回禀了林如海,商议之后由着他出面比较好。
故此,她便仍旧只是笑笑,没有多言。
至于林如海要怎么做,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她这里,是谁都别想着抓住什么破绽的了。
马车的速度不慢,没用上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山脚下。
此时日光早已经偏西,贾敏都有些坐不住了,起来在厅中等着她。
代钰照旧先同贾敏请了安,服侍她用了一盅加料的参汤,安顿着她重新躺下静养,又去小弟的院子看他习了两篇字,然后才回房去换衣服。
还没换好,早有人在外头回报,说老爷家来了。
折腾到了这个时候,中午在半路吃的那顿饭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想着等一会儿想必会是一场极其耗时费力的长谈,代钰便还先要了一盅莲子粥吃了,这才重新更了衣,带了春纤秋宜两个随身伺候着,预备到书房去见林如海。
然而她刚出了连着仪门的回廊,还没进书房的门儿,便听得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此番多亏了林大人,咱们才能全身而退。”
第五十五章 直言
听得这个声音, 代钰倒是微微一愣。
虽然说林如海近两年越来越看重她这个女儿,也能跟她商量一些事情,但外客却并没有让她见过。
特别是这种进出他书房的客人, 那更是不能随意见的。
这本也是林如海的一片爱女之心。
只因既然是在朝为官,很多事情,都是不便让家人知道的秘密。
况且, 他们的很多谈话, 本就牵连甚广, 不说家中女眷了, 便是寻常的亲朋好友、同僚长官也不能随意透露。
故此,代钰的第一个反应,便是, 自己这会儿来的, 可真不是时候。
她正想着要不要退回去,晚点儿再来,里头却忽然传来林如海的声音:
“外头可是玉儿么?”
代钰听得他发话,便也只有立住了, 回到:“正是女儿。女儿不知老爷这儿有客来,贸然到此, 是女儿唐突了。这便准备回去了。”
她话音方落, 里头另一人已经笑道:“原来便听说林大人的千金最是个知书达理的, 今日有幸过来林大人府上,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林如海的声音也跟着传来道:“君壬兄过奖了, 实在是惭愧。这孩子自幼养在愚夫妇膝下, 素来是充做男儿教养的, 故此便有些不拘小礼了些, 还望君壬兄别见怪。”
那男人朗声笑道:“如海兄这便太过见外了。小儿也同在宫中为伴读, 算起来也与贵府千金有同僚之谊,你我更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如何还讲究这些虚礼,快请林姑娘进来说话吧。”
林如海听得这个话,便也就只有叫代钰进去说话了。
代钰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听到方才那番对话,她也已经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果然就是那一位传说中的余太傅了。
不过,她好像听人说过,这一位余太傅最是端方讲理。怎么听着刚刚这动静,他似乎跟端方讲理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倒像个很是健谈的模样呢?
何况,那一句“此番多亏了林大人,咱们才能全身而退”更是让她在意。
这就表示,他们这一次的被贬斥,果然是有预先筹划过的,也是在他们意料之中的事儿罢。
那么,这一次太子上位,北静王长子被暗害,甚至十六皇子开始暗中积蓄力量的事儿,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很想知道。
不过,她也知道,这两位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自己实话实说。
果然同她预料中的一样,进入到书房之后,相互见礼毕,那位余太傅也不过只是同她谈论些诗词歌赋之类安全的话题,一句政见上相关的事儿都没提,她不耐烦应付这种客套场面,没说两句便想着告退了。
谁想到,她刚刚准备告退,那余太傅却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今日犬子给林姑娘添麻烦了,不过小孩子的事情,林姑娘大可不必太认真,此刻风向尚不明朗,还是稳妥为上。”
代钰闻言,倒是有些惊讶了起来,不由得抬头看了这余太傅一眼。
他看起来同林如海年纪仿佛,但却生的更俊逸丰润一些,面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就是一副极其妥帖稳当的模样——真是不知道,那端方一词从何而来。
这活脱脱又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呃,从他这个年纪上看,说公子还是太显得年轻不庄重了些。但,若是说这位是个颇有儒雅之气的文人老爷,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样的人物,忽然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林如海当然不会让这种尴尬在他的书房出现。
他微微一笑,已经将话题接过去了。那余太傅也不多言,朝着代钰点了点头,又聊了片刻,便就告辞了,连让代钰告退的机会都没给。
代钰没奈何地,只有跟着林如海一道儿将他送出门去,临了这一位偏偏又留了句话道:“风云之事,只管听听林大人的意见,此中不论如何纷乱,林大人最是看得清楚。聪慧原本是极好的事儿,然则小姑娘小小年纪,还是不要思虑太多的好。”
代钰得了这话,心中虽然并不以为然,面上却仍是恭谨地垂首致意——不管话中听不中听,意思对不对,能说出来总是一番好意。
说实话,等到见到余太傅出门的时候换上的那一副不苟言笑的脸,她总算知道这一位“端方”的美名是哪里来的了。
也知道,方才在林如海书房中的那一位余大人,大约是卸下了伪装之后的样子。也即是表示,在林如海面前,甚至是她这个小丫头的面前,他觉得并没有装的必要。
这是说,两家已经是自己人了的意思么?
带着这样的疑虑,送走了余睿之后,代钰重新跟着林如海回到了书房。
林如海对她这个举动也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见到她进来了半天不说话,到底还是撑不住,便先开口道:
“玉儿可是有什么疑虑之事,要同为父说?”
代钰点了点头道:“今日的确有事要同老爷说,然则,方才余大人说了那些话,女儿倒是不知道,这些话,还当不当说了。”
林如海笑道:“你我父女,有什么话不能说呢。但说无妨。”
代钰看着他笑得温和的样子,心中虽然很想朝着他翻个白眼,却也只得无奈地道:“既然如此,那便恕女儿直言了。”
她这一“直言”,便就径直将今日同谢夫人出去山上,见到十六皇子宗祈和余太傅的幼子余泽的事儿说了一遍。
不但如此,她还将自己的猜测、分析,对形势的估计,还有方才余太傅的表现以及对他这番表现背后的含义一起推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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