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赶紧又端上红胭脂,然后姑娘们身上都被他抹上了红胭脂……
楚弦月看看姑娘们那涂满红胭脂的身体,再看看自己胸口的红胭脂,顿觉面如火烧,她从没想到胭脂水粉还能这么卖,这么玩,这么助兴。
眼看他们玩得越来越过火,楚弦月待不下去了,赶紧拉着鹤龄就要走,却不料掌柜的将他们拦了下来,掌柜的说:“客官试了我一盒胭脂,不给钱可不能走。”
楚弦月才反应过来刚刚掌柜泼她身上的红胭脂还要算钱,心中不禁无语,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楚弦月不想与他纠缠,让鹤龄给钱。
“承蒙二位客官惠顾,一共六十两银子。”
……楚弦月虽然用过更贵的胭脂,但还是被这价格震惊到了,要知道在千秋国,二两银子就可以供一家三口生活一月,这花街里,随随便便一盒胭脂就要六十两,难怪人们说这儿是个销金窟,没点钱,还真是玩不起。
此时楚弦月才明白,花街上的店铺,其实都是青楼,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从胭脂铺离开,楚弦月觉得自己更加冷静不下来了,这会儿再被鹤龄抱着,比刚才还羞。
鹤龄也是,刚刚还敢打着保护她的名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现在却是不敢搂了,怕一紧贴她就发现他已经起反应了。
然而拥挤的人群并不知他的难处,就算他不想,被人群一挤,楚弦月也还是碰触到了他。
不过楚弦月似乎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还以为是他腰间挂的佩剑。
楚弦月身上上的红胭脂也蹭到了鹤龄怀抱里,鹤龄低头看着两人相挨相贴之处,既是紧张又是兴奋,默默放慢了脚步,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能在这拥挤的花街上走个一整夜。
第39章 美人皮(四)
鹤龄这个想法注定是妄想,没走多远,害羞的楚弦月便又走进了一个铺子,推开了他的怀抱。
这铺子是个棺材铺,卖的也是香烛元宝,棺材寿衣。
其他铺子楚弦月倒是还好些,进这棺材铺里玩,不嫌晦气吗?
楚弦月走进棺材铺一问,被伙计领去了后院,看到了满院子的棺材,每一个棺材里都有一对纠缠的男女,他们早就以棺材做床,纸钱做被,与那些个打扮成女鬼狐妖的姑娘玩得不亦乐乎了,哪还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棺材都满了,二位客官要耍还得等等。”扮做纸人的伙计,面上涂得雪白,两颊和嘴唇却是涂得殷红,在月光底下看着还怪瘮人的。
楚弦月忙忙摆摆手,没事没事,不耍不耍。
正拒绝呢,鹤龄推了推楚弦月的手臂,示意她往左边房间里看,就见那屋正中间供奉了一尊蚌仙像,左右两边分别写着:“有求必应重塑筋骨,易容改貌心诚则灵。”
楚弦月问伙计:“那是怎么玩的?”
“那可不是玩的,那是我们老板供奉的蚌仙像。”
普通百姓害怕蚌精,怕自家女眷被蚌精玷污,生出小怪物。
靠皮肉买卖赚钱的青楼可不怕,只要能让这些挣钱的姑娘变得更加漂亮,就算给那蚌精睡上一睡,生出了小怪物又如何?
还能和它联个姻,做个亲家,以保姑娘容颜不改,青楼生意昌隆。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能赚钱,便是妖魔鬼怪也能认作爹娘祖宗。
楚弦月又想起在千秋国经历的种种,就算没有妖魔鬼怪作祟,仅一个“贪”字,就能将人变成魔。
楚弦月听着棺材中发出的暧昧声,继续问伙计:“拜蚌仙真的能让姑娘们变美吗?”
“要是不灵我们拜它做什么。”
有求必应重塑筋骨,易容改貌心诚则灵这话不是假的,只要诚心祭拜,就有可能梦到蚌仙,改变容貌。
楚弦月拿了几粒金瓜子给伙计,让他找了个最近梦到过蚌仙的姑娘来。
姑娘叫做莲歌,十天前她还是个阴阳脸,其他铺子都不收她。
莲歌不是月牙城人士,她的家在离月牙城八百里外的吉澜镇,她原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虽天生是个阴阳脸,家里人也未曾嫌弃。
有一天,她和邻居姐姐去山上采摘野菜,路上遇见个老婆婆崴了脚,她们好心将老婆婆送回家,却不料老婆婆竟是个人贩子,一进其家门,她们就被人用麻袋套了头,等醒来就已经到了月牙城。
她因为是个阴阳脸,其他铺子老板都不要她,棺材铺老板不介意,反正要扮鬼,阴阳脸都省得画鬼妆了,她便这么进了棺材铺,做起了女鬼。
十天前,她跟着大伙儿拜祭完蚌仙后就上床睡了,梦里她到了个小木船上,四周全是盛开的荷花,荷叶簇拥着小船,头顶悬挂着明月,茫茫天地,万籁俱寂,好似天底下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正当她纳闷自己怎么到了这里时,水波忽然晃动,荷叶也摇摆了起来,然后一个长相丑陋怪物攀着船沿从水里钻了出来。
她吓得尖叫,连忙往后退去,却是忘了此时在船上,一不小心脚下被绊了一下,扑通就摔进了水里。
她不会游泳,连呛了几口带着土腥味的水,好在那怪物将她从水里托了起来。
怪物长有人的躯干,四肢,身上却是光秃秃,滑溜溜的,没有一点毛发,连眉毛都无,就,就好似没长鳞片的鱼。
怪物咧开长满尖牙的嘴笑:“你天天跪我,拜我,如今见了我,却又怕我。”
她才知道这就是她每日祭拜的蚌仙。
“我……我……”她吓得结巴了,“我不知道,我是被拐来的……求求你,我不想变美,我只想回家,求求你帮帮我吧……”
蚌仙摇摇头,“我只能帮你变美,不能帮你回家,或许等你变美以后,可以傍上个有权有势的人离开这儿。”
蚌仙的话彻底粉碎了她想逃走,想回家的期盼,她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蚌仙却是低头亲上了她的脸。
蚌仙摸着她的头说:“乖,别哭了,我给你变个戏法。”
说完,蚌仙轻轻拍了拍水面,便有无数的小鱼从四面八方游了过来。小鱼钻进了她的衣裳里,好似挠痒痒一样,弄得她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瞧瞧,笑起来多好看。”
蚌仙又亲上了她的嘴,她没再推拒,反而主动迎合了起来,与他亲了许久才分开。
然而,她却是忘了还有小鱼儿在她衣裳里,紧紧相贴缠绵之时,好些来不及游走的小鱼被他们的拥抱给夹死了,新鲜的死鱼还兜在她衣裳里。
她赶紧想将衣裳里的死鱼弄出来,蚌仙却阻止了她,蚌仙将她高高托起,然后用尖牙咬开了她的衣带。
怪物将鱼尸被卷进嘴里,尖牙交错之间,鱼尸变得稀碎,鲜血染红了他的嘴,白森森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瘮人。
第40章 美人皮(五)
蚌仙伸手捉住其中一条还在她身上游的小鱼儿扔进了嘴里,舔了舔嘴唇说道:“需要我帮你把小鱼儿都吃掉吗?”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蚌仙就凑上了嘴,牙齿一合,咬住了好几条。
之后,他将身上的粘液抹到了她脸上,粘液糊得她睁不开眼,张不开嘴,呼吸都呼吸不了,等再睁眼,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
她还在自己房里,自己床上,只是浑身上下的皮肤变得又白又嫩,不论是脸上的红疤还是曾经玩闹时候留下的伤疤全都没了,甚至比那刚出生婴儿的皮肤还要好上几分。
“是梦?”楚弦月有些狐疑。
听当地人说,月牙湖之所以能让人变美是因为蚌精在那里面修行,修行时分泌出珍珠质溶于水中才使泡澡的人变得美丽。
珍珠质有形,梦无形,蚌仙怎么能透过梦境使人变美呢?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那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的,只是感觉太过真实,可我身体上又没有任何痕迹,或许只有那晚的月亮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莲歌说完就被伙计支使走了,伙计问楚弦月:“你们二位究竟是来干嘛的?打听蚌仙的事情做什么?”
“好奇问问,毕竟哪有人不想变美的。”
楚弦月一边说一边抱住鹤龄的手臂,以示亲昵。
看伙计还是不信,楚弦月又说:“郎君嫌我与家中夫人一样不解风情,特带我来这风月城长长见识,学学这儿的姑娘究竟是怎么伺候人的。”
伙计打量了一下冷脸的鹤龄,又看了看含羞带怯的楚弦月,猥琐笑道:“我看是你家郎君不解风情,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还需要学什么风月把戏。”
鹤龄默默无言,暗地里摸了摸被她戳伤的手臂,心里在想究竟是谁不解风情?
楚弦月则是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不敢细想伙计的话,赶紧转移话题问:“花街女子既然不怕蚌仙,为何不用镜子通神,而是要拜蚌仙像呢?”
“不是不用,而是不能,坊间都传,蚌精死后,魂魄不消,藏身在月牙湖里,城主才下令封锁月牙湖。其实不然,而是城主将蚌精之魂囚禁在月牙湖里,蚌精要想逃出,要么透过镜子,要么透过人间香火以助修炼,为了香火,它们只能帮人变美,却不知这正是城主想要的结果。
“透过月牙城之外的镜子逃出不就行了?出了月牙城,城主也就管不到了吧?”
伙计挠挠头,“月牙城偏僻,距离太远的镜子,蚌精也没法走吧。”
伙计说得有些不大确定,许多事情他也是听说和猜测的,并不确定。
楚弦月又道:“以前也只有一个蚌精犯了色戒,怎么现在拜蚌仙就非得做春梦才能变美了?”
伙计哪知道这些,又不愿承认自己不知,声音不禁拔高了道:“总之你想变美就照做便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说完,伙计又对鹤龄道:“我现下明白你这小美人为何不解风情了。”
又说:“女人不解风情多是欠调教,郎君若是信得过,将她往我们铺子放一天,纵使是个清心寡欲的女菩萨,也能给你调教成个小浪蹄子。”
伙计猥琐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黄牙,抹得惨白的脸上褶子堆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用不着。”鹤龄听出了他的不怀好意,一口回绝了,随后便搂着楚弦月离开了。
楚弦月依在鹤龄怀中,面上的红晕就未曾下去过,此时再被伙计连着调笑几次,就更加羞臊了。
若鹤龄真有坏心,指不定现在会对她做出什么,光是想想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就心跳如鼓,赶紧将心思转移到分析寻找神砖上才算好些。
风月城兴起,不仅是月牙城的女子受到了祸害,连带着周边的姑娘也都变得更加危险,就算阴阳脸的姑娘也都来者不拒,可见这花街对女子的需求之大。
想到这花街上,还有不知有多少像莲歌一样被拐卖来的姑娘正在遭受磨难,楚弦月面上的红晕就淡了几分。
月牙城这么猖狂,就没有人管吗?周边这么多女子被拐,就没有人追究吗?
楚弦月想着,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那伙计敢让莲歌将自己被拐卖来的事情说出来,便是笃定就算此事被人知道也没事吧,更何况莲歌还说出了自己家乡的位置,如果他们怕的话,就不会让莲歌说了。
月牙城为何能猖狂至此?
楚弦月看着身边络绎不绝的人潮,想起了那六十两银子的胭脂,想起了当地人为了赚钱的言语。
是呀,能来月牙城玩的都是周边有权有势的达官显贵,富豪乡绅,月牙城若出了事,他们也会受到牵连,自然会保护着。月牙城得诸方庇佑,又岂是寻常官府能动的?
楚弦月很想帮帮莲歌她们,可她好似无能为力。
第41章 美人皮(六)
楚弦月一边想一边走,此时已经没有了游玩的兴致,待走到街尾,准备回头的时候,路上拥挤的人群已经少了许多,多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地方玩了。
最后一家铺子是卖书画的,老板和伙计正在向人兜售艳图。
楚弦月瞥了一眼,转身要走,听得有人在念:“世人皆愚痴,拜龙不见龙,求神不识神,魑魅冒作真神显,鬼妖也能成仙人……”
嗯?这莫不是在讽刺花街众人拜蚌仙的事情?
楚弦月闻声看去,发觉是有个人在念画上的题字,遂挤进其中,看了看那幅画。
画上是一幅求雨图。
龙与蛇同,其性本淫,无所不交,故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于是有人便觉得天下大旱,乃是龙王发怒,需得向它献祭美人,才能消它怒气,降下甘霖。
画上祭台高筑,台上跪着五个被绑着的女子,她们身着吉服,头盖红巾,好似新嫁娘。
祭师手持法器正在做法,台下跪着一众诚心求雨的人。
而在白云之上,已有两蛟龙盘旋,两条蛟龙各圈住了一女子,正在做不可描述的事。
不是画的蚌仙呀。
楚弦月看了一眼落款,这幅画的画师叫做三眼居士。
这名字倒是稀奇。
传闻人有三目,除双眼外,眉心还有一目,长在内里,谓之天眼,天眼开的人可以洞悉鬼神,故而许多神仙都有三目,最为世人所知的便是二郎神了。
三眼居士是觉得自己洞悉鬼神吗?
楚弦月想了想,眼神落到了那云中蛟龙之上,传说当中,蛟龙多是鱼、蛇等水中族类修行所化,蛟龙历雷劫之后,才会化龙成神。
蚌精也是水族,这会不会是三眼居士的暗喻呢?
“可还有三眼居士其他画作?”楚弦月问老板。
“还有一幅。”老板往箱子里翻了翻。
另一幅画的是中秋行乐图。
天上圆月高挂,照耀着月牙湖,湖边张灯结彩,聚齐了许多人。
岸上人们身着华服,点燃篝火,有的在抚琴,有的跳舞,还有的在湖里戏水,水里的人们,也不管是男是女,全都毫无顾忌脱光衣裳,月光、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映照在湖面上,水里面的他们面容扭曲,表情狰狞,一颦一笑好似不受控制,就像是戴了一层面具。
这幅画旁边的题字是:鬼做人时人亦鬼,人做鬼时鬼亦人。生不逢时人做鬼,世道浇漓鬼做人。”
人是鬼,鬼亦是人,那么这在月下狂欢的,究竟是人还是鬼?他这话究竟是在写画还是写月牙城?和月牙湖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弦月盯着画看了许久,久到老板不耐烦催促才收回视线。
“这位三眼居士可在月牙城中?”
“这两幅画是位姑娘拿来典卖的,应该是付不起钱的恩客拿来抵债的,客官可是看中了?需不需要我帮您包起来?”
楚弦月有心想买,可一问价钱,两幅画竟要七百两,实在太贵了,就算她有金瓜子也不经造,便还是走了。
一路上,楚弦月都在念叨着那两首题字,她总觉得这个三眼居士知道些什么。
“或许我们该去月牙湖瞧瞧,看看被封锁的月牙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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