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珠哭着把脸凑过去,让姐姐冰凉的手心贴在她热泪纵横的脸上。
“姐…”她抱住姐姐,用力咬着嘴唇,还是控制不住嚎啕,“我恨黎铮,如果他从始至终对我都是冷冰冰的,没说过那些喜欢我的话,我也不会这么难受。”
那些温情,那些关切,
现在看来都是柔软中藏着刀锋。
所有的情话都变成谎言,
所有的爱意都成了目的。
原本满分爱的试卷,现在成了潦草的厕纸,而用心写下答案的她,看起来像世上最笨的傻子。
一想到她就悲痛到无法呼吸,
她这辈子都不想原谅他。
甄玉珠擦干她的眼泪,说:“如果你决定要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黎铮,还有我们,家人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如果你决定要恨黎铮...”
甄玉珠温柔道:“那我们就恨他。”
*
黎铮在医院昏睡了几天,医生说他服用太多精神类药物,怀疑他有自残倾向。
药物使他混沌,在那一片混沌中,只有甄宝珠的名字和样貌无比清晰。
他嘴唇干燥,意识不清,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关林:“今天是周几?”
“周六。”关林面色焦急,欲言又止。
“甄宝珠怎么了?”黎铮看着他的脸色,很自然就想到甄宝珠,心里又是一紧。
“不是宝珠小姐,”他有口难言,“黎总,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个不合适,但是...”
黎铮稍有放松,坐起身喝了一杯寡淡无味的水。
“周四收市前,我们公司股票忽然暴跌,昨天也是一字跌停,投资者都很恐慌,”关林说:“还有港商那边,不知道怎么得知你要离婚的消息,这几天总打电话,一直问后续项目开展是否有问题?”
“知道了,给我办出院吧。”他说。
黎铮拿过床边的手机,忽略众多电子邮件和信息,直接打开甄宝珠的微信,最近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她说离婚的那天早上。
【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色色)】
他试着给甄宝珠发了一条信息,却收到红色叹号。
打电话给游悠,没响两声,游悠就挂断了他的电话。
他又打电话给甄世明,甄世明似乎也已经得知全部真相,在电话那头怒不可遏。
“黎铮,我接你的电话是为了告诉你,你可以随时撤资,我也不打算和你合作了,你不是想争孩子吗?我告诉你,我们甄家的孩子就是甄家的孩子,永远落不到外人手上。”
“哦对了,甄玉珠让我转告你,周一准时到民政局和宝珠离婚,你不是想当爹吗?这两天你公司的股票让你过了爹瘾吗?”
黎铮一直静静听着,直到甄世明骂完。
他抿了抿发白的嘴唇,沉声问道:“宝珠现在好不好,这几天有没有监测胎动?”
“这些以后都用不着你操心。”甄世明又骂了句脏的,就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后,关林正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医生实在不建议黎铮出院,但没办法,公司也需要黎铮。
黎铮对刚进病房的关林说:“帮我找一个专业的离婚律师。”
第42章 冷静期。
那几天,甄宝珠郁郁寡欢,她把和黎铮相识的过程前前后后想了几遍以黎铮的视角。
她曾把他们在一起的美好回忆放进她心里的梦幻城堡,现在城堡崩塌成一片废墟,她站在废墟中间手足无措,拚命在虚幻的瓦砾中寻找一片真心。
他的脸庞、言语都破碎得不成样子,甄宝珠无法把黎铮拼在一起,无法把这些碎片组成一个她认识的黎铮。
其实她早该发现的,他说不介意她肚子里怀的孩子,他对她的怀孕状态总是过分关注,她还傻傻以为是自己的魅力迷倒了黎铮,自我陶醉地以为自己也是他心中独特的人,是救赎他的天使。
他一定觉得她很可笑,认为她是个任人摆布的傻女人,说几句甜言蜜语就晕头转向。
她对黎铮失望,那些失望情绪也在折磨着她的身体和心灵。
她明净美好的心灵受到重创,人也蜷缩成一团,好几天都没有出过房间门。
那些关心她的人轮流陪着她,也试图从她沉默寡言的模样里找到一丝曾经活蹦乱跳的痕迹。
以前她总是心大,再不开心的事儿,最多三天也就扔到脑后了。
这都几天了。
游悠从魏铭那里听说甄宝珠的情况,特地前来安慰,见甄宝珠之前,魏铭跟她讲了引产对孕妇身体的伤害,把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在甄宝珠面前把黎铮骂得不是人一样,又激动地捧住甄宝珠的手说:“姐妹,就算你想报复黎铮,想让他鸡飞蛋打,也千万不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甄宝珠:“……你说我是鸡?”
游悠连呸几声,又撺掇她出去走走,“想不想去夜色皇宫?我给你办一场盛大派对,庆祝你从婚姻坟墓里爬出来。”
“不想去。”她给了游悠一个勉强笑容。
她们坐在露天小阳台的椅子上晒太阳,游悠带来的小蛋糕她一口都没吃,只是远眺发呆。
“要不去商场Shopping,你把我当羊,使劲儿薅。”游悠怼怼她的手肘,挑眉“咩”了一声。
“不去了,我知道你想让我开心,我其实...”甄宝珠垂下目光,长睫覆盖眼底的黯淡,她说:“不难过。”
游悠觉得甄宝珠变了,她明明就很难过。
那段时间,甄世明也经常回家,带着两个儿子天天在她眼前晃。
“甄宝珠,我把儿子带回来给你当牛做马,你有什么事儿都使唤他们,别跟哥客气。”他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站在甄宝珠卧室门前。
“不用了,太吵。”甄宝珠把门一关,继续坐在床上,收拾带回家的婴儿衣服。
甄世明大模大样推门进来,贱嗖嗖拿过她手上的婴儿服,又叠成方块形,“这样叠好放,用的时候好找。要不我找人把黎铮打一顿,你说吧,想让他在医院住几天?骨科还是ICU?”
“你别乱来,”甄宝珠瞪他,又补了句:“你让他住院了,谁跟我离婚去。”
“心疼他?”甄世明似问非问。
“不是。”甄宝珠别过头去,把甄世明从床上赶起来。
甄世明环抱手臂,歪头看着甄宝珠,脸上表情略严肃了些,“身为男人,我也不想为黎铮辩解什么,但作为一个单亲爸爸,我想说,日子很难,孩子会时不时问,为什么自己只有一个家长,这方面儿我有经验,如果我妹妹已经做好准备了,以后随时向我取经。”
甄宝珠抱着婴儿服发了会儿呆,转头问哥哥:“如果ta以后真的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该怎么说?”
“你让ta来问舅舅,”甄世明倒床仰躺,似笑非笑,“我会告诉你的孩子,ta已经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当然,还有世界上最好的舅舅。”
见甄宝珠很久没吱声,甄世明又从床上翻起身来,视线正对上她泛起薄泪的眼睛。
她的唇角渐渐弯下,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甄世明伸手捏住她的鼻子,警告她:“别在我面前哭啊,不然我先抽丫,后抽你。”
“滚。”甄宝珠带着浓重的鼻音骂他。
*
周一早上,甄宝珠把结婚证、户口本装进包里。
整理衣帽间的时候她发现了黎铮的打火机,在她很久没背过的包包里,那个金色打火机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拿走的,她也一并扔进包里,和结婚证躺在一起。
她没给黎铮打电话,只是在民政局上班的时间准时到了。
甄宝珠双手扶着后腰,站在台阶上深吸了一口冷空气,冷冽的寒气进入身体,让她可以清醒地打起精神应对这一切。
只不过是离婚,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那辆奔驰商务车也准时停在民政局门口,奢华独特的车身引来路人侧目。
车上下来的人姿态挺拔、面无表情,眉眼间的强势气场让那件墨黑色大衣也只能作为陪衬,他登上台阶,脚步不急不缓,站定在甄宝珠面前。
黎铮瘦了。
短短几天,他好像瘦了一圈。
他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不是那种强壮到肌肉破皮而出的类型,薄薄的肌肉紧裹坚硬的骨骼,所以只要掉几斤体重,就显得清瘦颀长,肩膀平直骨棱分明,勉强撑起内里量身定制的黑西装。
两人四目相对,两下无言。
像是共同约好来参加一场葬礼。
“进去吧。”甄宝珠转头迈步。
“甄宝珠,”他仍站在原地,深邃双眼追着她的背影,“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们必须在孩子出生前离婚,我不会给你争夺孩子的机会。”甄宝珠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说过了,我不要孩子。”黎铮闭眼沉气,来之前他又吃了几片药,此时相对冷静。
甄宝珠回过头,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她到底能不能从黎铮的眼神中分辨情义的真假。
现在她看着黎铮冷峻的双眼,
答案是否定。
“我不能再相信你了。”她摇头。
黎铮沉默了会儿,说:“你先进去,我要等律师来。”
“律师?”
“离婚律师。”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甄宝珠紧锁眉头,“你又在算计什么?我们有财产要分割吗?”
黎铮不回答,只看着手表。
甄宝珠合理怀疑黎铮只是想拖延时间,站在外面和他一起等,倒要看看他说的律师是不是真的存在,结果还确有其人。
甄宝珠瞪着黎铮:“我们痛痛快快把婚离了不行吗?”
黎铮抬手和律师打招呼,转头对甄宝珠说:“不行。”
进入民政中心,他们前面已经排了几对儿,三个人就坐在等待区等着,律师坐在长椅中间隔开黎铮和甄宝珠。
等待过程中黎铮还在打电话处理工作,甄玉珠的一通操作让他身心俱疲。
甄宝珠斜睨一眼律师,随口问道:“你离成一单,能挣多少钱?”
律师清了清喉咙,说:“甄宝珠小姐,这属于我的隐私。”
“黎铮给你多少钱?”
“这个和我们的案件没关系。”
甄宝珠刚要开口多问两句,律师摆出职业微笑说:“我的咨询费是一小时五万,您还有什么想咨询的?”
甄宝珠眨了眨眼,
黎铮还挺下本儿的。
“他给你多少钱,我出两倍。”甄宝珠双手伸出中指,这挑衅的手势惊呆了律师。
“您知道,有个东西,叫做授权委托书,我只接受了黎先生的委托,如果再接受您的委托,他是可以告我的。”律师油盐不进。
甄宝珠笑笑,客客气气说:“那请您给我留个电话,等我下次离婚再找你。”
黎铮挂断电话,歪头看着甄宝珠,却被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离婚进入调解程序,她和黎铮一起走进调解室,两人分坐在长椅两头,中间隔着一人距离,互相偏着头,都不看对方,对面两个中年调解员倒也见怪不怪,倒是怀着孕来离婚的不多见,大概事情很严重,可能涉及作风问题。
“你们为什么想离婚?”
女调解员看向甄宝珠的肚子,她判断怎么也得怀孕七八个月了,女方双手交叉护住肚子,手上戴着红宝石戒指,转头一看男方,也戴着戒指。
这两个离婚都戴婚戒来的人...
闹着玩儿呢?
黎铮沉默着不肯开口,甚至拒绝与调解员目光接触,看起来挺亏心。
甄宝珠松开紧咬的唇,说:“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哦,”男调解员低头登记,又猛抬头:“啊?!”
见过因为孩子不是亲生而离婚的案例,但没见过这种,他怀疑甄宝珠说错了,又不好直接问,急得抓耳挠腮。
“要不,你详细说说。”女调解员说。
甄宝珠又别过头,扬起脖颈,“不想详细说,走个流程而已,您也不用多问,我们俩肯定是要离的。”
女方不肯说话,女调解员又问黎铮,“夫妻感情不和吗?”
“......”黎铮瞟甄宝珠一眼,清了清嗓子,说:“没有不和,挺合得来,她和我在一起很快乐很舒服,虽然我认为那些是低等级的快乐,但她很享受。”
甄宝珠立刻听懂黎铮话中暗指,猛地扭回头,脸涨得通红,“谁舒服了?!谁享受了?!我告诉你,离婚你就好好离,别胡说八道!”
他眯着眼,目光定格在那一截修长脖颈,她恶言恶语的时候,他真想一口咬上去。
黎铮舔了舔唇,那双令甄宝珠舒服过的柔情嘴唇被浸润,“谁舒服谁自己知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甄宝珠还真想起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无法控制地又盯着那双嘴唇,暗中狠掐自己一把,才让理智再次占据高地。
“大姐我跟你说,”她努力看着调解员,拒绝身边的诱惑,“我们离婚全是他的错。他”
“他出轨了?”女调解员上下打量黎铮,这男人看起来确实长了一张爱出轨的脸。
“那倒没有,”甄宝珠不知道孕期离婚大概率是男方出轨,还有点纳闷儿,被大姐一说,她也有点儿怀疑,又转头问黎铮:“你有出轨吗?”
黎铮递给她一个冷冷的眼神,“你说呢?”
甄宝珠确信地对调解员说:“不是出轨。”
“那是...家暴?”调解员有点儿不大相信,女方看着挺厉害。
“也不是...他、他骗婚,骗我生孩子。”甄宝珠斩钉截铁地说。
“我没骗你生孩子。”黎铮只能承认一半。
“你怎么没骗我?”
“生孩子是你自己选的,是你选中了我,你记得吗?”黎铮挺直腰杆儿,认真地说:“你在一万个男人里选中了我,这叫万里挑一、一见钟情、情难自控,你疯狂地爱上我,一味地想生下拥有我优秀基因的孩子。”
“我呸!”甄宝珠被气得血压升高,满脸红温,狠狠啐他,“你在这儿成语接龙呢?这完全是扭曲事实,我说过我爱你吗?你跟谁学的这么自恋?!”
“跟你学的。”
她说一句,黎铮回一句。
表现得十分叛逆。
甄宝珠抓狂,将他们填好的表格卷成筒状,怒指黎铮,“那后来呢?来,你跟人家说说后来的事儿!”
这时候黎铮又不说话当哑巴了。
男调解员向前倾身,“后来怎么了?”
女调解员赶紧怼了他一下,在调解室打起来的也见过不少,现在人正在气头,可不能再激化矛盾。
她一边挡着脸自我防卫,一边抽过甄宝珠手里那叠纸,“我说,咱还怀着孕呢,你先别激动,你看哈,你们结婚时间也短,两个人现在属于是磨合期,离婚结婚都是严肃的事儿,不能一有矛盾就离婚,你们不如先冷静一下,等孩子出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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