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开!”甄宝珠挺着孕肚,“撞到我你能负责吗?”
男人回头上下打量,这个年轻孕妇一身富贵气,穿着打扮都是名牌,皱着眉头的嚣张样子看起来就不好惹,气势当场怂了三分。
甄宝珠抱着手臂睥睨,扬声冲他喊:“医闹啊?你要看就看,不看退号,在这儿吵吵什么,看医生好欺负是吧?”
“你、你算干嘛的?”男人捡起手机,“你把我手机摔坏了。”
“我碰你手机了吗?”她白了一眼,扬起手上的挂号单,“我干嘛?我看病!你在这儿纠缠医生,浪费的是我的时间,你想看中医就去找中医,别在这儿磨磨唧唧。”
她也装了一把热心群众,转头对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病患说:“你们不看病啊?就让他在这儿浪费大家伙儿的时间?”
这时,大家才都想起来自己是来看病的。
“是啊,你要不看就走,我们还要看呢。”
“就是,谁骨折不拍片子。”
“纯粹无理取闹,孩子都哭成什么样了,还心疼钱。”
男人臊得脸通红,指着魏铭说:“我不看了,我投诉你。”
“你要不要脸,群众的眼睛雪亮雪亮的,你投诉谁?!”甄宝珠扬手指着他的鼻子骂。
魏铭一看甄宝珠这表情,怕她又要上手打人,赶忙站起身,挡在甄宝珠和男人中间,“院长办公室在五楼,请你去投诉吧,旁边还有一个诊室,你可以找别人看病,你的挂号费我退给你。”
他把甄宝珠扯到自己身后,拉开办公桌抽屉,从一堆散乱的零钱里拿出一张二十元,递给那个男人,却被甄宝珠一把夺过。
“魏大夫,你给他退钱干嘛?医闹就是被你这样息事宁人的态度给惯得,怂得要命,今天群众给你做主,你们都拍下来了吧,是他无理取闹,这钱要退也不是你给他退,你们说对不对?”
甄宝珠的激情演说也得到群众热烈的回应。
“对,我们都拍下来了,”群众团结起来了,“你不看病就赶紧走吧,把保安叫来给他赶出去。”
男人的妻子扯着他的衣服,对魏铭连连道歉,拖家带口离开了诊室。
甄宝珠托着孕肚,目送他们离开千里之外,魏铭把自己的椅子拉出来让她坐在一边。
旁边有个老太太拍甄宝珠肩膀,对她竖起大拇指,“闺女,你还怪勇敢的,挺这么大肚子还敢跟人吵架。”
甄宝珠提了提自己的托腹带,笑道:“魏大夫那是人民的好医生,咱不能让大夫寒心不是?”
“别贫嘴了,”魏铭伸手问甄宝珠要钱,“你等我会儿,快下班了。”
甄宝珠把二十元纸币狠拍在他手心,在旁边念叨他,“小气鬼,怂里怂气的,抽屉里装那么多零钱,是不是都给这种人退了?”
魏铭没答话,把零钱扔进抽屉里,继续站着给别的患者看病。
下班之后他换下白衣,和甄宝珠一起下楼,坐电梯时他伸手想替她拿手里的果篮,她一躲身又抛来记冷眼。
“你来找我干什么?”他收回手,悻悻道:“视察工作?”
电梯人多,甄宝珠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走到职工停车场,甄宝珠才开口:“魏铭,我问你,你妈在哪儿住院?”
“......”魏铭躲闪目光,语气略显理亏:“我妈在三亚旅游。”
甄宝珠怔忪片刻之后,呵笑一声。
“来,你拿着。”她把果篮递给魏铭,让他好好抱着。
魏铭刚把果篮抱在怀里,拳头就硬邦邦落在他肩膀,让他躲无可躲。
甄宝珠边捶边骂:“你知道我楼上楼下跑了多久吗?你现在也敢骗我了,还敢拿你妈骗我!”
下班路过的医生护士都在偷偷看他们,眼中燃烧熊熊的八卦之火。
魏铭挺高的个子,被打得像个孙子,他低眉顺眼,小声说:“给我留点脸行吗?”
甄宝珠恶狠狠瞪他一眼,头发一甩就在前面先走,“送我回家!”
魏铭追在她身后,说:“那这果篮...”
她停住脚步,双手抱臂,扬起脸藐视他,“怎么,你还想吃啊?”
“消消气,”魏铭只能顺毛捋,“你吃,你吃。”
甄宝珠一拉车门就上车坐在副驾驶,魏铭提着果篮紧随其后。
“等会儿,给我拿个苹果。”甄宝珠想吃。
魏铭也很听话,拆开果篮挑了个最大的,才把果篮放到后排座位。
魏铭开车很慢很稳,甄宝珠坐在副驾驶昏昏欲睡。
“你回甄家?”魏铭问。
“不,我回思懿庄园。”她说。
魏铭偏过眼神看看她,抿起嘴唇,安静了会儿。
“不是吵架了吗?”他试探。
甄宝珠睨他一眼,“消息还挺灵通,不过,我们已经和好了。”
魏铭没说什么,车速却更慢了。
“魏铭,”甄宝珠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叹口气,“你能回国我其实也挺开心的,但是...你也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魏铭谈,在国外魏铭一直照顾她,她也很看重魏铭的人品,拿真心交这个朋友,纵然不可能发生爱情,她也不希望失去好朋友。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无框眼镜后是魏铭落寞的目光。
“我为了探望你妈!”她抬高声调又落下,假装随意道:“也想和你说这个,我和黎铮,我俩挺好,我喜欢他,他在我心里是独一份儿,我了解他,也心疼他,我想为他付出,不是单单只想索取,我也不想让谁来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魏铭握着方向盘,敲了敲手指,唇边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她了解他,了解多少?
他又是怎么骗她付出的?
“说点儿别的吧,不想听。”
魏铭对周围人一直都友善温和,属于老好人类型,但面对甄宝珠,他总有自己的执着和倔劲儿,哪怕他的忤逆可能会再挨打,也不愿意再听下去。
车一直往思懿庄园的方向开,甄宝珠也没再说什么,气氛忽然变得很尴尬。
甄宝珠拿着苹果,伸手够了够脚边的包,安全带和孕肚让她无法弯腰,她放弃了,转头问魏铭:“车上有没有湿巾?”
魏铭一门心思开车,随口说:“储物箱里。”
她刚打开面前的储物箱,车子突然急刹,她的身子往前冲了一下,手里的苹果也砸在中控屏上。
被安全带勒了一下,甄宝珠下意识捂住肚子,缓缓侧头,怒斥一声:“你想杀我啊?!”
魏铭喉结滚了滚,余光望向半开的储物箱,“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儿,”她又拿起苹果,忍不住发飙:“有事你就完蛋了!”
“我给你找湿巾。”他打开中央扶手箱,手脚忙乱翻来找去。
“不用找了,不就在这儿嘛。”她探出湿巾,目光定格在储物箱里的档案袋。
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这是什么?”甄宝珠好奇地拿出档案袋。
魏铭伸手去夺,却被她狠狠拍开手,“给我好好开车!”
“你别看...”魏铭单手打方向盘,把车急停在路边。
甄宝珠已经动手打开档案袋,文件抬头有精子银行的标识。
那张蓝底证件照映入眼帘。
第40章 我恨你、我爱你。
黎铮回家之前特意去了一趟花店,他在那里挑选很久,最后买了一束白山茶花,他选择山茶花,是因为经常看到甄宝珠穿香奈儿的套装,深以为她喜欢。
花店老板说山茶花的花语是【理想的爱】。
黎铮为之动容,回想最初与甄宝珠相识,那时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甄宝珠会代表他对爱情的理想。
回家的路上,黎铮想到从来没有问过甄宝珠喜欢什么花,什么品牌,什么样的礼物。
回去之后他要好好问问。
他想。
这一路,他都把花捧在手里,望着纯白的花瓣,心里砰砰直跳。
紧张、期盼。
局促,欣愉。
也许这就是人们甘愿沉溺其中的、热恋的感觉。
那个孤独的房子,从此以后都会开一盏热情的灯,家里的人和那只瘸腿的小狗都会等他回家。
他嗅着淡淡花香,唇边蕴着含蓄笑意。
可当他回到家,推开那扇门。
那盏热情的灯没有打开。
稍息也没有跑出来迎接他。
甄宝珠在沙发尾端坐着发呆,身上披着一层冷清月色,看起来无比落寞。
她双手放在膝上,缩着肩膀,一截白净脖颈随着低下的头而弯曲,发鬓的碎发在莹莹月光下遮挡着脸上的表情。
灯一开,她眯了眯眼,缓缓望向他。
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黎铮心口一沉,缓步走向甄宝珠,余光望见茶几上的档案袋。
“别过来。”她的声音很脆弱,语气却坚定。
她拿起档案袋,手指微微抖动,拆出一张表格,低头轻声念:“黎铮,中国裔,移民二代,身高858厘米,宾夕法尼亚大学商学院在读...”
她举起那张蓝底证件照,和眼前一手握鲜花,一手攥紧拳的男人对比。
时间、经历会改变一个人的长相和气质,那时他是穿廉价衬衫的生涩大学生,现在他身着定制西装,气质矜贵从容,但那双眉眼细处还是能看出相似,那张柔情嘴唇昨夜吻过她。
指尖嵌入照片的尖角,锋利的棱角让她感觉好疼。
“宝珠...”
他往前几步,把花随手扔在茶几上。
望着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他却无法再说出任何辩解的话,只能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甄宝珠抽回手,轻轻呼气,让气息保持平稳,“你坐下,我们谈谈。”
沙发扶手隔着两个人,仅仅几十厘米的距离,他却觉得像隔了天堑。
“这个人,是你吗?”
“...是我。”
“你早就知道我怀的是你的孩子?”甄宝珠问。
“......”黎铮沉默片刻,点了下头。
“早在我们认识之前?”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没有力气。
“......”黎铮深深皱眉,点头。
甄宝珠突然暴怒,抓起档案袋狠砸在他的脸上,“说话!”
他的脸颊被档案袋的尖角划破,脸侧迅速渗出一道血痕,但他觉得脸上的疼不算什么。
黎铮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始终定在隆起的腹部,他声音低哑:“是,我早就知道,宝珠,你别激动。”
她浑身微微发抖,目光怔怔,自言自语:“所以,你是带着目的接近我,你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抚养这个孩子。”黎铮起身靠近她。
这样的说辞并不能糊弄甄宝珠,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家,等了三个小时,也想了三个小时。
她现在无比清醒,抬手止住黎铮靠近的动作,“我和你说过,没有人能接受枕边人的算计,这个时候你还不打算坦诚吗?”
黎铮颓唐地陷进沙发,一言不发。
她木木看着黎铮,眼前的人忽然之间很模糊,“你一直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告诉我吧,你的计划,让我看清楚一点,不要再骗我了。”
他在一片黑暗的阴影下缄默,很久之后才开口:“最初认识你,我就是想要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你只是个捐精者,你应该知道,捐精者自动放弃父亲身份。”她平静地说。
黎铮点头,长睫低垂,声音也哑,“只要我们结了婚,就是合法的夫妻。”
“然后呢?”她的手掌放在自己肚子上,“你不会想和一个陌生女人共同抚养孩子。”
“......”
黎铮低头抿紧嘴唇,她看在眼里,那是他难于启齿的小动作。
“别再骗我了,行吗?”她的声音极轻极软,似乎在请求。
请求要做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她不要做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你生下孩子,我会想办法拿回孩子的抚养权。”
呵,还真的是个圈套。
“怎么拿?”甄宝珠问。
“你会婚内出轨,或者...”他咬了咬牙,似乎咬紧牙关,就不会毁掉他们摇摇欲坠的关系。
“或者什么?”甄宝珠不解,只觉后背发冷。
黎铮眉头紧皱,呼吸也变得不匀称,嘴唇艰难撕开,声音微弱,几不可闻:“或者,犯罪。”
甄宝珠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睛。
轰
所有爱意如细水般渗入,又如雪崩般倒塌。
甄宝珠大脑一片空白,摇头嗫嚅:“我不会出轨,我也不会犯罪...”
迟疑地说出最后那两个字时,甄宝珠恍悟,颤抖的嘴唇问他:“你会让我出轨,或者犯罪,是吗?”
就像黎铮对待他的仇人那样。
黎铮闭上眼睛,他不愿意看到甄宝珠泪光中的自己,那么卑鄙,那么无耻。
甄宝珠怒极反笑,眼泪也不争气地溢出,在脸颊连成水线。
“你把我当成一个生育机器,用完之后还要送去监狱。”她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哽咽问道:“黎铮,你把我当人了吗?”
黎铮半跪在她身前,想为她擦眼泪,她奋力挥开黎铮的手,同时给了他一记耳光。
狠厉、响亮。
没有半分犹豫。
他的脸都被扇偏,
脸侧划伤的血印沾在甄宝珠滚烫发麻的手心。
“别碰我!”她厉声嘶吼,大滴眼泪滚落在隆起的腹部。
“好,我不碰你,”他抬起双手,似是彻底投降,“以前是我不对,但我对你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好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带着愤怒地哭腔,一字一顿说:“你隐瞒我、欺骗我,你说的话,给我的承诺,都是你达到目的的手段!”
“不是,不是的,”他红了眼眶,却只敢紧攥甄宝珠的衣摆,“我对你的承诺都是真的,你是最善良的人,我不想伤害你。”
他的那一副可怜样总是让她无比心软,但现如今她只觉得心像一颗被钝刀切开的柠檬。
“你就是这样对待一个最善良的人?”她冷冷地问,“你有人性吗?你的底线呢?”
黎铮沉默了。
她也无法再呆下去,起身就走。
黎铮直起弯曲的膝盖,攥紧她的手,把她按在怀里,让她本来就难以呼吸的胸腔更无法喘息。
他急迫地说:“你原谅我一次,行吗?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了解我的,我发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随便伤害别人,更不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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